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踉跄,粘稠的血液顺着他线条流畅的手臂滑落,流到了女孩光洁的脸上,又滴落在地,打出无数个大小不一的深黑水洼。
    月色蔓延,折返了薄薄的红光。
    一室的猩红,触目惊心。
    张小雅丧失了判断能力,在开枪的过程中,反被训练有素的警员制服。
    由于她的靶子是小白,身体其他的部位就极容易暴露出破绽,反被刑侦队的警员射中手臂与小腿。
    一时间,她血流如注,丧失了行动能力,匍匐在地。
    小白松开女孩,瞬息之间也跪到了地上。
    他的膝盖与地面相接,发出有力的一声碰撞。裤管上的粉尘也迎风四散,细沙一般挥舞。
    “小白!”余念疾步上前,攀住他的肩膀,她深吸一口气,说,“你清醒一点,救护车马上就会到。”
    小白以手支地,他抬头,朝余念微微一笑,“别对我……失望。”
    余念掐他人中,企图让他清醒一点,“我从没对你失望过,真的。”
    他没令她失望。
    他摆脱了尾随自己已久的阴影,亲手杀死了从前那个懦弱不堪的自己,她又怎么会对他失望呢?
    小白点点头,纤长的睫羽煽动,不一会儿,像是耗尽了半生的力气,紧闭上了双眼。
    “小白?小白?”余念焦急地喊。
    她在惊慌失措之中几乎都要忘记了,小白是先天性耳聋,再怎么喊,她也听不到任何回应。
    这一次,他是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而那个世界已被圣光洗涤,再无阴霾,所有人都会无忧无虑度日。
    很快,救护车就赶到了现场。
    小白被送往急救室抢救,他昏迷不醒,还处于危险期。
    这一场历时小半个月的恶战终于结束。
    女孩还是被警方的人带走了,她的父母有虐待倾向,所以她必须受到保护。
    夜凉如水,由于下过雨,午夜的街上都弥漫一层朦胧的雾霭,隐隐约约,斜入车内,照亮那些蛰伏于角落的微末尘土。
    余念觉得冷,她抱紧双臂,光滑的臂膀上果然浮起一层浅白的颗粒物。
    她的余惊未消,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你很冷?”这时,也只有沈薄还陪伴在她左右。
    “还好。”
    沈薄将风衣外套褪下,盖到她的肩上,温柔说道:“你做的不错。”
    余念错开眼,淡淡地说:“我什么都没做,这一切都是小白做的。”
    “他信赖你,才会为你做这些事不是吗?”
    余念咬住下唇,的确,她也早该料到了。
    那个少年能为杀人犯奋不顾身,那么也会为了保全她的安危而挺身而出。
    小白怕她在对峙期间受伤,所以才会擅自行动,以一己之力破开这个僵局,救下孩子。
    这个人,真是分外的温柔呢。
    不过,造成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是她害了他吗?
    这个世界对他来时太残忍了,他会不会就此不肯醒来呢?
    余念感触良多。
    沈薄看了她一眼,“余小姐不必自责,你没有害了他,反倒拯救了他。”
    余念抬眸,与他对视。
    这个笑面虎沈先生很少有肯定她的时候,不知他下一句会不会出现什么嘲讽之语。
    沈薄微笑,“而且这一次,你已经走到了他的心底。”
    “是吗?”她曾记得沈薄说过,她还未走入到小白的心底。
    但现在不同,他已经接纳了她,并且放她进入那围困他已久的心城了吗?
    沈薄但笑不语。
    茫茫夜雾中,他眉宇间的神色显得愈发柔和。他就这样浅笑着,带着真挚的笑容,将一股温暖,泊泊注入她的心底。
    余念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男人了。
    他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从未真正融入红尘世俗。但又睿智非凡,总在人行错路之时出现,提点一二,将人引回正轨。
    他究竟是什么人?
    不,应该是说,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概过了一个星期,小白终于平安渡过了危险期。
    子弹只射在他的肩膀,由于出血过多,导致了昏迷。
    小白养了一个月的伤,终于出院了。
    他没地方住,还是回的沈薄家。
    沈薄还是一如既往亲自下厨,做了一道煎马肝,估计是想给小白补血。
    饭后甜点是一道焦糖布丁,是张姨制作的,甜腻的糖味扑鼻而来,有一种焦灼的甘甜味。
    沈薄对甜品并不排斥,他率先剜了一小口白嫩的布丁,含入口中。
    他几乎没有咀嚼,用舌尖的力道抿化奶味的布丁,脸上带有靥足的笑容,“味道如何?”
    余念也尝了一口,满足地喟叹,“味道很好!”
    张姨的手艺真是没话说,甜味不浓也不腻,奶香被完全激发出来,有一种馥郁的浓重回甘。
    用舌尖稍一抚动,几乎是入口即化。
    小白也点点头,姿态秀气地吃着甜点,很是满意布丁的味道。
    很显然,甜食使得人心情变好,这句话一点都不虚。
    饭毕,沈薄突然让张姨拿出两份合同协议,摆在余念与小白的面前。
    他唇角微勾,说:“我想聘请两位为我长期工作,你们意下如何?”
    小白无异议。
    余念倒愣了,“长期工作?什么工作?”
    “就像上次一样,开一间私人的工作室,长期配合警方的调查工作。你们的工作能力卓越,我都看在眼里,所以才提出这样的合作邀请。”
    余念皱眉,略有不解:“不过,我想问一下,沈先生为什么会对破案感兴趣?”
    “哦,为了超越某个狂妄自大之徒。”
    “谁?”
    他不动声色地说:“最近业界有点名气的新起之秀——musol。”
    余念反应过来,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调查侦探苏牧老师?
    对了,这个苏老师不是还有一个哥哥,身份很神秘来着,似乎是姓沈……
    难道,就是眼前这一位沈哥哥?
    余念目瞪口呆:“你是那一位在去年帮助警方缉拿越狱犯人叶青的沈先生?苏老师的哥哥?”
    “哦,看来家弟并不是无名之辈,他的名声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大许多。”沈薄用纸巾掖了掖嘴角,略带不屑地说道。
    余念挑眉,签下了这一份合同。
    看来,业界里说他们俩兄弟不睦,倒并非是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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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个错字
    ☆、第十二集
    转眼就是初秋时分,多雨,室外梅雨绵绵。
    余念给沈薄工作,不但包吃包住,薪水还高,八月底还出门度假。
    按照他的话说:在欧洲,八月是假期,如果工作需要发两倍的薪水,他是一名不随意压榨员工的老板,所以人性化地为他们安排了休假地点——去磊山区知名的旅游小镇度假半个月。
    余念惬意地蜷曲在鸟巢状的藤椅里小睡。
    屋外雨声大作,小白心急火燎地从楼上赶下来,顺手关上了推门。
    “啪嗒”一声,世界都安静了。
    余念睡眼惺忪,她捂住嘴,打了哈欠,问:“咦?小白?吃饭了?”
    小白语带埋怨,“余念姐,以后下雨要关门,会生病。”
    “哟,小白这是关心我呐?”余念俏皮地说道,纤长的指头掐在小白细嫩的脸颊上。
    小白耳根浮起一抹绯红色,嗫嚅:“沈先生说快做好饭了,我去帮忙。”
    他逃也似地奔上楼,余念捧腹大笑。
    经过多日的相处,小白原本阴郁的性格也逐渐好转,虽做事还是畏手畏脚,面对生人就默不作声,但对他们还好,偶尔还能开上一两句玩笑。
    沈薄请了知名的耳科医生为他治疗耳部,惊奇地发现他虽听力受损,但没有想象之中那么严重。
    戴上助听器然后再使用药物治疗,勉强可以分辨出一些高频率的振动,至少方便他辨认周围有没有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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