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亦初在谷粒的膝盖上盖上毯子,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说从前的事情,换做从前的谷粒,一定是竖起耳朵不肯错过一个字。
    “谷粒,你知道吗,后来我去查过你的中考成绩,是重点高中。”
    谷粒很聪明,这一点言亦初很清楚。
    谷粒缠着他让他补习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他一直以为谷粒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但是他很快发现其实他错了,他给谷粒讲题,谷粒听一遍就能举一反三。
    当时他们在银杏树下,谷粒咬着笔笔下有神一般的扫题,言亦初问她:“既然你能学,为什么不多放一点精力在学习上?成天游手好闲的,你是闲得荒吗?”
    谷粒满不在乎地说:“谁在乎我学的好学的坏,既然没人在乎,不如开心一天是一天。”
    “那你真的开心吗?”言亦初伸出手摸摸她的头。
    “开心呀,为什么不。”
    言亦初的手没有拿开,“你如果真的想摆脱现在的处境,你应该考出去,你可以选择去外地上学。”
    谷粒笑眯眯地打断他的话,把脑袋埋进他的怀里,说:“别的城市没有你。”
    “傻瓜,我考报考的大学也不在这里啊。”
    谷粒:“你干嘛不考上海,好学校这么多,等等,你不会是想要考去北京吧?”
    “呵呵呵呵呵呵……皇城根下,你去吧,我去不起。”谷粒手动再见。
    言亦初拿她无可奈何,“不存在没有人在乎你的前程这件事,你要自己重视,人生是你的,不是别人的。”
    谷粒大概是听进去了劝,但是依旧闷闷不乐,“其实……我也不在乎。”
    年少时的言亦初还不想如今一样,足以应对各种状况波澜不惊,那时候他只觉得听见谷粒这么说像是心头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听着就不舒服,他严肃地和谷粒强调,“你不可以这么想,即使你不在乎,我也会在乎。”
    谷粒此人真的是从善如流,最后出来的成绩足以惊掉一群人的眼镜,只是她却在关键的时候失踪。
    从过去的记忆里回过神来,言亦初唤谷粒的时候,才发现她很不给面子的睡着了!
    他现在讲话真的这么催眠吗,真是让人伤心。
    “谷粒,谷粒。”
    言亦初轻轻晃了晃她的肩头,没反应,他只好又把人抱回床上。
    谷粒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伤口的疼痛让她想要睁开眼,她听见言亦初的秘书说:“老板,不好了,药厂有人跳楼。”
    言亦初放下手里的工作就匆匆跟秘书离开。
    谷粒甚至都没听清原委,她只在梦里头想着,这都是什么事,是不是那什么广播里播的“老板欠债三个亿,带着小姨子跑了。现在商品抵债,通通二十元,一律二十元”?
    现在言亦初自顾不暇,要知道谷粒在梦里还这么编排他,他真的恨不得自己能丢下这堆烂摊子跑路。
    后来谷粒清醒过来,才有人把这件事讲给她听,跳楼的人是真的,但是没跳成,被警察还有赶到现场的言亦初劝住了。
    跳楼的员工声称听到传闻,说言亦初的公司不行了,连累他们药厂也要裁员,人心惶惶满城风雨,每个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这位小工家里父亲因为干活摔断了腿,在医院躺着就等着儿子的医药费。
    农村的老母亲因为要照顾父亲,也搬过来住在家里,方便每天能够跑医院,但是从来没跟婆婆同一屋檐下的媳妇每天还要抱着儿子跟婆婆吵个不停,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当他听说药厂裁员名单已经出来的时候,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全家老小那么多张嘴,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养活。
    不如一死了之吧,死了干净。
    言亦初顶着大太阳赶到现场,背后的衣裳被汗水打湿,湿漉漉的粘在后背,他看着围在员工宿舍楼黑压压的工人,还有闪着灯的警车,消防车,他的手里拿着话筒,谈判专家让他和员工对话。
    他一开始只能干巴巴的说:“你冷静一点。”
    “公司不会拖欠你们任何一个人的工资。”
    “我们也没有什么裁员名单。”
    公司经营状况,显然必须采取及时的措施来减少经营成本,除了加紧销售仓库里面的库存,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裁员。
    任何一家遭遇危机的公司都会这么做,但是有员工因为消息的泄露做出过激的自杀行为,这是个人行为还是受人蛊惑,这里面就用心很险恶。
    言亦初如果现在许下绝不裁员的承诺,那么无疑是把整个公司往悬崖边上推。但是如果他现在不说出什么干货,这个员工一旦从他药厂的楼上跳下去,明天等着他的,就是股票蒸发,被正经对手抓住把柄,一切坚持到现在的抗争,都将人间蒸发,万劫不复。
    所以,他要怎么选?
    他和员工喊话,“你不会被裁。”
    这是他隐藏了真实语境的地方,是这个员工不会被裁,而且是他们现在并没有裁员名单,这不代表以后没有。
    后面的话又言亦初说出来,就要流畅自然的多,“你想想家人,想想妻儿,你然你是我易初科技的人,我们就不能对你的情况坐视不理,于情,我们应该对你的情况多家关心,于理,我们也不会做出违反劳工法裁掉员工的行为。你在药厂里面工作这么些年,我们是怎样的企业,我们是怎样的企业,你不会不知道。你的这一条命,除了跳下去,一个死,还能带来什么吗?”
    “你的死能换来妻儿的衣食无忧,父母的长命百岁吗?不能,你只能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只能让妻子失去丈夫,让儿子失去父亲。”
    “不,不是。”那工人情绪激动。
    “你看我言亦初这段时间可有拖欠你们一分钱的工资?可有少发任何一个人的奖金?今天我言亦初的名誉就放在这里,如果你还对我,对公司还有一点信任,就下来,不要让孩子没有爸爸,我们下来谈。”言亦初说这些话的时候,似乎带上了他父亲的影子,严谨、诚恳、果断,雷厉风行。
    工人崩溃大哭的时候,救援人员扑上去把他救了下来。
    言亦初松了一口气,他解开脖子上的领带,严厉地说:“查,查他最近和什么人接触过,还有他的账户,家里人的账户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要放松。”
    这是有人故意的,要把他架在火上烤。
    谷粒听了言亦初的这些事,她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
    只是在言亦初戴者他的演讲稿回到高级病房的时候,谷粒还是忍不住出声问他:“你要发表演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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