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伤得如此厉害,若不立刻处理,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既然他说莫要寻人,必然有他不得已的理由,楚书灵不作他想,情况紧急,需得先为他清理包扎。
    地上凉气重,萧绎又受了伤,万一再吸了寒气,可能会加重病情,要是移到床榻上……楚书灵低头看了眼自己惨不忍睹的白衣,放弃了这个念头,决定先安置在另一端的宽榻上。
    他看起来有几分瘦削,可毕竟是男子,身形高大挺拔,楚书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移到榻上,挪开了小方桌,让他侧身躺在里侧。
    顾不得喘气休息,她转身回到自己的床边柜子里,翻找可用于处理伤口的物品。
    因着她平时喜好习武,没少磕磕碰碰的,故而此处常备有一些布条和药物。
    抱着一个小箱子小跑过来后,她又把烛灯移到榻前,然后跪在他身边察看伤势。残破的衣物十分碍事,且解下来又怕撕扯裂开的皮肉,她只得用剪子耐心地剪下一块块布料,让伤口一点点露出来。
    触目惊心。
    这是楚书灵看见他上半身纵横交错的道道剑痕时,第一个浮现心头的印象。
    深深浅浅,泛着血珠,肩伤更是深可见骨,她眉头紧皱,看着便觉得难以忍受,一心只想尽快帮他。
    壶里还有些许白开水,她取来沾湿了巾帕,给他稍微擦拭了血迹,然后根据记忆中墨白曾教予她的步骤,上药,包扎,虽有些生疏,但所幸尚能应付下来。
    待全部做好之后,楚书灵长长舒了口气,才发觉背上已微微冒出汗来。
    昏黄烛光下的俊庞依旧苍白,双目紧闭,面色沉静,唯有缓慢平稳的气息,叫她稍稍放下心来。
    垫在他身下的外袍已然染血,她庆幸自己考虑周全,否则这榻上怕是见不得人了。抽走那件外袍,而后又捡起落下的黑色布料,连同她换下的白衣裹成一团,寻个地方藏起来后,才回到萧绎身边坐下。
    五年未见,当初懵懂的不舍与眷恋早已深埋心底,不曾料到还有机会再见,更不料会是在这般情况下重逢。
    他的面容俊美依然,却因岁月的磨砺而添了几分成熟,显得愈发英气,不容逼视。
    冷漠的线条在烛光下微微柔和,从来不为所动的眉目,也似乎染了几许淡淡的情丝,比她刻在记忆里的脸要生动得多……也好看得多。
    她垂下眼眸,目光落在他仅有白布条缠绕,毫无遮蔽的上身,忽的脸上一热,后知后觉羞窘起来。
    方才急着为他救治,并未多想,如今静下心来,却是记起了平日里教养嬷嬷说教的那些规矩,诸如“男女授受不亲”一类……想到自己非但看了个遍,还亲手触碰了好几回,她便止不住地脸红,心里跟擂鼓似的,响个不停。
    嗯……不碍事的,她不过是为了救人,并非有意而为之,不算坏了规矩。
    如此一想,楚书灵便不再纠缠于此了,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见没有发热,从贵妃椅那儿抱了一条薄毯过来,轻轻覆在他身上,心头却为另一件事苦恼。
    他道不可让旁人知晓,可明日……旁的不说,若喜儿一上来伺候,必然会发现他的存在,届时如何还瞒得住?
    还是说,把他搬到别处去藏着?
    可他那么沉,除了在这房内,她还能搬到何处啊……
    ******
    翌日一早,喜儿照往常般早早上楼来,伺候小姐起床洗漱,结果床上却空空如也,自家小姐不知为何靠在宽榻边,睡了一整夜。
    “小姐,小姐,怎么睡在这儿了?”
    好困……
    眼皮子沉得撑不起来,楚书灵抬手揉了揉,才艰难地睁开眼,立刻被喜儿放大数倍的脸吓了一跳。
    问她怎么睡在这儿……
    等等!
    她瞬间回过神来,困意早被喜儿的出现震跑了,第一反应便是朝宽榻上望去。
    然后……咦,为何人不见了?
    走了?
    “喜儿,你……你可看见什么人了?”楚书灵拉着她的手,急切地问。
    喜儿将她扶起来,给她理了理衣裳:“哪有什么人啊……小姐睡糊涂了?”
    不,她问喜儿做什么?
    易哥哥说过不可与旁人道明,说不定是醒来后自行离开了呢?
    只是他的伤……才仅仅一夜,定然未曾痊愈……
    “哎?那儿怎么有红的?”
    喜儿叫了一声,她顺着看过去,宽榻的软垫上竟然沾了几点血迹。
    糟了,定是昨夜她清理痕迹时,不慎漏下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终于又见面了嘿嘿嘿~
    ☆、【三十六】
    杏色的锦缎软垫上,几点干涸的暗红尤为显眼,叫人无法忽视。
    该如何解释?
    楚书灵眼珠一转,忽略那一丝心虚,脸不红心不跳扯谎道:“许是我昨夜来癸水,不小心沾到了。”
    喜儿疑惑:“可是我记得日子还未到啊……”
    “许是前阵子受了凉,提前些罢了。”
    她的神色坦然,说得煞有介事,喜儿呆呆地点了点头,边收拾那张软垫边关切道:“那小姐可有身子不适?”
    常年锻炼使她身体康健,不似一些寻常姑娘般,在癸水来时有腹痛不适之感,刚欲回答没有,却心思一转,眨眨眼道:“确实有些难受,那处隐隐作痛的,想休息几日,你一会儿去嬷嬷那儿说说。”
    “好。”喜儿不疑有他,抱着软垫便要下楼,顺带提醒一句,“奴婢一会儿让人端早饭过来,小姐早些下来用,不然凉了不好。”
    楚书灵应了一声,然后走到圆桌边,就着水盆洗了把脸,又坐在梳妆台前通发。
    昨夜临时换上的衣裳被压得有些皱了,她低头扯了扯,打算换身轻便些的,一会儿好活动活动手脚,便起身去开衣柜门。
    岂料门才刚拉到一半,小臂便被人用力扯过,一声惊呼还卡在喉咙,整个人已被拽入衣柜内,“砰”地关上了柜门。
    一室漆黑,呼吸浓重。
    这回楚书灵倒没有太过惊慌,扣在手臂的力道并未消失,她压下砰砰跳的心,轻声唤道:“……易哥哥?”
    良久,那力道似是松了松,呼吸声却更重了几分,一道沙哑的声音沉沉响起:“是我。”
    咦,原来他还没走啊……
    她的心情有些许微妙,说不上是高兴抑或是忧愁。
    但终归,是好的多一点罢,毕竟他的伤不算轻,若就此不告而别,她到底是隐隐放心不下的。
    只是……
    “易哥哥,你是何时躲进来的?”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朝着大概的方向问。
    “有人上来前。”他指的自然是丫鬟喜儿。
    等等……
    这么说,从喜儿上来开始,他便一直醒着?
    那她方才与喜儿说的,关于癸水的事……岂不是全让他听见了?
    楚书灵顿时觉得,自己真是面子里子全丢光了,若非此处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易哥哥定然要瞧见她红得像猴子屁股一般的脸了。
    仿佛察觉她的微微异样,萧绎上身背靠柜壁,伤口撕扯疼痛,不欲移动,便长臂一拉,将小姑娘猛地拉到跟前,黝黑的双眸凝视着黑暗中的俏脸:“怎么了?”
    他不动还好,这般一拉,她整个人便往前扑去,几乎是直接跪坐在他两腿之间,担心压到他的伤口,一只手却不知道撑在何处是好,只得僵着身子,维持极其别扭的姿势。
    衣柜的空间十分狭隘,两人间的距离极其靠近。
    属于男人的气息将她完全包围,炽热的温度自未着寸缕的上身传来,混杂着她那些衣裳上淡淡的清香,难以言喻的感觉悄然生起,她只觉得脸像烧起来了一般,胸口跳动的声音响得一清二楚。
    “没……没事。”楚书灵实在无法坚持,左手试探着落在他的肩上,却又似被烫到般一缩,开口时已微微带了哭腔,“我们……我们出去再说,好吗?”
    她……她的腰快断了……
    “外面可有人?”萧绎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没有……”
    而后,桎梏她手臂的力道终于消失了。
    她一把推开门,猫着腰钻出来,正欲回身拉萧绎出来,喜儿的声音便在楼下响起:“小姐,好了吗?早饭已经端过来了。”
    “好了好了,马上便下来。”她下意识便反手关门,回了一句后,才重新拉开一道小缝,对着里头的人说,“对不起,委屈你再待一会儿,等我用了早饭回来,便让你出来。”
    一夜并不安稳的睡眠以及身体的伤势,皆使他疲累得很,无心思索其他,知晓这是最好的办法,淡淡“嗯”了一声。
    光亮消失殆尽,周遭重归黑暗。
    ******
    心里惦记着楼上的人,楚书灵这顿早饭用得无甚胃口,纤长笔直的竹筷戳了戳圆鼓鼓的包子,挥手唤了喜儿过来。
    “小姐?”
    “喜儿,膳房可有粥?”
    “小姐想喝粥?”喜儿记得今日膳房并没有煮粥,“什么粥呢?奴婢去让膳房立刻熬罢。”
    她倒是不想喝,可楼上的人需要吃些东西啊。
    “嗯……”楚书灵托着下巴想了想,“都可以,清淡些的便好。”
    “好,奴婢这下去吩咐。”
    等待的过程中,她又慢条斯理地咬下两个饺子,内心焦急却不能表现分毫,煎熬至极,在她实在等不下去,准备前去膳房亲自瞧瞧时,喜儿终于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碗粥。
    “小姐莫碰,小心烫。”喜儿侧身避开她急急伸来的手,“奴婢给你端上去罢。”
    “不必了,有托盘便不会烫着的,我自己来。”楚书灵担心,若喜儿上去,易骁以为是她,推门走出来,事情便麻烦了。
    见小姐坚持,喜儿也别无他法,只好交到她手上。
    “对了,”她走出去两步,又回头对喜儿道,“我一会儿便休息了,没有我的允许,一律莫要进来。”
    “奴婢知道。”
    楚书灵轻轻一笑,旋身往楼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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