曹叡所担心的报应,正是太后郭女王,当年曹丕让位给儿子曹叡之前,一再警告他,一定要把郭女王视为生母般看待。
    但是,曹叡的心里只有母亲甄宓,母亲在外,孩子的接连陨落,让他更是心里有些扭曲。他很少去看望太后郭女王,而每次去了,无一例外的会问起,母亲甄宓到底是怎么死的?
    甄宓当年被赐了毒酒,确实跟郭女王动了手脚,激怒曹丕有关,甄宓生死攸关之际也看透了这其中的玄机,所以也叮嘱曹叡要将郭女王奉为生母,实则是想要保住儿子的性命。
    等曹叡登基之后,对郭女王锦衣玉食供着,但态度却明显冷淡了许多,而且每次都有意无意的提及生母亡故原由,眼神深邃,看不透他的心思。
    被曹叡一再逼问,郭女王虽然没敢承认,言词含糊,但却因此产生了巨大的心里负担和忧虑。
    郭女王夜不能寐,食不下咽,经常梦见甄宓来索命,很快就变得异常苍老,不到五十的人,看起来形如老妪。
    得到郭女王病重的消息之后,曹叡表现的也很像是一位孝子,遍寻名医,甚至还亲尝草药,只不过将药亲自喂到郭女王嘴边之时,还是不例外的低声提到了生母。
    原本已经患病的郭女王,看着曹叡那张俊美无情的脸庞,再也承受不住,摇着头将药碗推开,当夜终于双目圆睁的死在了床上,眼角还挂着泪滴。
    曹叡这才有了些许悔意,郭女王生前对他相当不错,可以说是视若亲生,悉心调教,十分用心,而且在立储之事上也颇下了番功夫。实在不该就这样逼死她,尽管他一直怀疑,就是郭女王背后怂恿的父亲,才让母亲喝下了毒酒。
    其实说到底,曹叡跟王宝玉一样,都是曾经受过巨大伤害,心理阴影面积巨大,导致变态的结果。
    “太后,朕知道悔意,你总不会让朕丢了江山吧?”曹叡喃喃自语,虽然王宝玉说要讨伐西蜀,谁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圣上,彝陵使者来到。”侍卫的喊声,让曹叡清醒了过来,连忙说道:“快快有请!”
    彝陵的使者并没有带来王宝玉的只言片语,却带来了竟陵五万两黄金的分红,甚至没有多说一句废话,便告辞离开。
    曹叡破天荒的将使者送了出去,还给了些赏赐,回来后喝了一杯茶,看着桌上的黄金礼单,仿佛从一场噩梦中醒来。
    王宝玉跟诸葛亮的关系好,天底下谁都清楚,既然分红照常送来,那就足以说明,王宝玉就是看刘禅那个侄子不顺眼,因而兴兵讨伐,跟自己这个大侄子无关,也不是逼死太后的报应。
    “圣上,王宝玉昭告讨伐刘禅,令人忧心啊!”司空陈群来了,眉头拧成了一股绳。
    “莫要慌张,朕以为,王宝玉向来意气用事,诸葛亮身后竟然无祠堂,贻笑大方,此举情有可原,却跟我大魏无关。”曹叡道。
    “圣上,怎能无关啊!一旦王宝玉再拥有两川之地,其规模要超过我国。”陈群道。
    “王宝玉并无称帝之心,朕对他这点很是了解。”
    “圣上,刘禅将王宝玉尊为皇叔,且立祠之事说小也可小,应当前去理论劝说,何故上来就出兵?且王宝玉对刘禅都能下手,更何况是圣上呢!”陈群想到这里便是后脊梁骨发凉,觉得王宝玉这头沉睡的雄狮,似乎要苏醒了。
    “依司空大人之意,又该如何?”
    “立刻兴兵征讨彝陵,若有迟疑,一旦荆州和两川连为一体,只怕天下无人能够撼动王宝玉分毫。”陈群道。
    “如此一来,岂不是为刘禅解了围?”曹叡当然不甘心,作为敌人已久,他对刘禅一丝好感都没有。
    “我国与蜀汉从来势如水火,但今昔却该知晓唇亡齿寒之理,若蜀汉灭亡,只怕王宝玉离攻打大魏不远矣!”陈群噗通一下跪倒,几缕苍白的头发,垂落在额前,随着不断叩头,染上了血丝。
    “司空大人忧国之心,朕已知晓,兹事体大,且与群臣商议。”曹叡急忙扶起陈群,亲自为他整理了衣服。
    每年都收人家送来的巨额黄金,转头就要去攻打,曹叡左思右想,自己都觉得不仁义。
    王宝玉有了反复,曹叡对此并非是心存侥幸,他最为担忧的则是,即便当真出兵,也未必能撼动彝陵,这一点他早就深有体会。
    第二天早朝,曹叡聚集群臣,商议关于王宝玉昭告要讨伐西蜀一事儿,以陈群为首,曹爽、辛毗等多名大臣都极力主战。
    司马懿此时还在长安,没有参与这次议事,曹叡当然是满心不愿意打,名不正、言不顺,母亲儿子都在王宝玉的手里,怎么能毫无顾忌?
    就在这时,中书刘放出列,大声道:“臣反对攻打彝陵!”
    “刘放,你一个小小的中书,也该妄谈国事?”陈群恼怒的瞪了他一眼。
    曹叡压了压手,示意陈群不要说话,问道:“爱卿因何反对啊?”
    “臣以为,如果此时我们出兵,恰恰中了王宝玉的计策。”刘放道。
    “胡言乱语!”辛毗也怒了。
    曹爽却没有说话,刘放是他的死党,即便是有想法,也要到散朝后再说。
    “诸位大人,你等怎不思量,那王宝玉乃蜀汉皇叔,跟刘禅同坐龙辇,共枕龙榻,甚至带刀上朝,亲如父子,因何要兴兵讨伐?只怕故意而为之,诱他国擅动。若是我国出兵讨伐,授予王宝玉口实,其立刻与刘禅、孙权联合,掉头攻打我国,敌军将势不可挡,不知那时各位大人又该如何解释?”刘放侃侃而谈,彰显不凡的口才。
    第2262章 不作不死
    包括陈群在内,所有魏国官员们都沉默了,刘放的话点醒了他们,王宝玉是何许人,从不按常规出牌,很有可能这就是个圈套。
    谁不知王宝玉和刘禅的关系,就算是要称帝,也该先从曹魏孙吴动手,怎么上来就是最为亲近的蜀国?
    是这个理儿不?是!
    曹叡见大家都哑巴了,却暗自松了一口气,立刻宣布不参与荆州和西蜀之间的战争,无事退朝!
    置身事外的曹叡,手头又有了钱,立刻开始着手进行早就在计划内的几件事儿。第一,在洛阳城大兴土木,重修宫殿;第二,将北邙山顶铲平,在其上修建祭天坛;第三,在全国范围内,选召秀女,充实后廷。
    说的简单点,屡受打击,心理出了问题的曹叡,走上了不作不死的路,以上几条,都非明君所为。
    陈群旗帜鲜明的表示反对,钱财应该用之于民,增加国力,修宫殿、建祭坛、纳妃子,这些举动都不得人心。
    结果可想而知,陈群被骂了,曹叡根本不听,依旧我行我素。
    陈群不甘就此罢休,又联合朝中几位重臣再度犯言直谏,曹叡暗自冷笑,说起来这些大臣都是为朝廷服务的,哪个又考虑过他的感受?
    自幼凄惨丧母,又受兄弟排挤,养母膝下战战兢兢,好容易当上了皇帝,亲生儿女一个个离他儿女,饱受骨肉分离之痛,朕享受一点又怎么了,何况这钱还是白得的。
    所以,曹叡力排众议,为了顾及臣子的情绪,只是在花费上有所缩减。
    身在长安的司马懿,得知王宝玉要伐蜀的消息,惊得寝食难安,他深刻的意识到,猛兽终于醒来,王宝玉这是玩真的,天下一统,似乎为期不远。
    关紧了门窗跟儿子们商议了几次,司马懿反其道而行之,上表曹叡,要求出兵汉中,不是攻打,而是配合王宝玉的行动。
    司马懿有他的考量,此时出兵的话,不但能卖给王宝玉一个人情,还能在两川之地分得一杯羹,届时国力有所增强,王宝玉再翻脸攻打魏国的时候,还能多支撑一段时间,如此一来,胜负的变数就大了。
    可惜的是,曹叡回绝了司马懿的要求,目前局势尚不明朗,命令他切勿轻举妄动。
    却说江东吴国这边,孙权得知消息之后,脸上竟然笑开了花,王宝玉可是自己的结义兄弟,还是好妹夫,不折不扣的一家人。
    打得好,谁让刘禅不守规矩,得罪了汉兴王,纯属咎由自取。诸葛亮死后就应该厚待,刘禅这个没心肝的家伙,不立祠堂也就罢了,竟然连丞相葬身之地都没有找到,人神共愤,该打!
    孙权甚至还美滋滋的在想,一旦好兄弟得了两川之地,管理不过来,说不准还能分给自己一半,岂不美哉!
    但是,江东群臣却不这么想,王宝玉的这种举动,分明是包藏祸心,想要一统天下。
    陆逊、张昭甚至包括顾雍在内,纷纷上表,要求趁着荆州攻打西蜀的时机,出兵荆州。
    只可惜,此时的孙权心理也有些扭曲,跟魏国打了多次,每次都要得手之时落得个功亏于溃的下场,让他备受打击。
    孙权梦境也充满了遗憾,几乎都要抓到了曹叡的王冠或者衣襟,他还是轻易逃脱,醒来之后都让人觉得发狂。
    孙权动不了魏国根基,早就盼着天下出点乱子,从兵力到财力,王宝玉无疑是最佳人选,他太过相信自己的好兄弟,根本听不进去大臣的劝谏,最后甚至宣布了一条圣旨,再有妄议此事者,一概丢官免爵,严惩不贷。
    又得了竟陵的五万两黄金的分红,孙权做法跟曹叡颇为相似,同样用于大兴土木,充实后廷,逍遥自在,为的就是弥补心灵的空虚,要从这极度的享乐之中让浮躁的心得到归宿。
    以往每次王宝玉有所行动,孙权都对他是半信半疑的态度,只是,这次却真的错了,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一次从未有过的危机,正在酝酿成长,悄然袭来。
    作为当事人的蜀汉王朝,得知消息后,无疑是最为慌乱,刘禅完全被吓傻了,一向和蔼可亲的四叔,怎么就突然要夺自己的天下?
    王宝玉昭告天下的消息传来之时,刘禅正在早朝,手里还握着一度为好叔父王宝玉的一封信,上面只有一行字,“大侄子,既然管不了天下,那就一边歇着去吧!”
    皇叔性情幽默,该是句戏言吧?
    剪不断理还乱,脑袋发懵的刘禅慌乱下诏:“立刻拟旨,为相父修建祠堂,告知四叔,朕知道错了!”
    “圣上,王宝玉分明是欲加之罪,就是想侵略我国。”蒋琬站出来,表示反对,这跟是否修建祠堂无关。
    “叔父啊,你何必如此,你想要江山,侄儿给你便是了。”刘禅大哭了起来,众人惊得下巴哗啦啦掉一地。
    “圣上,先皇打下江山,何其不易,王宝玉没出一兵一卒,岂能拱手相让?”费祎也说话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期,作为一名忠臣,他当然要拥护刘禅。
    “圣上,万不能相让,臣愿粉碎碎骨,保我江山永固。”吴懿作为亲属团的一员,也提出了反对意见。
    “不能相让……”谯周道。
    “不能相让……”
    不少早就看王宝玉不顺眼的蜀汉官员,也开始齐声附和,一时间,朝堂上的反对之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刘禅原本就是个没主意的,此刻又犹豫了,不是所有人都反对,姜维、马岱、狐笃等几人就保持了沉默。
    “辅汉将军,不知你意下如何?”刘禅颤声问道。
    “臣与王宝玉有旧,不敢妄议,言辞不周,或遭投敌叛国之嫌。”姜维坦诚的说道。
    “唉,王宝玉还是朕的四叔,但讲无妨!”刘禅叹气道。
    “如此便恕臣直言,与荆州开战,毫无胜算,不如暂且割地议和,以解眼下之危。”姜维道。
    “姜维小人,休要胡言乱语,吾等宁愿战死沙场,也绝不做这般丧权辱国之事。”吴懿又激动了,张口大骂。
    第2263章 万不可行
    姜维没搭理他,又朝着刘禅下拜拱手,“皆有圣上定夺,臣一片忠君之心,天地可鉴,只求莫让臣上阵迎敌。”
    “姜维,你如此胆小怕事,枉负丞相对你的栽培。”吴懿吵嚷不绝。
    刘禅左右为难,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姜维依旧不看吴懿,继续说道:“臣不愿参战,自有缘由,若是得胜,自可证实我心,若是败了,却要担上投敌之嫌。”
    “大敌当前,你不言不哼,不是判敌又是如何?”吴懿步步紧逼。
    刘禅却喝令吴懿退下,诚恳说道:“无论何时,朕都相信将军的一片赤诚之心。”
    姜维感动的落泪,连连叩头谢恩,也不多说,起身安静的站在一边。
    “与荆州血战到底!”吴懿不知死活,高声疾呼。
    一群盲从之辈,也跟着齐声高呼,颇有声势,除此之外,便是沉默之人,刘禅难排众议,只能无奈点头,打算同意与荆州开战。
    至于战争结果如何,刘禅心里没底儿,大不了等见到皇叔后好好求情。皇叔若真是恼火自己对相父不恭,还有弥补余地,反之这江山便由着皇叔拿去吧!
    “圣上,臣有一计,可让荆州不战而退。”征西大将军袁綝出列道。
    “将军速速讲来!”刘禅眼睛一亮。
    “王宝玉打着为丞相讨要公道之辞,实为妄图干涉我国朝政,依我看来,莫不如将丞相之弟诸葛均,其子诸葛瞻囚禁,他若执意进攻,便可斩杀,让其背上不忠不义之名。”袁綝道。
    “不可!”蒋琬立刻提出发对。
    “大人感恩丞相,我等并无分别,同样敬重丞相高德,不过,值此生死存亡之秋,若不及时应对,祸来则晚矣。”袁綝道。
    “王宝玉聚集天下奇人,驾驭神兽来去无踪,谁能禁锢得住?而王宝玉一反常态,轻易放诸葛瞻归国,想必是胸有成竹,早有打算。”蒋琬分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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