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相对平静,嫌疑人在慢悠悠地活动,活动完就踱步上街去早茶,当地的风俗,从监控里,这个人根本没有反侦查的意识,连警察已经盯上他了都浑然不觉。
    这一点让樊赛丽和郭伟又是感慨了,一个普通的、被忽略的人,居然成为大案的第一序列嫌疑人。
    怎么说呢?
    抓这样的人,有点失望啊。更失望的是,能不能抓,现在都无法确定,所有的突破都建立在那台印刷机的查获上,不同办案点的人,心都悬起来了,因为到现在为止,尚不知道,那个神秘的窝点,究竟在什么地方……
    ……
    凌晨七时,天光已经大亮,而党爱民一行仍然行驶在艰难重重的昏暗中。
    不是黑暗,而是污染的昏暗,能见度不足二十米,通过市区的时候,你得直勾勾看是红灯还是绿灯,能看清的顶多是前车的车屁股,打开车窗,党爱民透了一口气,一股酸爽的味道冲过进来,就嗜烟的几位也直咳嗽。
    “雷霆零号,雷霆零号,听到回答。”
    “我是雷霆零号,请讲。”
    “你的前方三百米有公安监控,嫌疑车辆在凌晨二时通过这里,沿干道右拐。”
    “收到,我们正在追踪。”
    后台的支撑查找很慢,走走停停,已经迟了数个小时,拐上新路时,党爱民愤愤道着:“妈了个巴子,大半夜换呼叫编号,还特么雷霆呢,说出去也不怕把人雷倒。”
    刚醒的几位笑了,有人看手机定位道着:“教官,再往下就难了,这里武成县,这条路应该通向候集镇,这个镇有六乡、34个村,毗邻国道十公里,可以直通济广高速,四十分钟车程左右。”
    “交通错不了了,太偏的不利于转运。”党爱民道。
    “教官,您看……”有人指指窗外,然后众警齐齐咋舌,数辆大型液罐一字排开,等着进加油站加油,看来这地方最不起眼的,就是这种车型了,那位说话的道着:“我本来想这伙人有点蠢,现在才发现我自己蠢啊,没有比这种再好的掩护了,特别是在这种地方。”
    “污染怎么样?”党爱民问。
    有警员查着手机,惊讶地道:“pm值超过800了,严重污染。”
    “还用查吗?你闻这味道,跟特么嘴对在排气筒一样……哎这什么工业啊?”有位牢骚道。
    党爱民却是释然道着:“那就错不了了,就藏在这些霾下的某一处,而且是公路可以直达的,避开居民区查,小厂小站小高炉,跑不出这些地方。”
    “教官,我觉得您太乐观了。”司机瞠然道。
    然后一车鸦雀无声了,公路延伸的地方,两侧唯一的景致就是工厂,大的、小的厂子,高的、矮的炉在冒烟,路面覆着一层厚厚的粉尘,所有的墙砖都变了颜色,偶而在霾里看到一株植物,也像灰里打滚出来的,厚厚的一层,勉强才能看到一点绿色。
    如果隐藏在其中的一所、如果被限制的自由,这可怎么开始?
    一路连绵不断的厂子、大院、在霾中若隐若现的人影,让党爱民傻眼了,让追踪来的刑警都傻眼了,深重的雾霾,成了雷霆前锋们无法逾越的障碍……
    第174章 一犀灵光
    轰轰轰不知道运转了多长时间的印刷机终于停下了,从机长到流水线,快累瘫的一行工人终于长舒一口气,就地而坐,缓缓高度紧张的情绪。
    规律小木倒是看得差不多清了,三个技工,一个调试机器,一个总是拿着像根大板指的黑色放大镜眼睛对上调色,最后一个更牛掰,估计是带头的,每令纸上机,连试机出来的样品都和成品别无二致,连一张纸都少见浪费。
    至于徐同雷、王立松加上他,就成帮手角色了,切割、整理,然后把成捆的码齐。真别小看这些简单劳动,干不了多久,满脑子就只剩下一个感觉了,生不如死。
    活累、情绪紧张、空间又封闭,一场下来,人的两只脚都是虚的,看什么都是晕头转向,每隔几个小时,四周的通风口就得打开,把车间的散着油墨味道的空气换上一下。
    “是不是该吃饭了雷哥。”王立松苦着脸道。
    “估计还得一茬,别尼马拉着脸啊,拿钱时间怎么不见你把脸拉着?”徐同雷训斥道,一指小木鞭策着他:“瞧瞧人家孩子,比你强多了,亏你这么大个子。”
    王立松剜了小木一眼,小木赶紧道着:“叔你这么说,和尚干活重啊,扛纸切割都是重活,我打个捆,累不着。”
    都是钱呐,屁股下坐的就是,这可真叫坐在钱堆上,却没有一点兴喜,风门开时,那位带头的招手叫徐同雷,王立松干得有点烦躁,起身出去,小木慌忙跟上,这儿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不管干什么不能落单,那怕就撒尿蹲茅坑,都得跟着个人。
    通风间隙,就成了仅有的休息时间,厕所就在车间后,旱厕,后面是两米多搞的围墙,仍然和上一次的选地一样,其实外面的环境不比里头强多少,空气中弥漫着含硫的味道,墙上、地上,落着一层脏不拉叽地灰,才来了一天,差不多都成灰头土脸了。
    难道不洗脸不刷牙?
    猜对了,为了钱,这些生活上的繁文缛节全省了。
    站到旱厕边上,两人一模一样解带,小木瞥眼瞧着,王立松情绪不佳,他故作关心问着:“王哥,你怎么啦?”
    “滚,尼马叫徐同雷是叔,叫我哥,把老子叫小一辈。”王立松怒了。
    “我不敢不叫啊,敢不低头么。”小木道。
    “软骨头……一看你就不是个好鸟。”王立松道。
    “咱现在同伙,得搞好关系,你骂我,你算什么?”小木道。
    王立松怒了,蒲扇大手一揪,一把就把小木拎起来,他恶狠狠说着:“信不信老子把你打尿池里。”
    “啊……救命啊……”小木扯着嗓子一呼。
    坏了,王立松吓得就放人,这一声吼,车间里趿里踏拉跑出来一群,哄到厕所,小木紧张地靠着墙角告状了:“叔,他打我。”
    “老子还没上手呢。”王立松怒道。
    “准备上手呢,叔,给换个工种行不?这厮对以前怀恨在心,没准找时间收拾我呢。”小木挑着刺,故意刺激王立松两回了,每回这家伙出手都太快,小木想狂叫着跑出前院瞅瞅的愿望一直都没实现。
    “滚,也不瞧瞧什么时候,扯这淡。”徐同雷训走了王立松,那几位工友悻然散去,他叫着小木,揽着小伙子肩膀道着:“你别惹这个人,脑瓜简单,一根筋……有我罩着,他不敢动你,我跟你讲,干这活神经高度紧张,都心绪不佳,千万别惹事啊。”
    “没有,我怎么能给您惹事……可是,叔,我就奇怪啊。”小木道。
    “奇怪啥?”徐同雷问。
    “整这美国人的钱卖给谁呀,咱们这儿又不能花,那些山炮还没见过美钞没有,那如咱们印人民币,出去就是现金。”小木好奇问,一脸山炮的表情。
    “卖给老外呗,咱们不能光坑自己人,得想法子坑坑老外,给他们没心理负担。”徐同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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