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主子,是驻扎凌霄宫这边的侍卫,他们在往柳莺殿那边赶,说是……说是皇上受伤……”
    那老宫女眸光微敛,似乎对这事,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靖丰帝受伤?
    安九脑海中,猛然记起方才所听到的那淑妃侍女和一个陌生女子的话,眉心倏然微蹙。
    今晚务必行动,淑妃的目的不是夏侯音么?
    怎么却是靖丰帝受了伤?
    况且,淑妃所用的是那个女子的巫蛊之术,什么样的情况,会让靖丰帝受伤?
    安九联想到此,越发多了几分兴致,目光无意间瞥见萧太子妃,只见她神色微敛,面容平静,听到皇上受伤,她竟是连丁点儿反应都没有么?
    “萧姨娘不担心皇上么?”安九试探的开口。
    萧文慧对上安九的眼,那双老练而温和的眸中,亦是一片平静,脸上微微浅扬起一抹笑意,声音更是平静无波,“皇上乃九五之尊,有百里家族的先祖庇佑,我一个被软禁在凌霄宫的女人,纵然是担心,也无济于事!不是吗?”
    可就算是平静,精明的安九,却依旧从萧文慧的话中听出了些许冷漠。
    想到二十二年前齐王谋乱的事情,虽然萧太子妃也气愤萧家助齐王谋乱,可她身为太子妃,一门心思在靖丰帝的身上,却还是受了萧家的牵连,靖丰帝同意她进凌霄宫,这个女人对靖丰帝的心,怕就冷了吧!
    这二十几年的不闻不问,两人早已经形同陌路。
    “萧姨娘说的是,皇上吉人天相,也不会有事。”安九敛眉,嘴角浅浅扬起一抹笑意,拍了拍娴妃的手,安抚着受了惊吓的娴妃,“姑姑,这凌霄宫有萧姨娘在,该是安全的,等到……你肚中孩子降生,一切就都不用如此提心吊胆了!”
    娴妃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猛地握住安九的手,这些时日,她只觉得,只有安九可靠!
    “阿九,我的孩子……不会有事对不对!”淑妃对上安九的眼,似乎想要通过安九,来让自己的整颗心定下来。
    安九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柔声道,“不会有事的,姑姑肚中的孩子,会平安降生,以后,姑姑和肚中的孩子,还有很多大好的日子!”
    娴妃抚着隆起的小腹,看着那小腹出神了许久,一旁的萧文慧,目光也是落在娴妃的肚子上,眼底一抹哀伤划过,亦是开口道,“安九说的不错,等孩子降生了就好了,这皇宫里最是寂寞无助,等孩子降生了,以后,无论多漫长的日子,你都有了希望。”
    这话听在安九的眼里,心中猛地一动,下意识的看向萧太子妃,正是瞧见她的眼底,一抹黯然,一抹冷然,交替而过,安九心中诧异。
    下意识的联想到了崇宁公主,希望么?
    可这萧太子妃对崇宁公主的淡漠,却丝毫不像是将希望寄托到她身上的,不是吗?
    安九敛眉,不知为何,对这个萧太子妃,她越发的看不透了。
    正此时,门外又传来一阵动静,屋子里的几人,刚疑惑那来人是谁,便听得那人的声音响起,“王妃可在凌霄宫中?”
    是赤枫!
    北策身旁的侍卫!
    无意间的,萧文慧的手微微一怔,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该是北王爷来接安九了吧!这小两口,当真是幸福,我这老婆子看着,都艳羡不已呢!”
    说话之间,人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见她有所动作,老宫女也是率先去打开了门,可瞧见庭院内只是站着赤枫一人,萧文慧的身形明显一怔,似乎没有出乎了她的意料一般。
    敏锐如安九,察觉到此,心中更是疑惑,可萧文慧的诧异,却是转瞬即逝,转身看向安九,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安九王妃,看来是来接你的。”
    安九回神,迎上萧文慧的视线,笑笑的道,“劳烦萧姨娘好好照看娴妃姑姑,北策,就娴妃这一个姑姑,他若是知道,也会感激萧姨娘的好意。”
    方才她没有看错的话,这萧文慧,也着实是太奇怪了些。
    联想起第一次见萧文慧时发生的事情,安九心中的疑惑越发的浓烈。
    她第一次见北策,便能通过声音辨别北策,而她方才,以为北策来了的幸喜,以及最后没有看到北策的失落……这萧太子妃,对北策对她,都似乎有一种超乎寻常的亲昵,着实是让人觉得奇怪。
    似是感受到安九的怀疑,萧文慧的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柔声道,“这是自然,我和你的母亲,是故人,你如今嫁到北王府,北策便是你最亲近的人,你在意娴妃,看在你母亲的面儿上,我也会好好照看娴妃娘娘,你放心便是。”
    言下之意,她似在提醒着安九,自己是看在她的这层关系,才会对北王府的人多加照拂,才会对北策,如此亲近。
    若放在别人的身上,她必定是信了,可是,安九……安九感受到了萧文慧所传递的意思,更是感受到了她传递这层意思的刻意,好似故意将安九王这方面引导,故意打消安九怀疑的念头一般。
    这更是让安九加重了先前的怀疑。
    安九敛眉,却是不动神色,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些,朝着萧文慧福了福身,“萧姨娘,娘亲若是在天之灵,定会感激您对安九的照顾!”
    “说的什么话,你虽然比我的孩子小个几岁,可在我看来,也是如同女儿一般。”萧文慧上前,拉着安九的手,一字一句,皆是流露着一个属于母亲的慈爱。
    崇宁公主么?
    慈爱?安九对上萧文慧慈爱的眼,竟是觉得有些恍惚,这慈爱,没有丝毫虚情假意,好似当真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可是,为何在提到崇宁公主的时候,她却是没有这份慈爱?
    许多的事情,在这萧太子妃的身上,着实是让安九不得不怀疑。
    安九心中如是想着,却是丝毫情绪也没有表露在外,反倒是兴奋的道,“如此,安九便多了一个娘亲了,能有萧姨娘当娘亲,实在是安九三生修来的福气。”
    萧文慧眼底的慈爱更浓了些,又寒暄了几句,安九便出了门,随着赤枫离开,安九离开没多久,萧文慧带着侍女,也出了门,不过却没有直接回房,而是站在庭院之中,看着凌霄宫的大门,定定的看着那一片漆黑之中。
    一旁的老宫女静静的站着,看自家主子的神色,她知道,她是在想着事情,更是不敢惊扰。
    萧文慧看着那一道门扉,脑海中浮现出安九的身影,脸上的神色,甚是复杂。
    安九聪慧,她甚是喜欢这个聪明的女子,可是,却也太过聪明了,方才……自己的说辞,当真是蒙混过去了么?
    萧文慧仔细一想,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更是禁不住叹了一口气,方才是自己太急了,一心想着打消安九的疑虑,却没想到,竟是欲盖弥彰,反倒怕是更加加深了安九的怀疑了。
    “我进这凌霄宫的大门,有多久了?”萧文慧突然开口,一改方才的慈爱,连那声音,都透了几分苍老与苍凉。
    身后的老宫女一愣,很快回过神来,“回主子的话,主子进凌霄宫的那一日,正是五月初七,再过不到一月,便是二十三年了。”
    “二十三年?”萧文慧口中喃喃,目光打量着这个萧索颓废的宫殿,“竟是这么快么?这二十三年,我熬了这么久,可此刻一看,竟是转眼间的事情呢!你说,皇上他还记得我吗?”
    “记得,自然记得!娘娘你本是皇上的原配妻子,皇上登基,本该是你母仪天下。”老宫女敛眉,说这话,却是没有多少底气。
    萧文慧自然是听出来了,嘴角勾起一抹轻笑,“是啊,二十三年,我被关在这里,暗无天日,就连我的名字,在宫里都是一个忌讳,旁人连提都不敢提起,就算是皇上还记得我,那也是记得我是萧家之女,是那个差一点儿颠覆了他皇权的罪臣!”
    “主子……”老宫女看着那背影,上前一步,想要安慰,却是不知道说什么。
    太子妃说的一切,都是事实,据说,曾经有位宫人提了一句萧太子妃,便被皇上打发进了慎刑司,皇上是视主子为仇敌,甚至她想,若非主子当年自请入这凌霄宫,恐怕,最终连一条命都保不住呢!
    萧文慧敛眉,脸上的笑意更多几分苦涩,“没关系,这二十多年,我已经习惯,在当年,自请入凌霄宫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从那之后的日子,伴随我的会是什么,可看到安九……”
    萧文慧说到此,眸中的慈爱浮现,“那丫头,我当真是喜欢,当年,我以为她当真会随她喜欢那人私奔了,可却没想到,她最终还是嫁了人,生了安九……倒也没有什么可惜的了!”
    “主子喜欢安九王妃,多让她来这里走动走动便可。”老宫女道,那安九王妃,饶是她看着,也是欢喜不已。
    萧文慧神色微怔,眼底一抹异样的神色一闪而过,却是没有再说什么,过了半响,她的口中,才又开始喃喃着什么……
    “皇上受伤,今晚的皇宫,又要不太平了,好在……这一切,距离凌霄宫,都很远,都已经很远了……”
    说着,萧文慧敛眉,将视线从门口收回来,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可这一切,都不及二十三年前的那一晚……呵,那一晚,我怎么都忘不了呢!”
    萧文慧说着一些让人听不明白的话,走进了房间。
    凌霄宫中,一片宁静,而距离凌霄宫很远的柳莺殿内,却是热闹非凡。
    方才,晚宴为歇,容妃娘娘夏侯音,身子便有些不适,对容妃宠爱至极的靖丰帝,便亲自送夏侯音回柳莺殿,谁也不知道柳莺殿内发生了什么,当传来靖丰帝遇刺受伤的消息之时,所有人都是愣了。
    还在宴席上招呼着宾客的淑妃,以及其他一干嫔妃,首先急了,顾不得其他,便朝着柳莺殿赶去。
    虽说柳莺殿是宫妃的寝殿,可皇上受伤,兹事体大,却也顾不得许多,一干人等,全数到了柳莺殿外。
    许是担心有刺客,北策才让赤枫来将安九找到,当安九到达柳莺殿的时候,大殿之上,气氛甚是诡异,安九瞧见北策,第一时间,便是走到北策的身旁。
    看到安九,北策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夫妻二人相携而立,安九看着眼前的一切,更是不由得心中一诧。
    靖丰帝坐在榻上,手臂上,似被利刃割开了一道口子,而殿的中央,夏侯仪,夏侯御浅,以及夏侯音,甚至连这柳莺殿的宫女太监,都一并跪着,浑身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而夏侯音的面前,一把染了血的匕首,落在地上,无法分辨,这匕首,定是伤了靖丰帝的匕首。
    而这伤了靖丰帝的人……安九蹙眉,目光顺着靖丰帝的目光,落在了夏侯音的身上,好看的眉峰一挑,是夏侯音么?
    夏侯音刺杀靖丰帝?这个男人,可是给了她无尽的宠爱,无数的荣华,她此刻怀着靖丰帝的骨肉,甚至有机会凭着这肚中的孩子,一跃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她刺杀皇上,怕是谁也不会相信吧!
    看靖丰帝的神色,那震惊之中的愤怒,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么?
    因为料想不到,这个自己疼宠至极的女子,竟对自己动了刀子,甚至是想要了他的命,他怎能不震惊,怎能不愤怒?
    正是如安九所料的这般,靖丰帝的震惊和愤怒,先于一切到来,而正是在这样的关头,其他人也来了,看到了夏侯音跪在地上,一切就都再明白不过了。
    “皇上,您息怒,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音儿……不,容妃娘娘她……断然不可能对皇上有如此大逆不道的心思!”夏侯仪跪在地上,一张脸难掩慌忙,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夏侯音会……
    想到音儿对于当年嫁给北王爷,甚至是后来进宫的不满,可就算是因为心中的不满,刺伤皇上,那放在以前,她还没有身孕的时候,他还相信,可是,音儿如今怀了皇上的骨肉。
    她甚至告诉他,皇上已经有了立后的心思,在这样的关头,她该好好的生下一个皇子,而不是……做了眼前这样的事情,不是吗?
    不仅仅是夏侯仪想不透,就连夏侯御浅也是想不透。
    夏侯御浅看了一眼夏侯音,只见她神色一片迷茫,那眉心微微皱着,夏侯御浅蹙眉,忙道,“容妃娘娘,你快说说话,向皇上解释……”
    “解释?呵,夏侯公子,你倒真是好笑,容妃刺伤皇上,如此大逆不道,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还能如何解释?难道说是她不小心,划伤了皇上么?呵,这么锋利的匕首,若非皇上命大,有天保佑,只怕……”淑妃冷哼一声,难掩愤怒,目光扫了一眼夏侯音,更是愤怒,“夏侯音,皇上待你不薄,这后宫之中,皇上最疼的就是你,没想到,你竟是个白眼儿狼,竟是一条埋伏在皇上身边的毒蛇!”
    如此一说,靖丰帝心中的怒气更盛,元妃抓着这个机会,也是不示弱,“是啊,臣妾倒是觉得奇怪,容妃娘娘一个女子,刺杀皇上,到底是为了什么?!”
    元妃话落,许多人顿时神色各异。
    是啊,一个宫妃,潜伏在皇上的身旁,行刺皇上,她的身后又怎会没有目的?
    众人不约而同的想起了这容妃娘娘的来历,曾经,她是北王府上一任北王爷的侧妃,虽说她进宫是皇上的意思,可是,此刻想来,这女人,若非对皇上有诱惑,皇上又怎会如此?
    上一任北王爷,可是极力反对夏侯音入宫,但似乎,夏侯家却是极力支持。
    自从这夏侯音进了宫之后,夏侯一家,都得到了好处。
    夏侯音此次刺杀皇上,是否又是夏侯家的支持,这一切都难说,不是吗?
    众人心中各自猜测着,靖丰帝本就多疑,想到这一层,心中的怒意更浓,怒声喝道,“夏侯仪,这一切,是不是你指使!”
    对夏侯音,他是真的疼惜,可正是因为疼惜,此刻也伤得更深。
    夏侯仪慌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猛地意识到什么,忙的磕头,“皇上,微臣不敢,微臣冤枉,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那你说说,到底是有什么误会?!”靖丰帝眸子一凛。
    这一问,更是将夏侯仪给问得懵了,什么误会?夏侯仪的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这一时之间,他哪里能知道是什么误会,可是,这个当口,他若是不说些什么,便是要眼睁睁的看着夏侯音,坐实了刺杀的罪名啊!
    他好不容易让夏侯音进了皇宫,他们所计划的一切,都在等待着时机,可是,这时机还未等到,一切就都毁了,这怎么能行呢?
    夏侯仪目光闪了闪,“这……这……”
    可是,夏侯仪努力找着能够脱罪的可能,却是怎么也没有出路,如此的反应,在旁人的眼中,更是显得有些慌不择路,欲盖弥彰。
    靖丰帝的脸色越发的沉了下去,淑妃看在眼里,心中浮出一丝得意,眸中的颜色,却是越发的阴冷,“夏侯仪,你纵容容妃娘娘行刺,还妄图狡辩,可是罪加一等!”
    夏侯音和夏侯仪是一家,既然要除掉夏侯音,那么,就要连同夏侯仪这个根,一起拔除,不然,留在这世界上,有朝一日,终成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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