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才跑进厨房里,高泽跟了进去,见她在黑黑的砧板上切出半个白菜,高泽皱着眉,嫌弃道:“这么脏,你就不能用手剥点给我吗?”
    韩菁菁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已经被切成两半的白菜,有些无辜地说:“可是我已经切了,而且白菜要吃之前是需要洗的。”
    “行了行了,随便吧。”高泽挥挥手,眼角余光瞥见木柜子上的鸡蛋,他眼睛一亮,走过去,对身后的韩菁菁说:“喂,土妞,能给我两个鸡蛋吗?”
    “那个鸡蛋是要卖钱的。”只有卖了钱,她才有学费去上学。
    高泽表情不屑,“一个鸡蛋才卖多少钱啊?”
    “看情况,好的话是三毛,不好就两毛。”
    “……”高泽一脸的鄙视,“就两三毛你还宝贝成这样,给我几个吧,等我以后回家了,我就把钱寄来还给你,怎么样?”
    韩菁菁摇头,表情老实,“不行,这个鸡蛋是五婶要的,她下午就要来拿了,不能给你。”
    “靠。”高泽不满地冷了脸,“你就不能跟她说你卖了两个给我吗?”
    韩菁菁还是摇头。
    高泽深深地皱起眉,“哎跟你这种脑袋是说不清楚的。”
    韩菁菁不理会他的话,把手里的白菜递给他,“那,这是你要的白菜。”
    “你就这样拿给我吗?”高泽一脸像看怪物的眼神看她,这样拿给他,让他怎么吃啊?生着吃吗?
    韩菁菁表情不解。
    高泽指点她,“我不会做饭。”
    韩菁菁反应过来,噢了一声,到院子里去劈柴火了,高泽把一切看在眼里,摸着肚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丫的天生就是丫鬟命,又呆又笨。
    韩菁菁三两下劈好了柴火,蹲在炉灶下,把柴火堆进灶坑里,用废纸引燃了火种,开始生火煮白菜,在这个过程里里,高泽背对着韩菁菁,在木柜上摸了两个鸡蛋,藏在自己的口袋里,一等韩菁菁把白菜做好,他就端了过来,笑意盈盈。
    “谢了土妞,我先回去了,等下爷爷醒来了我再过来找他。”
    韩菁菁点头,仍然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
    高泽心满意足地走了,吃了白菜,又把两个鸡蛋放在水里煮开,很享受地吃下了,他已经两天没吃肉了,能吃两个鸡蛋也是好的,也算吃了点人间美味。
    还别说,那两个农家鸡蛋特别鲜滑,高泽心满意足吃完,心想等他回去了,就给韩爷爷家盖个漂亮的新房子,再给他们弄个几十一百万的,让爷爷和那个土妞过上好生活,也算报答他们的照顾之恩了。
    就这样想着想着,高泽睡着了,夜里,老佣人回来了,见他还没起来,就给他住了个素面,高泽最近的鼻子变得特别灵,一闻见除了土豆以外的食物,他就能精神一振。
    在这场美妙的嗅觉里,高泽还听见了隔壁的吵闹声。
    “你说你一个姑娘年纪小小的,怎么就那么不老实?下午你告诉我鸡蛋是60个,我相信你就没有点算,结果送到人家手里一点是58个,要不是人家清点了一下,我的名声就要被你毁了啊!老村长,不是我不尊重你啊,而是你这个孙女太鬼了,58告诉人家60,这可不是小事,人家这是要结婚的啊,被你这么一搞,还得再去多找两个不同的鸡蛋,这鸡蛋今天弄错不是大事,可人家的婚事要是被你孙女搞砸了,你说这是不是大事?你没力气教训孙女,那就让我们来教训她吧……”
    五婶的大嗓门不断扩大,还有韩菁菁的求饶声。
    鸡蛋?
    少了两个?
    高泽眉头一拧,从睡梦中蓦然睁开眼睛,面也没有吃,穿了拖鞋就跑。
    他推开了隔壁的木板门,院子里点着昏黄的小灯,三个面容黝黑的妇女站在院子里,其中一个妇女手中拿着木棍,正对着跪在地上的韩菁菁背部狠抡。
    这就是落后思想的教育,这个五婶跟韩家有一点点亲戚关系,在她眼里,只要是亲戚就是自家人,只要自己占理,别人的闺女她也能教训。
    韩爷爷披着外套坐在院子里,一边咳嗽,一边挥手劝阻五婶,住在这个村子里,打伤了也只能自己扛着,因为没钱看病,这个村子里的都是穷人,而有钱的,早就离开了。
    韩菁菁的父母不孝顺,韩菁菁代自己父母来照顾韩爷爷,却被五婶这么对待,韩爷爷心里是愧疚又心疼了,可是五婶压根不听他的话,拿着木棍,不断很抽韩菁菁的腰骨。
    那可是人最重要的地方啊,要是腰骨不行了,人以后就休想在站起来了。
    韩菁菁趴在地上,背部的灰色衣服已被染成一片深色,高泽眼睛一刺,他很清楚那是人血,奋力冲过去,挥开了五婶手里的木棍。
    “你神经病是不是?没看见她背后都出血了吗?这么打她,你是不是人啊?”高泽声音沉怒。
    五婶手里的棍子被挥到地上,眼神一暗,“我教训我侄女还轮不到你来说话!你是个什么东西啊?”
    “鸡蛋是我偷的,不关她的事,你要找就找我!”
    “好啊,找你就找你,赔钱!”五婶伸出手,那表情,要多丑陋就有多丑陋。
    高泽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只剩一块手表和一条奶奶送给他老坑种项链。
    五婶叉腰冷笑,“没有了吧?呵,干坏事被自己父母抛弃了还敢耀武扬威地管我们的家事,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谁说没有?”高泽把手腕处的手表取下来,扔在五婶手里,“拿去,十几万便宜你了。”
    五婶惦着那手表,表情轻蔑,“你坑我呢?这手表十几万?”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十几万,就这个破表?
    “信不信由你。”
    五婶看了看表,又看了看高泽,把表扔回给他,“你这破表我拿着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这表我不要,你还我钱,否则这事没完。”
    “多少?”
    “你们害我损失了声誉,要赔我一百块!”
    闻言。
    地上的韩菁菁瑟缩了一下,一百块……她卖给五婶那篮鸡蛋才18块,现在却要他们赔一百块,简直就是趁火打劫,狮子大开口。
    “一百?”高泽以为自己听错的,“土妞下午说一个鸡蛋好的话才卖3毛钱,60个也就18块,你18块钱跟土妞买了一篮鸡蛋,现在却要我赔你一百?狮子大开口呢?”
    “你们这次害我没了声誉,要是我的生意因此受损,你们要赔的不止是这一点。怎么样?赔不赔?不赔我就继续动手了,打够一百块,我就罢手。”
    “现在手上没钱,等过几天在还你。”
    “不行,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跑了?你父母都不要你了,我还能相信你?”
    韩菁菁轻轻颤抖,伸出手,抓住了高泽的裤脚,声音坚定,“别拦着,让她打!”
    五婶眼睛一眯,就要去拿地上的木棍。
    “你敢!”高泽大吼,看着韩菁菁死死忍住疼痛的模样,他的心里又难受又压抑,眼神阴鸷,“鸡蛋是我偷的,如果你敢把责任推到土妞身上,我晚上就带刀去砍死你全家,反正我父母已经不要我了,我多拉几个人给我垫背也是值得的。”
    五婶咬着一口银牙。
    高泽又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被父母不要吗?因为我拿刀砍死了一个骂我的佣人,所以我父母不要我了,你敢惹我你就来,晚上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亡命之徒的手段。”
    听见他的话,五婶的脸色是黑的,但又不敢轻举妄动,愤然地站在原地,狠狠瞪着高泽。
    高泽轻蔑地说:“不就一百块么?搞得跟几千万似的,还要收人家的人命,你以为你是王法么?我可告诉你了,今天你敢再动手,我高泽这辈子什么都不干,就专门用来折磨你。”
    说完,他把地上的韩菁菁抱了起来,他的双手是那么轻柔,然而面对五婶的脸庞又是那么的肃杀,两种极端的情绪在他身边同时迸溅,形成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一瞬间。
    五婶怔住了。
    两个妇女也怔住了。
    好半响,五婶才回过神来,蔑然地说:“好,我今天就给你个面子,但是钱你一定要还,你要是不还,我还会找上来的。”
    “区区一百我也不屑赖账,滚吧。”
    五婶指了指他的鼻子,带着那两个妇女,大摇大摆地走了。
    高泽把韩菁菁抱进屋里,刚把她放到床上,韩菁菁就痛得眼角溢出了泪光,高泽心中难受,低低对她说了一句,“土妞,对不起。”
    韩菁菁摇摇头,“不关你的事,我之前跟五婶的女儿有点争执,她早就不喜欢我了,跟你无关。”
    高泽的背脊一僵,“你既然知道她是故意的,为什么不还手?”
    “爷爷已经老了,不能没有人照顾,如果我跟五婶闹翻了,到时候她们就不会买我们的鸡蛋,我们没收入,就上不了学,而且我上学期间,还需要五婶照顾爷爷。”
    没想到土妞的学费竟然是靠卖鸡蛋赚来的,之前是他不知道,才会那么鲁莽。
    可五婶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真的会照顾爷爷?高泽压根不信。
    “就她那个样子会照顾爷爷?”
    “不是,我平时上学的时候,爷爷都是自己做饭的,只是高血压的时候,五婶会过来看看,爸妈都在城市,顾不到这边,我们的生活还是要靠亲戚照看和帮忙的。”
    “爷爷不是村长吗?她怎么敢这样?”
    “说好听是村长,说难听一点就是个帮忙劝事的和事老,面对善良老实的村民还算受尊敬,要是碰上五婶这种凶妇,就只能吃哑巴亏,我们逢年过节分的猪肉,很大部分都要给五婶了,要感谢她在我上学期间照顾爷爷的日子。”
    “你们为什么不去城里跟父母一起居住呢?既然他们在城里,就有责任要赡养你们啊。”
    “城里还有弟弟和妹妹,他们都要上学和生活,爸妈说养不起,所以让我和爷爷在乡下生活。”
    这分明是借口,高泽完全能听出来,父母若是真爱自己的子女,怎么可能让她在乡下受此苦难却不闻不问呢?还有爷爷,都已经72岁了,没有经济能力,那对父母若是怜惜他们,也应该寄几百生活费过来啊,怎么可以让他们以卖鸡蛋为收入呢,而且连学费都不管。
    没来到这里之前,高泽不知道,原来这世界还有这么贫苦的人,为了一百块,五婶把土妞打成这样,从前的他,出手随随便便就是几千几万,从没考虑过钱的问题。
    这一刻,高泽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他怜惜地看着韩菁菁,郑重道:“今天你为我受了苦,我吃了那两颗不该吃的鸡蛋,这是我欠了你的,土妞,这辈子,如果你爸妈不赡养你和爷爷,我来养。”
    韩菁菁的瞳孔缩了缩,怔怔地望着他,不知道要说什么。
    那天晚上,高泽让韩菁菁把衣服脱下来,让他看看她背上的伤口,韩菁菁不肯,摇着头,神情倔强却苍白。
    高泽没有办法之下,对她说:“脱下来吧,背部你看不见的,还是我来帮你擦药吧,如果这辈子你因为被我看了一眼就没人要的话,那我就对你负责。”
    韩菁菁胸口一阵震。
    最终,她把衣服退褪下,高泽拿着红药水,认真给韩菁菁涂抹伤口,村里的药都很简陋,这些红药水都是自家人自己做,具有止血愈合的作用。
    韩菁菁倒趴在床上,伤口疼得不断轻轻抽气。
    高泽亦是忍着心中的不适,不过还别说,韩菁菁的脸孔看着黑黑的,衣服下的肌肤却是不黑,看来她并不是那种天生黝黑的乡村姑娘,而是被毒辣的太阳晒的。
    擦完了药,高泽让韩菁菁好好躺着,不要乱动,韩菁菁点头,就着倒仰的姿势,昏沉入睡。
    高泽回了家,面已经糊了,他忍着心中的不适把面吃了下去,又去了一趟主屋,叫老佣人明天别下田了,去韩家照顾高血压的爷爷和不能下床的韩菁菁。
    而他,徒步入县。
    第227章  韩菁菁vs高泽(二)
    高泽走了六个小时,鞋子的底都走烂了,但是他却没有放弃,从早上6点出发,一直走到下午一点才入了县城,这个小县城破得让高泽想骂娘,没名牌店就算了,连品牌店和大型超市都没有,路上就稀稀拉拉的几个衣服店鞋店。食物和水果都堆在路上,还是传说中的赶集,要是来得晚了,那就连影子都没得见了。
    高泽拧眉看着这一切,忍下心中的不适,找了间当铺,把手里的手表放了进去,没一会,店家又把手表退了出来,声音缓慢,“这个手表不收啊。”
    “大爷你看出清楚,这个手表可不是便宜货啊,限量版的。”高泽翻了个白眼,心想这都什么鬼地方啊,连这么好的名表都拒收,要是今天他在大城市,把这表送进二手店里,最少也能拿回十万呢。
    那大爷还是摇头,“我看得出这表不便宜,所以我们才不收啊,收了怕出不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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