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喃喃自语的同桌,卫清风皱着眉头,他喊了一声:“秦峻。”
    “……”秦海峻自顾自地眺望,眼神缥缈无神,不知道看向哪里。
    “上课了,先听课吧。”卫清风伸手碰碰他。
    秦海峻反应很大,躲开卫清风的触碰,跟他说:“不用管我,让我自己想想。”
    “……”卫清风无语,这有什么好想的,而且还上课呢。
    接下来的一整个上午,秦海峻都没有怎么听课,把同桌愁得不行。
    这家伙上学期努力得不像话,这个学期一开学却开始掉链子,这样下去怎么行。
    中午放学以后,卫清风赶紧给刘徵打电话。
    “我说刘徵,你家小峻是什么情况,今天上课跟神经病似的,压根儿没听讲。”
    “……”刘徵的额筋一抽一抽,似乎早就有这个预料,他头疼地说:“具体怎么样?”
    “失眠、神经兮兮、前言不搭后语,我看离疯不远了。”卫清风不是很赞同地说:“你们闹矛盾归闹矛盾,但不能这样啊,他现在特殊时期,需要稳定点。本来就不爱读书,好不容易肯努力,还不是因为你。既然你想他好,那就麻烦你看顾着点,别折腾他了。”
    住什么校啊,真是。
    “……”刘徵给说得无言以对,他知道秦海峻现在特殊时期,不能刺激,可……他妈的,情况就是这样,想发火还发不出来,憋死人了。
    “你究竟怎么回事,你对他挺好的,怎么突然眼睁睁看着他折腾自己啊?要是真不喜欢了,就跟他说清楚,省得他天天惦记你。”
    “我得好好想想。”
    “想个屁啊,刘徵,你快来看他。”
    “……”
    “情况严重,等多两天你就甭想在这个世界上看见秦海峻了。”卫清风最后说一句,利索挂电话。
    他能做的也就这样了。
    至于后续如何,得看秦海峻自己的造化。
    “秦峻,吃这么少?”洗手间回来,对面的人就吃好了。
    “没胃口,不想吃。”秦海峻喝了点水,越发显得眼睛肿肿地,看起来精神很差:“我想回去睡觉。”
    卫清风看看手表,担心地说:“这个时间点,回去也睡不了多久。”很快就要上课。
    “下午不上课了。”秦海峻轻飘飘地说。
    “不是吧你……”卫清风觉得,事情真不一般严重,对方居然想逃课。
    “嗯。”秦海峻拿起桌面上的烟盒和打火机,起身离开。
    “喂,我给刘徵打电话了,他可能会来找你。”卫清风在后面喊。
    秦海峻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
    即使搬出刘徵这尊大佛,他还是逃课了。
    “刘徵,你家小峻要逃课,你快来管管。”手机收到卫清风的短信,刘徵正好在路上。
    当看到这条短信之后,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反思一下自己的作法,因为貌似行不通。
    在刘徵理想的计划中,慢慢拉开和秦海峻之间的距离,是一件不太艰难的事情。
    当对方住校以后,见面的时间会减少。两个人不必天天相见,不会继续增加感情。
    然后秦海峻会渐渐长大,随着视野的开阔,接触更多的人事物,他会淡忘这段不成熟的感情。
    刘徵觉得,这是必然的,根本不用怀疑。
    然而事实啪啪啪地打脸,自己只是让对方住个校,他妈的就开始犯神经病……
    刘徵揉着自己闷痛的五脏六腑说:“秦海峻,你赢了,老子再忍你一学期。”
    于是昨天潇洒地送人去住校,今天又眼巴巴赶过来,百分之九十有可能要接人回去。
    他来到秦海峻的宿舍,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于是敲门:“秦海峻,开门!”
    敲了两三分钟,金属制的房门才打开。
    一张吓死人的脸出现在刘徵面前,特别是那双血丝遍布的眼睛,睁得老大。
    幸亏刘徵经常面对这张脸,丝毫没有被吓到的意思。
    他捏着少年的下巴说:“怎么弄成这样?”
    秦海峻清了清嗓子,哑哑地说:“没睡好,你怎么来了?”同时拉开点门,让刘徵进来,继续反锁上。
    “别人都在上课,你在干什么?”刘徵看了看凌乱的床铺,明显刚才有人在睡觉。
    “不想上课,没精神。”秦海峻蔫蔫地说,说话声音比平时小了很多。
    刘徵专注看了他半晌,点头:“身体不好请假休息情有可原,但我认为,你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你不是林妹妹,不要因为一点小情绪就要死不活好吗?”
    秦海峻给说得低下头,他揉着自己的眼睛说:“我也想让你满意,但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你自己的事不是你控制,那要你的大脑干什么?”刘徵面色略凶,主要是少年的言论令人窝火。
    “……”秦海峻继续低着头,这次不接茬,他正在难受着。
    “你现在的状态让我很生气。”刘徵压抑着脾气说,他废了很大力气才让自己语言平缓一点。
    “……”秦海峻张了张嘴,他不知道怎么回应。保证什么的,也保证过了,但是控制不了就是控制不了。
    他知道刘徵会生气,会骂自己。
    事到临头,秦海峻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不管是骂还是打,他都接受。
    “你十九岁了,马上就二十,你看周围跟你同龄的人,有哪个像你这样的?你看清风,他也是十九,他比你强多了。小小年纪就懂得安排自己,有目标有理想,有行动有思想,每天都过得充实自在。”到头来想想,自己年轻时候身边都是楷模,就连最不着调的向宁也都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只有自己活得浑浑噩噩。
    这固然是跟性格有关。
    说句实话,年少时候的秦海峻就是软弱,心理素质低,思想觉悟差。
    刘徵看到少年只顾着低头不说话,心情更坏:“我说你是垃圾真的没说错你,不管多少次你还是站不起来,还是让我失望。”
    “……”秦海峻扁着嘴巴,撇开脸去,不想让刘徵看见自己的脸。他接受,他听着,但不代表不难受。
    “能拿出点魄力来,让我看到你的决心好吗?”刘徵对他叹气,骂也骂过,打也打过,甚至秦海峻自己也保证过,要做一个让人满意的人。
    可事实上,他始终还是软得不堪一击。
    “我总以为是我逼得太紧,没有给你足够的时间,但是我发现,你觉悟的东西太有限了。眼睛里除了情情爱爱,其他的你有想过吗?自己的人生、未来、理想,这些你有没有?”说得越多,看得越清楚,刘徵就越是无力。
    面对一个不开窍的孩子,你做得再多也是徒劳。
    “那你希望我怎么样,你想我住校我也来了,你想我考大学我也会考上。你说的未来,理想,那不是嘴上说说的事情,我不说不代表我没有。”秦海峻努力调整了下呼吸说:“我就是喜欢你,就是想你,难道不行吗?”
    “是不是你有喜欢的人就不要生活了?”从前喜欢蒋馨是这样,现在喜欢自己还是这样。
    整个人生中放佛只有爱情是全部,影响着他的一切行为。
    “我没有不要。”秦海峻梗着脖子,试图掩饰声音的变化。
    “那你解释一下,你这幅鬼模样是怎么回事?上午的表现又是怎么回事?嗯,下午还用来补眠,是挺舒服的,那不如干脆不要读书了。”刘徵说。
    来到这里,秦海峻终于忍不住抬起手掌,掩盖住自己的双眼。
    他大概也很绝望,很认同自己不够好,处处让人失望,不讨人喜欢。
    也许刘徵曾经喜欢过他,但后来知道一些事情,发现这是个恶心又垃圾的人……也不再喜欢了吧?
    秦海峻说不出让刘徵别管自己的狠话,他一句也不敢说。
    “遇到事情只知道哭,你很好。”刘徵的手肘撑在膝盖上,两只手掌交握着,抵住自己的额头。
    也许秦海峻的伤心无人能比,但刘徵的情绪远比他更复杂。
    既恨铁不成钢,又忍不住心软,想对他好点,再好点。
    这样下去,对方又怎么会成长?
    长痛,还是短痛?
    面临着这个艰难的抉择,刘徵的心情复杂难言,如同煎熬。他也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寂静的寝室里,回响着少年压抑的呼吸声,还有青年的叹息。
    时间就这样过了很久,久到让靠在门板上的少年晕晕欲睡。
    “收拾你的东西,跟我回去吧。”坐在床沿上的刘徵,突然开口说。
    这句话如同治病良药,令秦海峻的心脏激动一跳,瞬间睡意全无。他深深呼吸了两下,动手去收拾自己的行李。整个过程中,室内的气氛静谧而压抑。
    等他终于收拾好了,刘徵帮他提起来,出门离开。
    秦海峻紧紧跟在后头,跟着一起去找宿管和老师,把事情说清楚。
    当老师听到关于秦海峻退宿的原因时,觉得好笑又好气,这个孩子竟然因为不习惯住宿舍而憔悴成这样。
    他可担心了,现在的孩子太受宠溺,读书成绩好的尖子生中,甚至有一大部分在生活上不能自理。
    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更是,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几乎没有动手处理过一些琐事。
    “这下好了,连老师都笑话你,很光荣了。”刘徵一边走一边狠狠吐槽。
    秦海峻默默不语,他不在乎别人嘲笑。
    “明天周六日,你抓紧时间睡两天,我不希望周一还看到你这张死人脸。”上了车,刘徵火气忒大地开车离开。
    “我知道了。”秦海峻也是乖得不像话,丝毫不敢顶撞。
    放学后,卫清风去寝室找他没找到,打了个电话,才知道他跟刘徵回去了。
    这样也好,省得搞出人命,秦海峻可是个极端分子。
    这个极端分子回到出租屋以后,洗了个澡上床睡觉。他扑到熟悉的床铺上,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这才是睡觉的地方。
    下午六点钟刘徵叫醒秦海峻吃晚饭。
    吃完以后,秦海峻自觉收拾碗筷去洗碗。
    刘徵懒得理会他,自己架起画架,开始画画。但是因为心里烦,连画画的兴致都没有。
    偏偏秦海峻还来招惹他。
    那个少年走到身边来,与他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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