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禾几毛钱到二块不等,看干湿度和耐烧性。街上有郊区的农民来城里卖柴,一旦一百斤修理的整整齐齐只要块八毛,却很少有人买。
    一个家庭正常开伙做饭每月大概要烧四百多斤干柴,一百来斤引火的细柴,这样就是近十块钱的开销,可不是小数目。通常柴禾都是自家孩子去捡,上学劳动课捡,放了学还要去捡,除非是实在不够烧了才买上一旦。
    叶青一看差不多也就这价钱了,于是问了地址,货都不看就回去找人找车。管他都是什么木料,劈柴价钱买的反正也不亏。
    回到小洋楼,找到倒班休息的郑大春,叫上七八个壮小伙,借了两辆排子车。大家跟着叶青浩浩荡荡的到了南城郊区,找到那男人的院子。
    男的一看来了这么些人,好几个都是穿工作服的煤矿工人,不敢怠慢,赶紧的打开柴房让人装东西。
    大家伙儿看清楚里面的东西,不由得就是一怔!
    “哎呀!叶妹子,你这是让人给坑了吧?这都啥玩意儿啊?当柴禾烧还不把你熏成黑人啊?”
    “就是,你看看这堆破烂,破布麻团弹簧都有,都占着分量呢,两块五一旦当你冤大头了!”
    “这还有石头的呢,嘿!你小子拿石头当劈柴卖,矿山上要多少有多少,我卖你几旦呗?”
    这些人都是上回托叶青从上海捎过东西的,一听说叶青找人帮忙,二话不说都跟了来,见她吃了亏都纷纷抱不平。
    叶青看到那堆东西,压抑住狂热的心情没表露出来,淡定跟着划价。
    “老乡,你别欺负我年轻不懂啊!你这不是坑我吗?”
    人多势众,男人也吓得没了主张,忙说不能烧的不算重量。
    两边讨价划价,两千多斤柴禾最后按照八百斤折算的钱。
    满满当当的装了两车,往返了两三趟才都弄回小洋楼。
    “呦,你们从哪弄这么多破烂啊?”李玉坤问。
    马上有人解说:“别提啦,让人给坑了,要不是我们跟着,叶妹子吃亏就吃大方了!”
    叶青连连道谢,这些人帮她把这堆‘破烂’都扛到二楼走廊,老么高的一大摞,都快把门给堵上了。
    送走这些人,叶青随手拎了件回屋。
    干布细细擦掉灰尘油烟渍,露出圆弧竹节造型的一截红木,烧掉一半的支架看起来像是个太师椅。
    又拖进来一件,嵌大理石面的黄花梨花架少了两条腿。
    还有几件大家伙,弹扫干净能看到上面的碎布头是织锦面料,露出椅座下面的棕麻弹簧海绵,一层层做工精湛,木料是东北的大红松!
    清理大半天,除小部分破损严重的木头茬子留在外面,大部分都被叶青弄到屋里,“断肢残骸”铺了一地。
    “田婆婆,你看谁能干这活儿?”叶青兴冲冲询问。
    还是受上海裁缝铺的启发,衣服能改,家具又岂不能拼凑?
    田婆婆笑道:“精工出巧匠,跟他们祖师爷比,这点活算不上什么,就看木匠师傅愿不愿意耗这个功夫。”
    叶青就知道一定能行,忙问清楚姓名和住址。
    转天一早,叶青带上礼物登门造访。
    杂乱的大院子,横七竖八晾晒的袄面棉花套,叶青又想起在惠安县大杂院借住的情形。
    “请问,鲁师傅家住哪?”叶青询问门口洗衣服的妇女。
    妇女抬头上下打量叶青好几眼,才抬起下巴朝西边一间厢房指了指。
    叶青道过谢,拨开晾衣绳上挡住视线的破旧衣服,看见那间屋子大门敞开着。
    一张木条板支起来的单人床,瘸了腿的破桌子垫着砖头,一口木条箱上面铁钉子钉的七扭八歪。
    这是木匠师傅的家?叶青有些质疑。
    “鲁师傅在家么?”
    好半天,房间阴暗处才站起个人。
    中等个头,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蓝色工作服,头发花白了大半,脸上沟壑纵横。
    “您是鲁师傅?”叶青问。
    “是我,你有什么事?”沙哑的嗓音。
    “特意来拜访您的,我能进去么?”叶青举了举手里的两瓶酒和一块猪肉。
    鲁师傅疑惑的眼神打量半天,还是让叶青进来。
    屋里没有椅子,叶青只能站着。
    “鲁师傅,我想请您帮我做几件家具。”
    “谁告诉的你我会做家具?”鲁师傅语气戒备。
    “我住在小洋楼二楼,和田婆婆是邻居。”
    鲁师傅一怔:“田玉茹?”
    叶青点点头。
    鲁师傅叹了口气:“说吧,你要做什么家具?都有什么木料。”
    叶青松了口气:“您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礼物放到桌上,叶青先一步出来在门口等着。
    鲁师傅没耽误,随意收拾了下就锁门出来,跟着叶青来到小洋楼。
    “你住这间房?”
    站在叶青家门口,鲁师傅语气有些激动。
    叶青点头笑笑,拿出钥匙开门,请人进来。
    鲁师傅没有看脚下那一屋子破损家具的残骸,目光直愣愣的,脚下不受控制般朝那个隔断多宝格走去。伸出手轻轻触摸,就像是见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孩子。
    叶青也不打扰他,烧水泡茶备上点心。
    “鲁师傅请坐。”
    见差不多了,叶青招呼他喝茶。
    鲁师傅坐下,这才注意到一地的破烂,摇头苦笑道:“你想让我用这堆东西做什么?”
    叶青笑嘻嘻给他续上茶:“要一对单人沙发,一个软垫卧榻,一个大理石面茶几,嗯,其他的你看着做,总之这些木料要全部都用上。”
    鲁师傅没有半句废话,随意扫了眼就胸有成竹的点了点头。
    “明天开始,我下了工就过来。”
    叶青也没多询问,痛快答应,恭恭敬敬送人出去,工料工费这些全然没谈。
    转天一大早,叶青刚要出门去邮局,就见李玉坤气喘吁吁跑来。
    “叶妹子,你电报!”
    叶青忙接过,就站在原地连忙拆开。
    “已销户。”
    李队长的电报终于来了,叶青兴奋的险些叫出声,果然是风水问题,师傅一进门,问题就解决了!
    上楼收拾一番,叶青背上皮包就出了门。
    ☆、第34章 节前抢购
    新年的气氛愈加浓厚,矿区粮站代销点,副食店都挤满了打探消息的人。
    “这月到底有没有白面啊?大过年的还不让人吃顿饺子啊。”
    “是啊,到底这月供应多少肉啊?我家人少,要是一人二两还不够包一顿饺子的。”
    “瓜子糖块给多少啊?过年老家亲戚来人,太少没法招待人家。”
    “粉条有没有?”
    “有大葱么?”
    ……
    牛大姐在工会忙的手脚不停,好言相劝走一拨又一拨来打探消息的人。她也就比粮站早知道那么一小会儿,咋就成了万事通了呢?擦了把汗刚要坐下喝口水,就看见叶青笑吟吟的站在门口。
    “哎呀!叶同志,怎么找到工会来了?快快,快进来。”牛大姐热情招呼。
    “知道您忙,这会儿准不在家。”叶青笑着坐下。
    “等着,我赶紧把钱拿给你,这都好长时间了。”牛大姐急慌慌地又站起来,跑到财务那屋要钱。
    “叶同志来啦,就是上次去上海帮咱们厂车间捎零件的那位。”
    财务一听赶紧的拿账簿,找出购货发/票一起去会记那桌支钱。
    “就是那个叶老蔫在外面长大的闺女啊?上回高桂英还找我来要钱,说是她闺女给矿上垫的。我说你俩闺女一个在矿场是临时工,一个还上着学,没头没脑的啥时候给矿上垫钱了?再说没凭证没票据的就找我要钱,我咋能给她啊,磨了我好半天才走。”
    财务一边数钱一边跟牛大姐念叨。
    牛大姐忍不住想骂人,但是想到叶青还在旁边屋坐着,就没好意思开口,万一真是她亲娘呢?这几间屋子都是大通间,中间木墙板隔着没到顶,这屋说话那屋听的真真切切。
    财务室领完钱,自家闺女捎衣服的钱在兜里装好些天了,两处总共二十八块钱一起递到叶青手里。
    “真是的,耽搁了这么久,叶同志你数数。”牛大姐说。
    叶青点了下装进皮包,笑道:“正好的数,耽搁这么久是我忙那边的事情,所以才来晚了。”
    “那边……调查的怎么样?”牛大姐关心。
    “的确是弄错了,叶福海夫妇确实不是我的亲生父母,这事还要从长计议。”叶青扬了声调。
    牛大姐一拍大腿:“我就说嘛!根本就不像一家人,你咋能是他们家姑娘啊!再说,哪有闺女的事,亲生的娘一问三不知的?这不是明摆着的嘛!”
    叶青笑笑:“确实是个误会,这次真是麻烦牛大姐了,不过一事不托两家,叶福海和高同志那边还得麻烦牛大姐再跑一趟,跟他们解释清楚。”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牛大姐痛快答应。
    “我给你留个地址,让红棉有空找我玩。”叶青拿出纸笔道。
    牛大姐笑道:“那太好了,红棉在家没少念叨你,同车间的工友都没见她多亲近,就是跟你投脾气。”
    叶青写好小洋楼地址递给牛大姐,她想关注这边动静,但是又不想叶家那几位找上门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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