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握着方向盘上的手在轻轻点着,似乎切合每一个音符,阮灵芝不懂钢琴,以为梁安也只是随意地动动手指头。
    一直以来,在她脑袋里给梁安勾画的形象乃至性格,都与现实大相径庭,由此想到他的职业,阮灵芝纳闷的问,“你是怎么想去当兽医?”
    梁安目视着前方的路况,认真应道,“嗯,我想。”
    阮灵芝抿上嘴,放弃探讨这个话题。
    红灯亮起在十字路口,无人走过的斑马线,倔强亮着的红光显得寂寞。
    梁安得空转头,看着她问,“那你有没有养过宠物?”
    阮灵芝微抬下巴,“养过啊。”
    梁安扬起眉骨,眼睛里就像写满了好奇。
    阮灵芝:“乌龟。”
    梁安愣了一下,才笑着说,“乌龟很好啊。”
    阮灵芝也笑了,“好在哪?”
    梁安皱眉,偏头思考,“它可以活几百岁,还可以……活几千岁。”
    他自己说完都觉得滑稽,咧嘴笑起来。
    信号灯变绿,夜风飒飒拂过路旁的树叶。
    梁安转回头,车继续往前开去,他边说着,“不管和什么动物在一起,时间长了都会有感情的。”
    阮灵芝立刻点头,“对,把它放在一群乌龟里,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梁安睁大些眼睛,“这么厉害?”
    阮灵芝:“因为我在它背上写了一个‘王’字。”
    梁安爽朗地笑出声来。
    他又收起笑容,皱眉问,“为什么是‘王’?”
    阮灵芝被他突然变脸弄得怔了怔,如实说道,“我还想写个‘八’的,但是地方不够了。”
    梁安再次哑然大笑,露着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车开进入一条隧道中,视野被淡黄的灯光照亮,光与光相接的缝隙略过脸庞,而从隧道的尽头出来,渐渐转变成她再熟悉不过的街景。
    熟悉到她闭着眼睛也能想象出下一秒周围的画面,所以阮灵芝有些讶异的回过神,“你要送我回家?”
    梁安理所当然的点头,“嗯。”
    阮灵芝皱起眉,问道,“你既然能开车,为什么不能自己回去?”
    梁安现搬现套的用上,“我怕路上晕了,出车祸怎么办?”
    阮灵芝眉头皱更深,“送完我回家,那你回去的路上我也不在啊。”
    梁安几近抓狂,“哇,你不要去想这么复杂。”
    他很快地整理好思路,抢在阮灵芝开口前,口吻坚决的说,“我刚才病没好,我现在病好了,我想送你回家,就这样。”
    话被堵在喉咙没能说出来的阮灵芝,反倒是嗤的一声笑出来了,然后耸着肩膀笑个不停。
    梁安一脸不解,“你是在笑我吗?”
    阮灵芝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她说,“我也不知道,就觉得很好笑。”
    梁安笑着说,“你笑点很低哦。”
    阮灵芝立即反驳,“哪有你低!”
    他把车停在拐个弯就是那条长长的台阶的地方,车灯照出的光束中可以见到轻飘飘地浮沉,也可以感觉到入眠的楼房是静悄悄的,远远地传来几声犬吠。
    阮灵芝解开安全带,却跟着没拉开车门,而是侧过身面对梁安。
    “诶……”阮灵芝冲他伸手,掌心朝上,“医药费。”
    经她一提,梁安才恍然记起还有这件事,“哦,对,那要给你多少钱?”
    阮灵芝原本只是开玩笑,在医院她就已经打算好了,现在看着递来她眼下,应该是s的钱包,顿时有点懵。
    阮灵芝推回他的手,哭笑不得的说,“不用啦,就当还你红枣核桃的人情。”
    这句话听得梁安困惑不解的皱起眉,阮灵芝不准备换其他更简单易懂的说法,她对梁安点头一笑,接着转身钻出车外。
    在她关上车门的时候,听到旁边传来同样关门的声音。
    阮灵芝绕到车前,看着他问,“你下车做什么?”
    “我送你到家门啊。”梁安莫名其妙的理直气壮。
    阮灵芝愣了一下,几步走上去推着他进驾驶座,一边说着,“拜托了,你赶紧回去吧。”
    梁安被塞进车里半个身子,他一只手及时抵在车顶框上,“可是……”
    “没有可是。”阮灵芝打断他。
    梁安疑惑道,“为什么没有?”
    阮灵芝将围巾脱下按到他怀里,接着沉脸补充道,“你要是不走,信不信我把你电话拉黑。”
    梁安听后看着她的神情似乎时间静止一秒,阮灵芝刚想再开口,就看他迅速坐进另外半个身子,同时关上车门,系上安全带。
    然后在她怔愣间车窗缓慢的降下,梁安那双漂亮的眼睛漾着笑意,“goodnight!”
    她借手机屏幕的光,从而看清脚下这一节节的石砖阶梯。
    阮灵芝一步步迈得谨慎,生怕不小心滚下台阶摔个米分碎性骨折,于是每次在黑咕隆咚的深夜里走完这一段阶梯,她都松一口气。
    夜风穿过扶芳藤的叶子徐徐袭来,阮灵芝站在台阶之上回过头去,还能看见车灯照出的微光映在墙面,她无奈地摇摇头走向单元楼。
    爬完这四层楼梯,阮灵芝开门踏进室内,扶着墙将高跟鞋甩在一边,她懒得再往里走,干脆一屁股坐在玄关的地上,揉了揉酸疼的脚,再抬手看了看表。
    对凌晨一点五十分来说,这个夜晚已经与昨日无关了,但是昨日遇见的人却不能抛在脑后。
    楼道里声控灯照下的昏黄,像七月成熟的杏子,在灯光覆盖的地上有一只烟蒂,四周的烟灰还是新抖下不久。
    这让阮灵芝想起,那年她的父亲阮和平。
    阮和平一个人蹲在院子里抽烟,把烟蒂从食指和中指间飞离出去,落在积满雨水的空花盆。
    当天是阮灵芝请假回家第一个下午,刚走过一场瓢泼的阵雨,此刻天空一碧如洗。
    她伏在窗口看着阮和平有一会儿功夫,他几乎抽掉半盒烟了。如果不是鲁泓妹来喊她,“你手机响半天了还不去接。”阮灵芝可能会一直看下去。
    她从窗口边下来,踩着拖鞋噔噔噔跑回自己的房间,扒开满床面的衣服堆里找到一部几年前用过的旧手机,是她的死党兼舍友李碧珠打来的电话。
    接通后,先听李碧珠问,“怎么突然换号码了?”
    “手机被我爸扔了。”阮灵芝耸肩。
    李碧珠一头雾水,“什么情况?”
    “他生气呗,就这么个情况……”阮灵芝把手机夹在脸和肩头间,一边整理起她的衣服,一边抱怨着,“还有啊,我妈说让我等风头过了再回学校,搞得我跟逃犯一样。”
    接着阮灵芝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长串,那头的李碧珠却没了动静,她不禁疑惑,“喂?”
    “何思淼他……”李碧珠顿了顿,说道,“走了。”
    阮灵芝愣一下,“死啦?”
    李碧珠翻了个白眼,“虽然说前男友不值钱,但你也不必这样咒他吧?”
    隔了一小会儿,李碧珠说,“他没露面,是他家人来办的转校,也没说去哪。”
    阮灵芝停下叠衣服的动作,应道,“嗯,前女友惊爆艳.照门,他是该逃得比我远。”
    李碧珠听后抿了抿唇,又说,“现在学校已经贴出通知澄清那些照片是合成的,我和姗姗她们都去论坛上发帖了,应该不用多久事情就会过去。”
    “谢谢。”阮灵芝淡淡地说。
    李碧珠心里不是滋味,“灵芝……”
    阮灵芝抬眉,“嗯?”
    “……你很难受吧。”李碧珠轻声说道。
    阮灵芝笑了,“我当然难受啊。”
    她接着说道,“可是能怎么办呢,我在想该骂谁才不难受的时候,发现我已经难受到,没力气去骂谁了。”
    楼道里的灯灭了,她的回忆戛然而止。
    阮灵芝眼前是静悄悄的黑暗,没有雨后初晴的舫城,没有满床收拾不完的衣服,而那些不愿想起的事,也成过往。
    她深深叹出一口气,起身关上门,再弯腰摆好高跟鞋。
    阮灵芝走到房间里,然后孤零零站着,一切似乎都歇息睡去,只有月光惨淡的穿过窗帘的缝隙,落在地板上,她摸到墙上的开关,把打开灯来躲避那抹凄寒的月光。
    距离闹钟响起剩下不到四个小时,她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的盯着天花板。
    阮灵芝在今晚闭上眼睛时,祈祷至少在她不再怀念之前,何思淼这个人千万别来扰乱,她已经准备好要忘记的心。
    但是,又为什么第二天,这冬天里难得有个日暖风轻的下午,还要再见到何思淼。
    一个半钟头前,陈忠良驾车带她来到市区外的高尔夫球场,换好休闲服拿上器材从会馆主楼出来,直到坐上专用车,阮灵芝都处于懵憧的状态。
    车行驶到果岭区域,隔不远就看到正在挥杆的burke先生,以及注意到他们后,沐浴在和煦阳光下,唇角轻轻牵出笑意的何思淼。
    昨天burke先生除了礼貌的问候外,几乎未曾多看她一眼,今天他上前与主动阮灵芝握手,先展示他友好的微笑,再用非常不标准的中文,叫出她的名字。
    这样的转变说不上来哪里蹊跷。
    后来陈忠良与burke一路说笑着打球,完全把另外的两人甩在几步外,阮灵芝默默地跟着,始终与何思淼保持着距离。
    眼看着日薄西山,该是换场用晚餐的时候,burke突然提出让何思淼送她回去,并且笑的别有深意,阮灵芝终于猜出所以然。
    ☆、第8章 旧爱(4)
    女人的第六感不容小觑,阮灵芝不敢百分百肯定,也有七八分把握,那就是burke先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有意撮合她与何思淼。
    阮灵芝立刻望向陈忠良,神情恳切的拜托他说点什么,没料到陈忠良避开了她的目光,跟着点头表示同意burke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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