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皇陵,魏西溏直接命人打开地宫,带人走了进去。
    她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她逼迫东方长青开棺验尸,没想到如今也轮到她了。
    当年她怎就没想到要验一验付铮的正身呢?为什么那时候就认了命下葬了呢?
    面儿一脸严肃的站在魏西溏身后,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陛下难不成恨青王殿下恨到极致,要把青王殿下拉出来鞭尸?
    一想到这个,面儿心里就有些发冷,不会吧?
    当年陛下和青王爷的感情那么好,难不成会恨成这样?
    她瞪着眼,盯着陛下的背影,不知道会怎么做。
    魏西溏犹豫良久,然后她上前,伸手抚在棺木上,道:“朕如此做,不是故意香搅的你不得安宁,不过是朕想要绝了不该有的心思,唯有一窥真伪,朕才能后半生安生。”她回头,道:“开棺!”
    她往后退了两步,觉得自己都快成了东方长青,竟然想到了开棺验尸。
    工匠和帮手十几个人一起,才推开棺盖,棺盖中摆放的才是棺木,魏西溏背对那些人,看着周围墙壁上的壁画,然后她听到面儿的声音:“陛下。”
    魏西溏转身,负责验尸的仵作是金州颇有名气的一个老头,听闻曾帮衙门破获多起案件,因为魏西溏特地命人找来,就是为了查清真相。
    那仵作开始没多久,便突然“咦”了一声,魏西溏抬头看着他:“什么事?”
    “陛下,草民斗胆,请陛下一辩此面容可是王爷?”
    面儿当即拔了刀:“老东西不想活了?什么话都敢混说?”
    这都多久了?王爷的尸身都腐烂了,再如何当初摆放了那么多防腐的香料,如今也该是烂的差不多了,他还敢混让陛下过去。
    魏西溏对面儿抬了抬手,身边柯大海伸手递过去一面沾了香味的巾帕过去,她接过来掩住口鼻,径直走了过去,仵作道:“陛下请这边来,那边是下风口,要避着尸气。”
    魏西溏绕过去,在身侧的搀扶下,踩着高凳站了过去,赫然看到付铮那张没有半分变化的面容,那脸栩栩如生,竟和活的一般,可下面的尸身早已腐烂,枯骨深深。
    魏西溏看了仵作一眼,仵作也看向她,问:“陛下可看到了?”
    魏西溏点头,示意让扶她下去,那仵作还站在上头,道:“陛下,常理来说,若是尸身不腐,该是全身的,可如今,这尸身皆腐,唯独这脸还是原样,这只有一个解释……”那仵作说着,便探手进去,伸手扯下那张假脸面罩,道:“这未腐的面皮,是个假的。”
    这话是早出了魏西溏的预料,她盯着仵作:“什么意思?”
    仵作从上面下来,手里还拿着那个面皮,道:“陛下,这是一副假的面皮,草民虽不认得这是何人的,不过也知该是极像的,不但这面容像,这五官这犹如真人的面皮,就算近看也看不出差别,只是这尸身一腐,这面皮便突显出来了。”
    魏西溏顿了顿,才道:“你的意思,这副面皮下的人,不一定就是王爷?”
    仵作跪在地上:“草民不敢妄言,不过不排除有这样的可能。草民见枯骨发暗,该是生前身中剧毒,五脏六腑发黑,心房有一寸刀伤,该是死于此刀伤。头骨完整,牙齿后槽位置有一颗缺失,该是常年食用些难以咀嚼之物磨损而致……胸前肋骨断裂三根,时间推断该是仙逝前不久,两腿腿骨微曲,此人身前走路该是有些外八字,其中左腿骨曾有过骨折,从骨痕推断,怕是有不少年头……”
    “你说棺中所躺之人,缺了一颗后槽牙?”魏西溏问,“你看清楚了?”
    “陛下,草民做仵作多年,又是御前,如何敢不尽心?这人牙齿缺失有多种,一是磨损,而是不重口中清洁……”
    话还没说完,魏西溏已经怒的吼出来:“他是朕的王夫,是淮阳候嫡子,一生锦衣玉食,还食用难以咀嚼之物?他一双手每日不知洗了多少遍,哪怕喝个药都用盐水漱口,你说他不重口中清洁?”
    可怜仵作急忙磕头道:“陛下圣明,草民并非有意亵渎王爷,只是实话实说,不敢有半句欺瞒。”
    魏西溏发完怒,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毕竟她本就是抱有怀疑之心而来,如何为难一个验尸的仵作,顿了顿,魏西溏才道:“你刚刚还说此人生前走路外八字?左腿骨曾有骨折?是真是假?”
    仵作头趴在地上压根就没有抬起来过:“草民句句属实,陛下明鉴。”
    魏西溏点头:“朕知道。还有呢?还有那些疑问?”
    仵作便一一说了一遍,魏西溏听到最后,语气没了刚刚的怒气,倒是平淡下来,道:“你回去以后把此事写个详细呈上来,哪怕有一丝一毫也不要漏下。另外,今日此事,臣不希望有半个字泄漏出去,若是朕听到一句风声,你们和你们家人的命,也就到头了。”
    屋里的人一听,顿时被吓的跪了一地。
    回到皇宫,魏西溏的心情倒是平复下来,她当即把当年所有伺候过付铮的人能召集的全部召集过来,连带着付家的几房在金州的远亲,也全部叫了过来,挨个问下去,可有王爷曾经受过伤的消息,特别是左腿腿骨有过骨折一事。
    结果一路问下去,竟然没有人听说过这件事,幼时的事自然被排除,跟着便是付铮当年前往西溟的那几年,倒是受过些皮外伤,却未曾有左腿骨折之说。
    魏西溏略一思索,便让那些人退了下去。
    仵作回去以后,详详细细写了一份验尸内容上来,人被带到魏西溏面前,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御座上的魏西溏一点一点的看着,半响她抬眸看了他一眼,口中应道:“写的很是详细,还不错。”她继续低头看着,然后问:“依你所见,那棺木中的尸骨,就算不是王爷,只要有了这个人皮面具,也能伪装成王爷的模样,是也不是?”
    “陛下圣明,正是如此。”仵作跪在地上,恭敬应道:“草民年轻时跟在师傅学过识别,不过此等面皮如此逼真当真少见,若是当初草民所见,只怕也会默认为是本人面容。”
    魏西溏顿了顿,问道:“那么,你觉得这制作面皮之人,为何要制作如此逼真的面皮给一个死人用?”
    “陛下,草民不敢妄言,不过,照此面皮来看,该是十分用心,又能以假乱真到让至亲之人都被蒙蔽,该是下了功夫的。”仵作说的都是自己推断,自然不敢随便妄言,便又加了一句:“草民浅见,请陛下定夺。”
    “你退下吧。”仵作急忙谢恩,赶紧退了下去。
    桌上摆放着刚刚仵作呈上来的盒子,魏西溏伸手,打开一看,赫然是那日从死人脸上剥下的人皮面具。
    她看着盒子摆放的东西,微微拧了眉,心中越想越气,脸色十分难看,突然抬手,一把把那人皮面具连着盒子挥两人下去,从齿缝里吐出两个字:“相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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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9章 你是
    可相卿一副人皮面具便断了她所有的念想,就算那尸身不是付铮,戴上那人皮面具之后她也会认定那就是他。
    相卿不论出于什么目的,如今的事件当中,他也脱不了干系。
    魏西溏站着,胸脯剧烈起伏,大口的喘着气。
    周围原本站着的宫女太监早已跪了一片,殿门听到动静跑进来的人一看地上的东西,顿时吓的跪着直打哆嗦。
    魏西溏抬眸扫了一眼周围,“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收拾干净了!”
    如今她唯一能确定的唯有皇陵里躺的那人不是付铮,只这一点,便让她对溧水城里那位酷似付铮偏又记忆全失的渔夫十分上心。
    高湛之前说那人没了踪迹,如今落脚溧水城,被他想法子留在了那里。
    魏西溏如今开棺验尸之后愈发认定付铮有可能尚在人家,便有了主意。
    那于简不能随便入宫,万一让当初对她下手之人得了风声,趁机再行毒手,便是得不偿失,是以魏西溏决定,趁着金州这些日风平浪静,她微服出宫一次。
    至于宫里如何应付,当初她都出去那么多趟,理由不过随便她编排,也不差这一回。
    魏西溏出宫,又去找了皇太后,这宫里头,魏西溏最信任的人真的只有太后,那是自己母亲,不必其他人,就算太后有什么心思想法,她也只会为了她好。
    后宫不比男帝当政,并无皇后一说,后宫的凤印都是太后保管的,她出去一趟,自然要跟太说一声。
    皇太后这心又不踏实了:“陛下什么事非要出宫?陛下龙体不比寻常人,就不能派其他人出去吗?”
    魏西溏摇头:“母后,朕此趟入宫,实在是朕思念曦儿和墨儿,可此事又不能大张旗鼓,毕竟他二人在宫外的行踪极为隐秘,不能让人知晓,朕又不忍心让他二人长途跋涉就为了让朕看上一眼,现在他们在极为安全的地方,朕不能冒险暴露他们的位置。”
    皇太后看着她的脸,知道她肯定想孩子,自己这个当奶奶的都想,何况是生母?
    最终皇太后点了头:“既然陛下这般想念,那就去吧。”
    魏西溏伸手抱抱皇太后,“谢母后,朕就知道,这天下朕最放心的,便是母后了。”
    这话不同对相卿所言,完全真心实意。
    皇太后叹口气:“要记得早去早回,千万不要耽搁太久……”顿了下又道:“若不然又怕闹起事来。”
    魏西溏点头:“母后放心,孩儿让安排宫中诸事,尽量不让人打扰母后,只是若是实在挡不过,还劳烦母后露个脸。”
    皇太后是知道她主意大,决定的事谁都劝不住,唯一能劝住的人还没了思及此,不由叹了口气,点点头:“那就去吧,母后一定看好这宫里的事。”
    次日午后,魏西溏便报病休朝,宫里的太医为了女帝的身体操碎了心,干脆驻扎不出回府了。
    朝臣面面相觑,陛下又病了?
    颜白和面儿留守下来,一个护城一个护宫,面儿又是太后最喜欢的,配合的倒是得心应手。
    魏西溏连夜赶往溧水城,马车还算舒服,几波人马轮流赶路,魏西溏几乎没下过马车。
    无鸣护着马车一边,马车尾巴后面窝做巫隐,本来他是不想来的,可是想想万一就出门这两天要是把无鸣打败了呢?那不就是城池到手了?
    于是,巫隐辞过面儿,一路跟着无鸣追了过来,时不时来一场偷袭,也不觉得烦,更不觉得打输了会怎么着,很干脆的承认自己本事不济,下次继续打,还经常偷袭,可惜一次都没成功。
    魏西溏半躺在马车里,外面又传来劈劈啪啪的动静,她也习惯了,对巫隐倒是有几分佩服,这种持之以恒的态度倒是和面儿相得益彰,两人都是这种死脑筋的性子。
    不过唯一不同的是当年面儿是个小奶娃,她跟无鸣劈劈啪啪打,无鸣就是用根小棍子逗着玩,而如今无鸣对上巫隐,却是用了八分力,否则就有可能伤了自己,他自然不会蠢的做这等事,只怕再过一两年,他就必须全力以赴了,否则命都没了。
    终归还是守护星一族的人,天生就对武学有着极高的天分,人家说的一点就通举一反三,在巫隐看来完全是理所当然的事,无鸣看似轻松的背后,却也不得不防备着巫隐的多番偷袭。
    一路的走的热闹,特别是还有两个天天打架的人,其他赶路的都不觉得无聊,没事就看看打架,挺有意思。
    魏西溏闭着眼,听到随从在打听距离溧水城还有多远,估摸还有大半天的行程,她躺着没动,心里却有些慌乱。
    一直以来她忍着身体的无名之痛,就是为了能记起她与付铮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直到今天,她依旧想不起全部。
    她一路颠簸,身体倒是真的觉得不适,不过还没到生病的程度,只是太过劳累,人显得极为疲惫,以致她躺在马车上一天,都不愿动一下。
    好在马车虽颠簸,倒是不会伤她身子,当年腾王一心一意为了魏青莲捣腾的马车,倒是便宜了她每回出行都极为方便。
    “主子,还有半日就到溧水城了,歇上一歇,吃些东西吧。”
    就算出门在外,魏西溏的饮食也不会差到哪里去,那随行的侍从千方百计弄些吃的送过来。
    魏西溏接过那碗,用了些肉粥,还夸了句:“味道不错。”
    路上行车劳顿,虽然是些常见的肉粥,魏西溏倒是好胃口,本打算用一碗的,不想食完之后觉得还有些饿感,便又让人添了一碗。
    “主子这几日辛苦了,饭量都比在府上大。”御膳房调出来的小太监呈上第二碗,“主子请!”
    得到风声的高湛一大早亲自带人前往接人,逮到中午的时候,果然看到有陛下的侍卫无鸣,看到他,自然就能猜到旁边马车上的人必然就是陛下。
    “主子!”高湛不知道陛下什么装饰,便唤了个最保险的,这样男装女装都适用。
    魏西溏在马车里应了声:“等到了再说吧。”
    “是,”高湛赶紧骑着马,在另一边走着:“主子一路辛苦,小人已备下酒席,就等着给主子接风洗尘呢。”
    魏西溏笑了下:“为难你想到周到。”
    “主子声音有些疲乏,要不然先躺会吧。”高湛看了眼车窗,有些不放心。
    “这都躺了一路,不在意这一会。”
    马车还是正常行驶,直到进了溧水城。
    溧水城一如既往,只是家兵都被调用过来,百姓们感觉不到,高湛自己心里却是有数的,陛下进溧水城,不能出半点意外。
    城堡大殿内,素垣早已候在哪里,“臣妇素垣,参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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