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西溏放下杯子,掀起眼眸看他一眼,道:“如此便好。起来,都说了,没让你跪的时候,别动不动就跪。”
    “季统知错。”他看了眼魏西溏,重新进食。
    “你现在多大?”魏西溏又问。
    季统再次愣了下,他恭敬答道:“回殿下,季统比殿下年长一岁半的年纪。”
    魏西溏点点头,“这样,你现在跟着无鸣学剑,以武为主,三年后你参加天禹的武考。”
    季统慢慢抬头看向她,“殿下……”
    “若你有需要任何经济上的帮助,跟我知会一声便可。不过,以后也怕用不着,季筹每月领的银子不算少。”她说的轻描淡写,“我要你少年成名,成为天禹未来的国之栋梁。而不是像如今这样明明一身傲气满身傲骨,却只能屈于现状低于人下。”
    季统张了张嘴,她已经再次开口:“想问我为什么?”她笑笑,道:“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你就当本公主想为天禹培养一个能保家卫国,能开疆辟土的将军罢。”
    季统只是安静的看着她,视线落在那张明明还带着些许稚气,说出的话却比他们任何一人都让人震惊的少女身上。
    这个素来以男装示人的小姑娘,即便到了今天以公主自居,却依旧未在服饰上下过功夫,顶多是换个发饰证明自己也有变化。
    她不想身边那些同龄的小姑娘,甚至和腾王府的另外三位千金都不同,她明明在做着小气的事,却又给他胸怀天下的错觉,她似乎只是任性的想要帮他和季筹,做出的事却又让他难以咨询却又不得不信。
    她说她帮季筹讨个公道,荒唐的让人去打砸了人家的店,竟然真的换来了本早该送到的赔偿款。她为了季筹开一个酒楼吗?他不信。可是她做了,她放心大胆的把酒楼的一切都交给了季筹,他不信也得信。
    她说她送他份新年礼,然后把他最需要的送到了他面前。
    她依仗着腾王府的优势随心所欲的做着自己想要做的事,却处处让他受益。
    他相信她的话,她说要他成为一个保家卫国、开疆辟土的将军,而他几乎就在那一瞬间坚定了自己的未来目标,他要当将军,当一个让她瞩目、让她敬佩的护国将军!
    季统素来不善言辞,即便在听了她的话以后,还是沉默着。
    半响,他吐出一个字:“好。”
    对面的小人手里捧着冒着热气的杯子,然后她轻轻放了下来,“吃完了吗?吃完走吧。”
    她似乎懒了许多,从昨日开始出行便乘轿子。付铮在楼上看到那顶小轿过来的时候,心里冒出的就是这个想法。
    门一动被人推开,魏西溏抬头看到他已经坐在房里疑惑倒是愣了下:“这么早?”
    付铮过来牵她的手,“不早,怕让你等急了。”
    魏西溏缩回自己的手,在主座上坐下,无鸣在站在门边,伸手关上门,季统垂眸站在距离魏西溏不远的地方,一言不发。
    这阵势看的付铮皱眉,“池儿,可是有什么事?一大早的怎么这么严肃?”
    “你记不记得你前些日子问过我,把长音送到太子身边究竟要做什么,现在可想知道原因?”她坐下以后直奔主题。
    付铮立刻看她,问:“愿意说了?”
    魏西溏笑笑,伸手解开身上的披风,道:“说倒是不打紧,只怕付公子难以接受。”
    付铮再次皱了皱眉,她倒是好久没以付公子相称,这一称呼让他觉得自己与她格外疏离,“池儿,你今日怎的有点怪?”
    魏西溏伸手将披风扔了出去,季统一把接在手里,她继续道:“长音是我养在身边养了一年,特地为太子准备的。”
    付铮的脸上少了刚刚的温和,他盯着魏西溏,问:“为什么?”
    “不是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她笑笑,道:“那便让他闯不了关,困死局中。这就是我的目的。”
    “为什么?”他依旧这样问:“殿下的目的是什么?”
    魏西溏站起来,慢慢走到他面前,道:“目的?我以为我说的很清楚,我要让太子死。”
    她话音刚落,付铮已经睁大眼睛猛的站起来:“殿下!”只是下一秒,他只能重新坐回原位,季统手里握着一柄短剑,抵在他的脖子上。
    付铮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季统:“季统!”
    季统的脸上依旧没有其他的表情,只是专注于手中的刀。
    付铮身侧的拳握了握,他咬牙道:“池儿,你竟然要这样跟我说话?你究竟要做什么?”
    魏西溏平静的注视他的眼,“我?我太子死,我要皇家子嗣一个不留,我要天禹江山,我要这天下,说的课够明白?”
    付铮紧紧盯着她的眼,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些玩笑话,却发现自己看不出任何平静以外的表情,似乎她说的那些话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话。
    “你可听明白我的话了?”她问。
    “池儿!”付铮依旧盯着她的脸,问:“我听明白又如何?听不明白又如何?”
    魏西溏笑了笑,道:“今日你有两条路。生或死,你只能选一个。”
    付铮的牙关咬的死紧,“魏池!”
    “我不想杀你,”她平静的说,“只是,你若让我难做,那便不得不杀你。”她个子比他矮了那么多,站在他面前只能仰面看他,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问:“付铮,你可愿站在我这一边?”
    付铮咬牙闭目,然后他开口:“让他们出去!”
    魏西溏看了眼季统,“你和无鸣先出去。”
    “殿下!”季统要开口,魏西溏抬手:“出去吧。”
    季统看了面色冷峻的付铮,自然知道他心里有多窝火,一心一意对着的人,却在他最放松的时候给了他这么一出戏码,只怕是伤了他的心。
    季统和无鸣走出房间,屋里只剩下付铮和魏西溏。
    看着眼前小人平静如常的脸,付铮只想伸手掐死她,他对她什么样的心思?从小宠着疼着护着,她呢?上来就给他这么一出,连刀剑都拔了出来,她把他当什么了?
    付铮的脸色铁青,死死瞪着她,魏西溏抬眸回视,道:“我知这样你会生气。不过,这是让你在最短最快时间内接受事实的最好办法,如此我便不必浪费更多口舌。本来我打算让你自己慢慢看醋,只是近来太子为了图位,影响到王府安宁,时时打乱原有计划,是以我要先除太子。”
    然后她上前一步,伸手拉付铮的手,问:“你会一直生气吗?”
    “你说呢?”
    魏西溏对他笑:“我也不愿这样待你,不过,你若是真不站在我这一边,我怕留个隐患回去把自己害死。付铮,我要你一句话,你可愿助我?”
    “池儿,你名不正言不顺,又是女儿身,这有多难你可知道?”他问。
    魏西溏不恼,只道:“自然知道。不过,我不是还有你么?”
    付铮的脸色还是那般僵,他问:“你是需要我,还是只想拉拢我试试?若是不成,便会除去我这后患?”见魏西溏不吭声,便知她是怎么想的,笨丫头,连哄哄他的话都不会说,付铮气的直接甩开她的手,“你心里头,我便是这样的人?”
    魏西溏也不生气,重新拉他的手,道:“你别生气……”
    “我待你怎样,你不知道?”付铮怒道:“你上来就拿着剑架我脖子上,你让我不生气?我先前跟你怎么说的?你若要想要做什么,只管与我说,我自然会帮你……”顿了顿他自己也点头承认:“自然,若是这样的事,我确实会犹豫。这么大的事,犹豫是正常,那你便拿了剑要杀我?”
    魏西溏依旧牵着他的手不松,“若不这样,我怕你会问东问西,我烦。”
    “你!”付铮气结,然后他缓了缓,才道:“我问你,怎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不信这是突然的,这会想想,你瞒了我那么多事。让我帮你做这做那,你还瞒我!”说两句他便恼起来,指着门外更是怒火高涨:“你让季统都比我先知道!”
    “那你还要不要帮我?”
    “你说呢?”
    魏西溏道:“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我哪里知道?”
    “你!”付铮看了她一眼,伸手把她按到椅子上坐下,蹲在她面前,问:“你回答了我的问题,我便告诉你我要不要帮你。”
    魏西溏安静的坐着看他,付铮问:“为何有这样的想法?”
    “不想任人摆布。”
    这理由说的过去却也太牵强,付铮忍了忍继续问:“什么开始有了这样的想法?”
    魏西溏垂着眼眸道:“坠马醒来以后。”
    “你之前所做一切都是为这个做准备?”
    她依旧点头:“是。”
    付铮呼口气,又问:“不愿跟我说是怕我不帮你就算了,还跑去告密?”
    她再次点头,付铮伸手戳了下她的脑门,道:“你一个小毛孩,就算我去说了,谁信?”
    魏西溏盯着他看。
    付铮忽一下又笑了,说:“我虽恼你不信我,不过,你这样小心是对的。”
    “那你要帮我?”魏西溏还是问这句。
    “我不帮你谁帮?更何况,我那样一心对太子,他也不是趁我不备给我下了血蛊?说到底,我也跑不了最后为人臣子的命运,既然如此,我自然选择你。”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虽然选你的风险要大的,弄不好就被灭了九族……”
    谋反大罪,失败被灭九族就再正常不过了。
    他握握她的手,道:“所以池儿,你可是认真的?”
    魏西溏问:“你要我让无鸣把你脑袋砍下来证明么?”
    付铮笑:“那便罢了。不过,我冒着呗诛九族的风险帮你,那我的好处呢?”
    魏西溏问他:“你要什么好处?封王拜相?金银珠宝?”
    付铮摇头:“我要你,给不给?”
    魏西溏看着他,强调:“我还是个小孩!”
    付铮叹气:“我是说你以后长大了。”
    魏西溏眯着眼看他,把他认真打量了一番,突然道:“若你长大了,还是现在这副模样,两家的婚约还作数。”
    付铮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伸手一把把她从椅子上抱了起来,“池儿,这可是你说的,若是反悔,便是小狗。”
    被他抱着腿转了一圈,魏西溏两手撑着他的肩膀,急忙道:“下来下来!放我下来!”
    脚落在地上,魏西溏瞪了他一眼,“成何体统?”倒是有些好奇,“我这副模样,还是小孩,你图什么?”
    要说这个,付铮还真说不清,瞧了她几眼,笑道:“我瞅着多半是图你调皮捣蛋尽给我惹麻烦事。以前你是挨人家追,我得藏着掩着你,如今你是追着人家,我得护着挡着。你若是耍着我玩,那可是天理难容了。”
    说了两句,他突然又想起外头站着的季统,不由又怒道:“怎得连季统都知道,你还瞒着我?他比我重要?还是比我更得你信任?”
    魏西溏哄他:“自然是你更重要,否则怎会把你放在最后头?我一直瞅着你要是拒绝了,我该怎么才好,所以才放最后。”
    付铮确实重要,季统入朝的路必然比付铮要艰难,而付铮身后可是有个淮阳侯府。
    从酒楼出去以后,付铮看了眼门口站着的季统,从他身边经过,直接说了:“你还真适合当条看门狗。”
    季统抬眸看了他一眼,却什么话没说,继续低头一动不动。
    魏西溏从门后出来,跟季统说了句:“你别理他,他心里正是不爽的时候,过两日就好了。”
    和付铮辞过以后,付铮有十天没来寻她。魏西溏也不着急,他不来她也不去,明明念书的地方就隔了没多远。这换以前从来没有的事,自打付铮也入了国子监后,那是三天两头过来寻她,午膳都要一起吃的。
    高小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那双充满八卦的眼还是很敏锐的,把胖脑袋伸手魏西溏那边,小声问:“殿下,你跟付大哥吵架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公主跟付铮吵架了?”
    高小胖比划了一下:“小爷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付大哥好多天没来寻你了。”抵抵她的肩膀,“若是吵架,肯定是殿下惹付大哥生气了,你好歹去低个头陪个不是,哪能一直怄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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