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如花终究是无法面对了,他拽拽党爱民问着:“那我咋处理啊?”
    “清华。”党爱民正色看着他,如是道着:“这个谁也帮不了你,你得自己做决定。在做决定前,我提醒你,我本人觉得你已经走出来了,你跳楼,其实你并不想;你老是恶语恶言,其实你也不想;不过别人眼中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在我眼里,你是这个……从你敢拼命去追一个犯罪嫌疑人,队里的兄弟都认为你是这个,就我们这些穿着警服的都不如你。”
    党爱民重重竖了三次大拇指,如花吸溜着,一脸难色,喃喃道着:“你说的其实都是人走背字了,吃顿饭都碰上嫌疑人,再吃顿饭,又碰上老婆相好。”
    “相信我,人不可能一直背下去,倒是有可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党爱民笑笑,拍拍孙清华的肩膀,不再赘言,他带着孙清华进了警务室,那两位惊得齐齐站起来了,看着孙清华的恶相,依然惊恐到心有余悸。
    孙清华大马金刀一坐,从吊丝回复到了曾经孙总的气派,不怒自威,气势骇人,他咬着牙道着:“你就是扮律师,带着我老婆去我家的是吧?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不过你特么做事太恶心了啊。”
    “是我,对不起,我叫戈玺,到这份上了,那我们就坦白了说。”戈玺叹道,党爱民注意到,这位年纪三十许的男子,确实要帅多了,那怕头上缠着绷带,也掩饰不住那种上位者的优渥之感。
    “没什么可说的了吧?那我的情况你知道了,老子不在乎了,就打残打死你,爷今晚上照样睡得安生你信不?”如花道,表情和语言一样恶毒。
    “我知道……所以我给你个和平的解决方式,琼诗花了你多少钱,我全部给你,只要你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我也知道你的兄弟很厉害,你为自己豁出去了,我也能为这个女人豁出去,要是你还不解气,那冲我来吧……”戈玺掏着协议,协议上,钉着一张支票,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如花道着:“四百万,她都还给你了,还有富余。”
    嘭……孙清华怒到拍案而起。
    代琼诗一把把戈玺拉到自己身后,看着孙清华,这一对冤家夫妻重新面对时,再没有柔情蜜意,代而言之的是,比刻骨还深的仇恨。
    “清华,有什么你冲我来,是我骗了你……我相信你也清楚,我们之间没有什么爱情,有的只是赤裸裸的交易,你答应过我,等我走的时候,会还我自由的。”代琼诗脸色煞白,是咬着下唇说完这些话的。
    怨不得让如花念念不忘了,那鼻子、那眉眼比一个明星不逞多让,党爱民暗暗叹着,恐怕两人的婚姻,本就是一场交易。
    孙清华听得颓然而坐,他声音低沉到像吼一样,竭斯底里地说着:“……是,我知道在你眼里,我不算人,可就泥人也几分土性,就畜牲逼急了也会咬人啊,你不觉得你过分了吗?来啊,让他跪到老子面前求饶,没准放你一条生路。”
    扑通……代琼诗重重在桌边跪下了。
    这一跪吓得如花傻眼了,张口结舌无话可说了。
    代琼诗脸上并没有一点忏悔的表情,他带着几分狠心道着:“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情分,又有什么过分可言……你想干什么,就冲我来;我欠你多少,你现在就拿走,你放过我,我就死在外面,也会念你个好……行吗?”
    决然中,她的双眼沁着两行清泪,或许是受伤很深,或许是愧意很甚,凄美的脸庞,让孙清华唏嘘一声,那些怒意全部化解于无形了。
    戈玺在搀着代琼诗,代琼诗终于按捺不住了,伏在他肩头,嘤嘤地哭着,伤心欲绝地哭着。
    这一对似乎才是郎才女貌的般配,相比那位坐着呲牙的孙清华,同情该放到哪儿自不用说,孙清华慢慢地拿起了协议,一伸手:“拿笔来。”
    戈玺紧张地,赶紧地递上了签字笔,孙清华在协议上刷刷签上了名字,一合,然后拿起那张支票,蹭蹭撕了个粉碎,扔到了戈玺脸上,朝他脸唾了一口道着:“滚吧,老子富过,就穷了也不至于没出息到拿这种钱……现在是你老婆被我睡过,扯平了。”
    “谢谢。”戈玺脸上的唾沫都没来得及擦,带着代琼诗匆匆而走,一直躲在门外的乐子悄悄蹙进来了,好心疼地道着:“花哥,你是不是受刺激了,钱也不要了。”
    “闭上你的臭嘴。”如花悖然大怒吼着:“老子至于穷到卖老婆的地步吗?那钱能要吗?”
    吼罢,在众目睽睽下,他一下子没忍住了,咧开嘴号陶大哭,哭得捶胸顿足,哭得头撞桌面,哭得声音好不凄厉,把派出所警员都吓得退避三舍了。
    只有党爱民一直默默地陪着他,不时地拍拍他的肩膀,不过却无言安慰……
    ……
    林其钊一行到达枫林镇、冯元村时,已经是晚上八时了,现场的勘查已经接近了尾声,到达后,特训处全副装备的警员就开始搜集现场物证,和鉴证人员提取数据了。
    “其钊,条件并不成熟啊。”申令辰软软地提了个意见。
    “师傅,您来看一下……”林其钊带着申令辰出了大院,亮着手机灯,在村中走了不远,路沿上,线丝、布头;下水道,一股恶臭,家家封门闭户,一半村户熄了灯,然后申令辰很快明悟其中的问题了,他道着:“我明白了,难为你了,侦查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不容易了。”
    是个走私加造假的村,沿海这地方多得去了,典型的标识就是环境被极度破坏,居民对警察同仇敌忾,想在这里侦查,快算了吧,落单了没揍你个生活不能自理就算客气的了。
    “我知道您能理解,上面的恐怕理解不了啊,这些村边没资源,只能靠走私和造假,沿途不少地方都是靠走私洋垃圾谋生的,工商和质检经常联合咱们公安部门打击这类事,敌对情绪由来已久啊……咱们的侦察根本进不了村,这些人的嗅觉比嫌疑人还敏感。”林其钊道。
    “所以,你就制订了一个连环计划,诱捕,抓捕……以期打草惊蛇,让他们自己跳出来?”申令辰问,理论上讲,这应该是一个很合理的计划,总比没证没据查到这地方强,要查不到什么,怕是又得给制造出群体事件。
    “对,可我想不出,那儿出了纰漏,从这儿出去的车,徐同雷还在,车明明地装货的,怎么可能消失了?而且,他们得到了什么消息,会临时改变计划,卸那样一车货可不是容易办到的。”林其钊道。
    “消失的两辆货厢找到了么?”申令辰问。
    “不可能找到的,这地方全是货厢车,而且光垃圾山就有十几座。”林其钊道。
    这就是理论和实践的差别所在,不但环境被破坏了,秩序同样被破坏了,可以想像,罪犯正是以此为掩护,在这种地方肆意妄为,申令辰叹了好几声,无语。
    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那怕你是位警察,也无法改变什么。
    “对不起,师傅,我这次要丢脸了,不过您理解我,我个人的荣辱不在乎,我在乎是,我能为这些被破坏的秩序做点什么。”林其钊道,黑暗中,一双眸子格外地亮。
    “呵呵,以前我也这样想,总想着主持正义,总想着改变世界……后来屡屡碰壁啊,贼越抓越多,呵呵,城市的扩张,总会遗忘很多人,总会有很多因为面包犯罪的人,而当他们尝到犯罪的甜头之后,会义无返顾地升级,变成彻头彻尾的罪犯……我有时候很怀疑自己的信念,因为它在物欲横流的浊浪面前,实在太不堪一击了。”申令辰笑笑,带着自嘲的口吻道。
    “可总还应该有坚守着的人,否则还要警察干什么?”林其钊道。
    “对。所以刚刚我也做了一个决定。”申令辰道。
    “您不会是选择和我一起吧?我接下来该应对各部门的集体指责和诘难了。”林其钊笑道。
    “猜对了,多一个人扛着,少一份压力嘛,再说我也有私心,小木八成折进去了,愧对任何人都可以,唯独这一位,不可以。我们欠他的太多了。”申令辰道。
    “开始查了,很快会有消息的……师傅,谢谢您,我早该和您商量一下方案的。”林其钊道。
    “这不刚开始吗?有的是时间和机会。”申令辰笑道。
    两人的磨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溶洽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向来咄咄逼人的申令辰,已经变谦和待人了。
    不多会,电话来了,两人回到了这个成衣车间,案情意外的并不像想像中那么简单,没有找到用于替代钞票纸的纤维纸样本、没有找到可能用于印钞的油墨,可却找到了几处油斑,技术叁数闪点205至236,粘度指数108至122,这个参数让林其钊瞪圆眼睛了。
    “什么意思?”申令辰问。
    “接近海德堡印刷机专用油的数据。”林其钊道。
    “那你的意思是……有可能走私印刷机?”申令辰吓了一跳,这可比架个连供喷墨打印伪钞的水平要高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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