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樵听自己父亲说话伟正,心里自豪,暗道父亲平日里纨绔不经,为人懒惰又富贵病多,还偏好虚名,但这等时候,倒是明大义大理,担得上这一声“王大侠”的称号。
    谁料话音刚落,周围围攻的船只上,便响起一片嘻嘻、哈哈、阴诡莫测的笑声,有些人低声议论起来,言语虽听不清楚,却颇有得色。
    “他不知道……”
    “他自然不知道!”
    “他当真还不知道哩!!”
    王佑稷怒喝:“有什么话,敞亮放开了说!”
    人们却不惧他,虽然远远望不见模样,但这几家教派的领头人,却的确对他心生轻慢,毫不放在眼里。
    “不像是他……”
    “早听闻过……”
    “如今得见……”
    “百闻不如一见!哈哈哈……”
    对面船上,有个清清朗朗的声音笑盈盈说道:“爹,还跟这头猪聒噪作甚?只将他杀了便行了。其他几家都是贪生怕死的缩头乌龟,生怕有人先下手为强,占尽了便宜。我们冯家却不怕,我们也不贪图什么,但只教金陵王家满门死绝,也就够了。”听上去竟似乎是个少年人,语气轻佻可爱,却出此令人心悸的话语。
    旁边又一船有人喝道:“冯天亚!管好你家乳臭未干的娃娃,这里还没有他插嘴的地方!”继而冷笑道,“江湖上时,说到底还是个论资排辈!要论谁先动手,在座各位,还有人胜过我家吕老么?”说罢纵身一跃,便施展轻功,打算上船;可突然半路之中,一把长剑凌然飞至,居然将他跃落借力的路钱全然挡死。那人不得已挥剑荡开,但气力一乱,无法可想,只得倒跃回去。正在二者对敌之时,又一艘船上倏地跃起一人,也是想先上了船,率先抢下王佑稷;又一名老者冷笑道:“什么微末功夫,也敢在你爷爷面前献丑!”话音落时暗器出,一把夺心镖后发先至,直取那人背心大穴。那人正在空中,防不胜防,同门数人急忙出手相救,替他隔开飞镖。但不过刚一落船梆,就又有三五人从各船飞出,施展各种远程绝技,相互阻扰。一时间王佑稷只站在原地,其他人倒在周围相互试探牵制,片刻间便换了数十招。
    王樵看得目瞪口呆,心想:“那刚才这旦暮衙的头领飞到船上将我俩拽回,却没有人阻拦,料想其他人功夫也都不如他,或者他是这一代人物里的领军人物,其他总要卖他一个面子。”
    王佑稷却看出水势不好,溃堤旦夕之间,原本指着这些运沙船救命;但眼下被这些邪门歪道拦着不说,他们所在的船只多半是从官府和富户处抢来的,各种满载救灾防堤的物品,他们在这儿一围一耽搁,那便是几百万人命被耽搁。王佑稷单看这些人也知道自己功夫微末,这趟随官船出来,更没有带多少护卫家丁,顾不得多想,直接喊道:“王某本领微末,束手就擒!但若是你们再这样耽搁下去,眼下所有人,怕是多半葬身洪水,又有什么好处?你们争来夺去,我王佑稷又不是倾国倾城的美女,站在这儿干瞪眼,简直笑话!有本事便杀了我,我金陵王家单习武之人便有上下百口,总有人能为我讨回公道!”
    众人却又笑起来,那笑声在洪水起落的深夜里,显得尤为鬼祟。王樵心急如焚,心道为什么这么久了,家里却没人来救?按说老爷出事,便是片刻功夫,家中庄上的壮丁也该有所动静;王家自己从事行商,在这长江上也有自家船队,根本不用看别人脸色,就能将这些船只再度围住。
    王佑稷听着这些鬼魅笑声,也同样大为憎恶,他知道自己武学粗疏,若是单凭自个,决计逃不出这些人的魔掌,一不做二不休,突然调转手中防身用的长剑,向自己颈间劈去。
    王樵一惊非同小可,脱口而出:“父——”却被姽儿,伸手捂住他嘴,整个将他扑在地上,牢牢按住。而几乎同时,一直潜伏在那船上的两位旦暮衙的弟子也电光火石之间迅疾出手,将王佑稷手上的刀登时挑落,同时一左一右,扑上来也箍住双手,刀尖抵上喉头。
    先前那艘船上出声的少年这一回也没忍住似的扑声笑道:“王大老爷,您别想啦!您全家上下,已经被料理得干干净净,您也不用担心这洪水起去伤了你王家的产业,至少这金陵城里,你们‘蓬心尘垢金陵王’已经死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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