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四、行反间括难代颇
    二一四、行反间括难代颇
    雅尔江阿原本是不把庶弟放在眼里的,当日博果铎领头夺位,阿扎兰、实格没站错队,不免得了乃兄三分高看,话虽如此,友悌二字是谈不上的,这两个字只能用在幼年夭折的同母弟扬丹身上。
    得益于书雪这位转走于嫡庶之间的继妻,雅尔江阿不敢推辞,接到安总管传讯后就去了巴禄府里,阿扎兰、实格等也应邀而来,见长兄过来才跟着进屋。
    毕竟是不曾给自己带来任何麻烦的庶弟,雅尔江阿难得和颜悦色宽慰了巴禄几句,巴禄面带疲倦的把两个未成年的儿子叫到跟前说:“弟弟如今是起不来了,媳妇年青,您的侄儿还小,以后全承大哥照看。”
    同样的事情雅尔江阿在康亲王府经历过一回,心情远不及上回沉重,命苏长定扶起两个孩子,勉强笑道:“年纪轻轻的不要乱说,放宽心调养,许过几日就能见好呢!”
    “弟弟不盼着这两个孽障将来有出息,只愿大哥常管教着,别辱没了祖宗名声我就知足了。”若非病逝垂危,巴禄绝不会对雅尔江阿说这些话。
    雅尔江阿叹口气:“你要实在不放心,索性写个折子呈上去,原爵袭官怕是不能,给鼐绶请个奉国将军我还有把握。”
    巴禄眼睛亮了亮:“如此就偏劳大哥了。”
    大清祖制,自和硕亲王以下,凡亲王、郡王、贝勒、贝子、奉恩镇国公、奉恩辅国公等,除世子、长子、嫡长子袭爵外,其余诸子需按出身赐爵,不入八分爵位,袭爵之人亦需成年后考封。此番雅尔江阿许诺在巴禄身后为鼐绶即请爵位,也算得上破格求恩了。
    巴禄强撑着,命鼐绶兄弟从新给诸叔伯磕头,阿扎兰、实格等从容受了,雅尔江阿这才发话:“你也乏了,我们改日再过来。”
    按住想坐起来的巴禄,雅尔江阿起身与诸弟告辞,扬桑阿以下都没爵位,见状对长兄愈发恭敬,生恐将来在这上头吃亏。
    三十日清早,雅尔江阿正准备上朝,管事来回辅国将军府响了云板。不一刻,将军府总管亲来报丧,雅尔江阿不大自在,书雪今日原本也要进宫给太后请安,闻讯后不免落了情绪:“我带穆尼过去看看,你在朝上垫个话早些回来,汗阿玛现在不看别的,孝悌二字绝对少不得。”
    雅尔江阿很听话,康熙口头答应巴禄长子降级袭爵后调侃道:“简王愈发长进了,以前这些事都需朕给他记着,如今倒懂得友爱兄弟,难得!”
    “回汗阿玛的话,儿臣以前年青不知事,以后自该为汗阿玛分忧。”雅尔江阿明显是口不对心。
    康熙点点头:“这话是了,你是宗人府令,该抓一抓朕看不到的地方。”
    “嗯?”雅尔江阿觉得掉坑里了,“儿臣应当尽本分。”
    毕竟是亲王之子,巴禄本身还没犯过错,后事自然十分体面,扬桑阿回家后跟太福晋吐槽:“老大越来越会做样子了。”
    “你省省吧。”太福晋十分头疼,“郭氏还是侧福晋,她的儿子得了个奉国将军,倒和王氏这个格格的孙子等齐,你乖觉些,讨了眼前的实惠要紧!”
    敬顺明白些:“那位自己有儿子,就算咱们能把老大拉下来又能怎么样?主子宠他我们可以待将来,如今太子以下没哪个未受她的恩惠,就算革了雅尔江阿,我看也不会把好处落到别地儿。”
    “正是这个理儿。”弘昊的出生使太福晋绝了最后一丝希望,“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罢!”
    敬顺只能感叹:“天不助我!”
    “老大媳妇号称九天玄女临凡,老天不帮你就对了!”太福晋转头嘱咐二儿子,“还是那句话,你的爵位可还没下来,把性子收起来,安安分分过自己的日子。”
    扬桑阿只图嘴上痛快,即使雅尔江阿丢了爵位也有胞兄敬顺挡在前头,还是注重自己的实惠最要紧。
    回头再说“好哥哥”雅尔江阿,被老爷子套了缰绳后开始着手整顿宗室纪律,他这会儿可得意了,娶了个好媳妇,偌大王府就没有出格的地方,稽查起别府来愈发显得理直气壮。
    隔天书雪进宫向太后告罪:“明儿是您的千秋,弘昊的七叔刚过世,我就不带他们兄妹进来给您磕头了。”
    “难得你有这份心。”太后对巴禄没半点儿印象,能近距离给她磕头的除了贝子夫人以上,大约就是殿阁学士、六部长官家的诰命能有资格,喜欢的人有礼数才是高兴的根源。
    书雪笑道:“明年是您的七十大寿,我一定亲自出场为您跳舞贺寿。”
    “好!好!”太后很高兴,“我等着那一天呢!”
    雅尔江阿本来觉得卑不动尊,对书雪的做法不以为然,千秋寿宴上却得到没见到“螃蟹”兄妹的康熙夸奖,简王爷心道:您老是让一堆熊儿子折腾的,搁从前还能在乎这个?
    熊儿子们在面上还是很乖的,都送了价值不菲的寿礼。这也没法子,书雪前不久刚刚送了王嫔一份厚礼,孝敬太后的就要高出三四个档次,她把自己和王府半年中得来的精奇贵重物件全拿了出来,打头的三千两黄金就让大多数皇子望而却步。
    即使如此,咬牙拼血本都不能叫远枝王府比下去,胤祉等人纯粹是打肿脸充胖子,他们这些人开府时只有二十四万两银子,灰色收入多,各方面支出也不会少,家底最厚的胤禟比私产都差书雪一截,让他们拿出七八万两银子准备千秋节礼,一家子就得勒紧腰带过日子。
    太后在听到唱礼时不免嗔怪书雪:“心意到了就好,这些东西该给弘昊兄妹留着,我还能短着钱用不成?”
    书雪笑道:“我们府是一家子三份礼,匀一匀并不算多,再者不是如此我和我们爷也不知道该如何向您表孝心!”
    太后点点头:“以后不可如此了!”
    “哎!”书雪应着,“前两日瞎忙不得闲,这才拿了俗物充数,等来年一定多尽心思!”
    皇子们都松了一口气,下手的五福晋在书雪归座后凑过来咬耳朵:“我的王嫂,您再来一回,我们府里可就揭不开锅了。”
    “傻了吧!”书雪故意扬声,“你没摸准老祖宗的脉,她老人家从来见不得小辈吃亏,我孝敬三千两金子,改明儿老祖宗少不得把库里扁的圆的长的方的金银宝贝赏下两挑来,搁原来的地方都不能盛得下呢!”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你动着这份心思算计我呢!”
    福晋们心道:即便如此也得有金子孝敬上去,横不能典了产业送礼,等赏赐下来再往回盘吧?
    席近半酣,太后告乏辞宴,几位老诰命跟至宁寿宫说话,书雪正觉得无聊,加上记挂歆蕊,顺势跟上前伺候,太后笑道:“我们一群老婆子凑堆儿磨牙,你跟着有什么趣儿。”
    “听老人话才能长见识!”书雪扶着太后,“您这位正主儿不在,我还能白坐着?”
    太后无奈地拍拍书雪:“你呀——”
    宁寿宫中,一位面具威严的老妇引起了书雪注意,原因无他,这位老太太说话太直了!
    提起寿宴场景,老诰命们免不了夸一回皇子皇孙的孝顺,太后含笑谦虚:“你们在家里还不是孙男弟女凑趣儿孝敬,不值得羡慕哀家。”
    别人都道不敢,坐在太后下手的老太太淡淡回话:“皇阿哥都是好的,像奴才的儿孙,整日价走鸡斗狗不务正业,不是主子仁慈,早就该发到关外服役去了。“
    老诰命们本要矜持地夸一夸儿孙的,闻说后只得闭嘴,附和太后说些“是您要求的过严了”之类的大路话。
    康熙过来请太后回席赏戏时见到这位老太太,因笑道:“朕点了噶礼任两江总督,您可跟着过去?”
    书雪这才明白老太太的身份:她是现任户部侍郎噶礼的嫡母、裕宪亲王福全的舅妈,同时也是康熙八位乳母中地位最高的一位。
    “奴才自要跟着。”觉罗氏蹙眉叹道,“噶礼有些小聪明,色勒奇不服教化,干都不守法纪,在奴才眼底下还能约束一二。”
    “您是求全责备了。”康熙略带尴尬,“舅母随皇额娘到前面看戏吧。”
    能当面驳康熙的面子还让他无话可说,除了自个儿,似乎仅太后与端敏公主两人而已,冲这点儿,书雪对觉罗氏的好感满级刷屏。
    晚上跟雅尔江阿提起这事儿,简王千岁对噶礼倒是满口称赞:“汗阿玛的眼光是错不了的,噶礼办事极其周到。”
    “果真如此?”书雪对噶礼不算了解,可他的儿子是见过的,对丈夫的说法难免心存怀疑。
    雅尔江阿笑道:“你自个儿都讲‘一点儿毛病没有的人就是棒槌’,谁还能没点儿瑕疵?”
    “这倒是”书雪点点头,“只要大是大非上没错处,小节有差倒是无妨。”
    雅尔江阿看重噶礼不无道理,除了本身有两把刷子,外放时对王府的孝敬自来不敢轻薄,便是书雪也有拿人手短之感。
    过了旬日又是大格格生辰,家宴是要摆一摆的,雅尔江阿比往常早了大半个时辰回府,出使准部刚刚回京的永庆也在复旨后跟了过来。
    书雪挺高兴,命孩子们给舅舅请安后笑道:“额娘前两天还念叨呢,您可算是回来了。”
    “还是托了你这位‘九天玄女’的福。”永庆抱起外甥,“策妄也是一代枭雄,我若不是你哥哥,这回的差事指定不能顺利!”
    书雪皱皱眉:“准部势大,我瞧着策妄早晚做第二个噶尔丹。”
    永庆舒一口气:“策妄颇为张狂,竟敢滥言‘举朝上下,除天子与简亲王妃外皆同行尸’,明摆着行反间计,实在可笑!”
    书雪笑道:“幸而没说汗阿玛及不上我!”
    “他原本就对你存着忌惮,哈钦瓦是草原上有名的豺狼,照样栽在你的手上,难免加几分畏惧。”雅尔江阿接过“小螃蟹”,“除退还所侵邻部牛羊人口,供上了不少兽皮马匹,汗阿玛龙颜大悦,分贡品之半赏赐给你,我已做主辞了。”
    “正该如此。”书雪表示认同,康熙不会中离间计,可心眼比针鼻儿大不了多少,一定不能让他抓到发作的机会。
    雅尔江阿又道“对了,汗阿玛外放舅兄为奉天府尹,这是上上等的缺儿,虽是平迁,比在都察院强百倍。”
    “果真是喜事!”奉天府执掌五府四厅六州二十六县,管辖盛京要地,较一般巡抚都有前途,外放两年回京,升上一品两级并非难事,是以称得上美差。
    ☆、二一五、三载割袍惜稚女
    二一五、三载割袍惜稚女
    永庆的际遇比不上永振,但他将来有世袭罔替的一等伯爵承袭,品秩不会低于弟弟,如今能出京历练,对将来的仕途自然有极大帮助。
    永珺的生辰宴兼做永庆的庆功酒,书雪还道:“等你赴任前我再回家喝践行酒。”
    永庆含笑应着,又嘱咐妹妹:“我不在京,家里的事儿你需多看着些!”
    书雪点点头:“这倒是,你去了盛京,阿玛与二哥如起了性子,单靠额娘是拦不住的!”
    永庆是长子,性情比永振稳重许多,对家里放心不下也是情有可原的事儿。
    书雪又道:“关菱(永庆嫡长女)还不到两周岁,让她留在京里还是跟着你与大嫂赴任?”
    永庆沉吟片刻:“我也想着这事儿,把他们都带上难免看顾不周,不带着只怕阿玛额娘溺爱,你倒给我拿个主意。”
    “奉天府尹称得上一方大吏,到那边少不了有许多应酬,不让大嫂跟着,横不能支着丫头露脸儿。崇安守孝,我原本有意让关杰陪永叙进宫学,可关峰已经是永焕的伴读,关杰怎么着也有轻车都尉的世职,实在是——”书雪和永振更亲密些,替将来无爵可袭的关峰打算尚在情理之中,但要安排关杰做永叙的侍读却万万使不得,按宗法论,关杰在伯爵府的地位应仅在万吉哈、永庆、关佑之下,虽是从兄弟,做姑母的决计不能在这上头犯糊涂。
    “都是骨肉兄弟,偏你多虑!”关庆笑道,“十四贝子府的二阿哥比康亲王略大几个月,十四爷想着开春送他进宫读书,有意让关杰跟着伺候,我还没回话,你意下如何?”
    “嗯?”书雪皱皱眉,“我隐约记得海锐的小儿子只比弘明大两岁。”
    永庆摇头苦笑:“你心里该有数,八贝勒倒了架子,有心的都把眼光放到了其余几位爷身上,这中间有大半人都看好素得圣宠的十四爷,阿玛在军中能说上话,你这位挂着固伦公主爵位的宗人府掌事亲王嫡福晋不但最得圣宠,连蒙古四十九旗都诚惶诚恐,说句犯忌的话,哪个有想头不得打通你的关节?关杰——托的是玛法姑姑的福气!”
    本是宗子的永庆已完全忽视同为正统的皇太子胤礽,书雪稍感别扭却没就此发表意见,只劝长兄:“完颜氏的爵位不可能更进一层,我们家虽比不得五姓八族显赫,今时今日也无人能够小觑,当真让关杰跟了弘明,他将来岂不是要把前程绑在十四爷身上?”
    “你说的是!”永庆表示认同,“阿玛的意思还是让我们少搀和皇家内务,关杰虽是次子,将来不愁富贵,画蛇添足的事儿自是做不得。”
    父子兄妹考虑的极周到,可挡不住横插一杠的康老爷子搅局,胤祯到永和宫请安见到皇父时以非正式语气就嫡长子伴读人选提出建议,康熙并未反对,他的默许使胤祯得到了名正言顺向伯爵府示好的机会,永庆想推辞也得顾及圣意,他还犹豫着怎么回话,万吉哈已经做主应下了。
    “自古有主子挑奴才的,没有奴才挑主子的理儿,过分推辞就显得做作了!”万吉哈本身也不愿意往混水池子蹚,可形势比人强,凡事都得留下余地。
    关杰是亲侄子,书雪这个当姑姑的不能袖手旁观,隔天亲自回伯爵府带着他前往十四贝子府,琼琳是知道□□的,尴尬之余待关杰十分亲热,又让弘明来见表兄,书雪笑吟吟地看着,打发孩子们出去后方道:“可如了十四爷的心愿了?
    琼琳已经站了起来:“姐姐——”
    书雪冷冷一笑:“关杰是我的侄儿,弘明不但是我的外甥,还是我的族侄儿。他们哥儿俩亲香我还能拦着?可就见不得你们在骨肉亲情上夹杂不干不净的东西!这就是你、是弘明,换了别个,汗阿玛没降明旨我就不给他这个面子!”
    琼琳张张嘴,想要辩解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书雪摆摆手示意琼琳落座:“关杰可就交给你了,有不周到的地方你这个当姑妈的多包涵。”
    琼琳急忙下保证:“姐姐放心,就是弘明我也让他把侄儿当哥哥敬着。”
    “过了!”书雪开了脸,“别人呢,伺候弘明时错一分都不能让,关杰就可让三分,但也只能有三分,再让就是害了他!”
    “是。”琼琳总算放了心,“咱们家的孩子都是好的,我瞧着侄儿就喜欢。”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书雪又坐一时即带关杰告辞,琼琳知道堂姐挂念儿女,倒也不敢苦留,待丈夫回来还抱怨:“谢天谢地,姐姐真把这事儿拦下,您这位皇子的脸面可就丢尽了!”
    胤祯犹自嘴硬:“汗阿玛已经默许了,她还能拂汗阿玛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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