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尔江阿乐呵呵地傻笑起来:“没想到,这么快就——。”
    永振催促道:“你先别忙着高兴,该先挑几个得力的嬷嬷送过去才是。”
    雅尔江阿冷静下来:“还得请岳母劳心,我怕有考虑不到的地方。”
    永振表示理解:“这个我跟额娘去说。”
    雅尔江阿虽然没有亲自派人,到底搜罗了一大堆补品送到伯爵府转托永振带过去,后院几位妾侍都为此浸了一缸醋,同时带了几分幸灾乐祸:这下可可要热闹了,那一位要是得子,五阿哥还能站住吗?
    太太权且没理会乱七杂八的后事,情绪高昂的给女儿挑嬷嬷,万吉哈想的更简单:我的外孙还不配当铁帽子王么?只要他愿意,就是天上的星星也得摘下来!”永庆和自家老子的观点并无不同,回房后便打发索绰罗氏准备送给外甥的礼物,弄得妻子很是无语。
    “果然是有福之人!”这绝对是大多数旗人的心声,就连十三福晋怀孕也被认定是和书雪接触长久的关系,还未从未卜先知的高台上走下来,书雪再次荣登八卦周刊头条,庄王与胤禩连肠子都悔青了。
    流言的力量是伟大的,传出消息的第二天,送礼的使者便不绝于门,书雪自嘲着为腹中孩儿积攒私房钱。值得庆幸的是康熙已传旨拔营,倒省了不少麻烦。
    康熙早有旨意,书雪的第一个儿子生下来就是多罗郡王,饶是如此,她也被众人一口一个“小王爷”叫得满头黑线,无奈之下只能严谕抱琴等人谨言慎行,丫鬟们遵命,将“小王爷”换成“小阿哥”,书雪只得缴械。
    “嫂子,您想要个阿哥还是要个格格?”有了共同语言,兆佳氏比之前来得更勤快了。
    “阿哥!”时代的大势是改不了的,自个儿已经混到这般地步,女儿还能碰到个从一而终的情种不成?“
    “我倒想要个女儿,将来能省不少心。”兆佳氏只当书雪“重男轻女”,对她的回答也没有表现出多意外。
    兆佳氏犹豫了一番后踌躇着问:“嫂子,我是进门就当额娘,您嫁给简王兄时他也已有了子女,您有没有想过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
    书雪被触动了衷肠,沉吟片刻才吐出两个字:“死局!”
    “死局?”兆佳氏疑惑地看着书雪。
    书雪轻声叹息:“我若大度,他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若气量狭窄,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强,别人的孩子和我有什么关系?”
    兆佳氏低下头:“嫂子说的是!”
    书雪站起身:“说句不知好歹的话,咱们身为宗室命妇,称得上是坐享荣华、安尊富贵,看似应当无忧无虑,谁又知道这份光鲜下的苦楚?恐怕比之田舍人家的寻常夫妻都十分不如。”
    兆佳氏低头看着尚未显形的小腹:“我和嫂子是一般的想法,要是没有生在显宦贵庭,要是所托良人不是皇子——。”
    孕妇的思维常人是无法揣测的,兆佳氏亦是出身武将之家,往日虽然端庄,吐起槽来却毫不客气,言语虽然模糊,针锋句句指着胤祥,倒让书雪刮目相看,忍不住问道:“你对十三爷动心了?”
    兆佳氏一梗,作不在意状岔开话题:“瞧我,跟喝醉了似得,前儿嫂子不是要教我双面绣的针法吗,趁这会子有空我可得掌住机会,等回京后恐怕就没现在这样的闲暇了。”
    书雪不再追问,顺着兆佳氏的话茬聊起了工艺。
    兆佳氏的话并没有完全应验,不等抵达京城她们的自由时间就被压缩了十分之九,原因很简单:京城中的精奇嬷嬷到了!
    兆佳氏的嫡婆婆和亲婆婆都没了,后宫中对她上心的除了太婆婆外还有一位“养婆婆”,德妃身为协理宫务的四大天王之一,挑几个经验老道的嬷嬷绝对是一菜一碟,领着人给太后与贵妃过目后就将人打发了过来,兆佳氏身边一下多了四个贴身嬷嬷,行动都有人约束,哪里还有之前自在?
    与另一位相比兆佳氏可就太幸运了,永振竟带来了八个精奇嬷嬷,摆成一溜占去了营帐的大半空间,看得书雪眼角直抽抽。
    知女莫若母,自家孩子是什么性情没有比当娘的更清楚,之所以调动如此大的阵仗绝对不是怕女儿对付不了简王府后院的妖精们,更忧心的是她宁折不弯的刚烈性子,鉴于雅尔江阿的前科,说不准哪天夫妻俩就会锵锵起来,太太虽然相信书雪不会以牺牲自己骨肉的代价跟丈夫一拍两散,到底要有防患于未然的意识,为避免好不容易得来的金孙有意外,万事还是谨慎的好!
    有太太在背后撑腰,八个精奇嬷嬷加倍精神,自觉分成两班,以四人为一岗,分别伺候书雪的衣食住行,称得上是全方位立体式照顾。
    在这种形势下,书雪终于被簇拥着回到了简亲王府。
    ☆、一四八、枉凝眉落子无悔
    一四八、枉凝眉落子无悔
    雅尔江阿盯着书雪眼睛就没□□,颠颠儿地扶着妻子往正院走,当然,他是准备好软轿的,只是被推掉了而已。
    见书雪的神情并无异样,雅尔江阿悄悄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托着她坐下后方问道:“走了这么长的路可有什么不适?要不要找个太医过来瞧瞧?”
    书雪含笑摇摇头:“不必了,我也没累着。”
    待丫环奉上茶盏,大格格与永焕、永叙被奶嬷嬷领过来给嫡母(继母)请安,书雪少不得将塞外所得的仕仪分下去,又招手叫永焕过去,让他靠在自己身前,一句一行询问教养嬷嬷几个孩子的起居。
    金氏等人拧着帕子上前磕头:“恭喜福晋!贺喜福晋!奴婢等祝愿福晋早得贵子!”
    书雪淡淡一笑:“你们有心了。”
    金氏满脸带笑,捧着一个托盘回道:“奴婢得知福晋有喜,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又没有什么稀罕物件聊表孝心,只好亲手录了《血盆经》一部,惟愿小阿哥富贵健康、福晋安乐吉祥!”
    书雪示意侍墨接下,转头吩咐抱琴:“将巴林福晋送的皮子挑拣几样给金姑娘。”
    金氏赶忙谢恩,其他妾侍捶胸顿足,深悔被别人抢占了先机。
    雅尔江阿怕书雪不自在,起身喝道:“福晋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陆续散去,待大厅只剩下几个孩子后安总管方上前请示:“福晋不宜劳累,府务当如何处置请主子明示。”
    雅尔江阿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向书雪商议:“要不你先挑个管事帮衬一段时间。”
    书雪略加沉吟:“可命金氏暂摄内务!?”
    雅尔江阿点头答应:“就依福晋。”
    外务呢?书雪没说,安总管也不敢问,这位女主人没孩子时已经威震王府,眼瞅着就得子了,说句不好听的,有眼睛的都看得出简亲王府九成九会是福晋母子囊中之物,他又不是傻的,何必太过较真?当然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书雪在这件事上另有计较。
    “啪!”雅尔江阿的筷子落到地上,眼珠子像要掉出来一般,目瞪口呆盯着妻子。
    书雪放下羹匙:“爷还想着永谦不成?”
    “不是——!”雅尔江阿阖上下巴:“你怎么想到这上头来了?”
    书雪瞥了雅尔江阿一眼:“祖宗家法,爵秩承袭讲究‘子以母贵’,永谦已然失去资格,永焕就是嫡长,为他请封世子之位有什么不对?”
    雅尔江阿既高兴又愧疚,然而也没有应承下来,只推辞道:“永焕还小,将来他若能孝悌两全我自会帮他请旨!”
    书雪在这一刻更加理解太福晋当年的心情了:自己的孩子要在异母兄长手底下讨生活,单是想想已够膈应了,不争一争就是怪事了。到了自己身上,这种感觉递进一等,不管以前说得如何好听、如何大义凛然,真能不为儿子抱委屈恐怕并不容易。
    冲雅尔江阿一句“孝悌两全”,书雪便承他一份情,当即向他摊牌:“永焕现在看着还好,至于将来如何,远非你我所能预料!”
    雅尔江阿仍是犹豫:“不妥,先看看再说吧。”雅尔江阿的心思并不比妻子简单,永焕是他心目中袭爵的最佳人选,但请封世子的事儿却并不好办,从现在看,康熙要顾虑万吉哈的感情,从长远讲,皇太子也好其他皇子也罢,不管哪个继承大统,只怕更愿意给书雪加恩,就算他自己现在也不想为这种事和妻子起隔阂,索性揣着明白装糊涂,管眼前不顾将来。如今见书雪主动提出,心中自是百感交集。
    书雪点到为止,再说下去就显得虚伪了:“爷先用膳!”
    第二天一早,内廷即有赏赐送过来,书雪进宫谢恩不提。
    太后见到书雪比之前更添三分喜悦,指着两个宫女吩咐:“你——还有你,还不上前扶着!”
    礼行到一半书雪便被架了起来,向太后笑道:“哪有那样娇弱,您不必挂心。”
    “你是头一胎,万万大意不得。”太后示意书雪坐到自己旁边,一长一短嘱咐,“不管如何,你给我生个健壮的曾孙子是正经!”
    “遵懿命!”书雪起身行了半礼。
    太后笑骂:“都要当额娘的人了还是这样淘气。”因又问道:“见过你额娘了不曾?”
    书雪答道:“还不曾,想给您请过安再和爷回府归省。”
    太后点点头:“雅尔江阿算是上道了,他既然敬你,你也不可任性让他难堪!”
    “是。”书雪心思一动,因笑道:“还有一事请您疼孙媳!”
    太后略感好奇:“若有难处尽可说得!”
    书雪斟酌着请示:“我们府里的大格格已经六七岁了,如今身边还没有得力的教养嬷嬷,私下想着只有宁寿宫中的嬷嬷最知礼仪,不知您可舍得让孙媳请一位回去供奉?”
    太后笑骂:“原来是打我的主意!”因又问道,“你们大格格是哪个所出?”
    书雪眼光一黯:“是先福晋身边的人!”
    太后拍拍书雪:“难得你能想得开!我自要给你撑足场面,你且放心,有皇帝在,断断不会委屈你们娘儿俩!”
    书雪从新谢恩,趁机请示太后:“还有一事需禀皇祖母知道,我们爷要为五阿哥请封世子,若汗阿玛觉得为难还请您周旋!”
    太后吃了一惊,打量着书雪问:“是你的主意还是雅尔江阿的意思。”
    书雪低下头:“我做初一留着他做十五,要是真有那一天——横竖还有您和汗阿玛疼我。”
    太后长叹一声:“罢!罢!罢!皇帝那儿有我去说。”
    晚些时候康熙来宁寿宫请安时太后即将书雪所求转述了一番,康熙先是一愣,继而点点头:“雅尔江阿正值盛年,儿子的意思是等弘昱弘晟几个成年后与几家王府一并册封。”
    太后试探着问:“你可是属意完颜丫头的儿子?”
    “此事恐怕不是儿子能做主的!”康熙看着面露疑惑的太后解释,“胤礽和永振是连襟,他又与雅尔江阿不和,将来——。”
    太后恍然大悟:“如此却是我们多虑了!”
    “她能有这般胸襟,皇额娘总算没白疼她一场。”康熙宽慰太后,“只要孩子出息,即便不得世爵也可额外推恩,您安心就是!”
    太后展颜微笑:“她要争气才好!”
    雅尔江阿写好折子却没递上去,下差后直接进宫奔向南书房,康熙对他的来意心知肚明,宣诏进来只谈些不要紧的公事,静待其拉开正题。
    最后还是雅尔江阿先忍不住了:“汗阿玛,儿臣想求您的恩典。”
    康熙“嗯”了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
    “儿臣想为第五子请封世子位。”雅尔江阿索性跪了下来。
    康熙漫不经心地问:“可是前不久出花的那个?”
    雅尔江阿一愣,随即答道:“是。”
    “知道了!”康熙看着面带困惑的雅尔江阿,“你跪安吧!”
    “儿臣告退!”雅尔江阿无奈,打千儿退了出去。
    书雪对这种结果并不是很意外,如今的她已经不复之前的清明,母为子则强,该做的退步已经做了,结果如何当然不需要自己过分劳心。
    雅尔江阿撞了个软钉子,心情并不是很好,见到妻子勉强扯了个笑容:“明儿我陪你回一趟伯爵府,岳父与岳母必是十分惦念你的。”
    书雪点点头:“我从宁寿宫为大格格请了教养嬷嬷,您先给她起个名字吧。”
    雅尔江阿没有多大反应,只说:“福晋做主就是。”
    第二天晌午,夫妻二人按计划回府归宁,不独父母兄长,书艳一家三口也早早来了,自书雪出嫁,这还是第一次全家团圆。
    太太十分高兴,指派两个儿媳去准备晚膳,等书雪姐妹看过永保回来又吩咐佟佳氏:“你们娘儿俩也许久未见了,先去说说话,过会子来用膳。”
    佟佳氏屈身行了一礼,笑着答应:“是。”
    待书□□女离开,太太方拉着书雪问长问短,不免讲授些孕期禁忌,书雪仔细听着,暗暗记在心中。
    太太打量着女儿的脸色,斟酌着问道:“你可是拿定主意跟雅尔江阿一意过日子了?”
    书雪柳眉轻挑:“孩子都有了,女儿怎么着都得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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