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呼吸吹拂在耳边,一阵酥麻的痒,挽姜的心底却是愈发冰凉,她根本没打算,要真的伤害他啊。
    “你还是容易心软,对待敌人,这是大忌。”云里轻轻浅浅的话语在耳畔响起,恍然还有些许清淡如风的笑意,却是让挽姜的眼泪落得更急更凶,打在他云纹银丝滚边黑袍上,扩散成潮湿的汪洋。
    “哥哥。”云襄痛呼,眼睛里泛起潮湿的雾气,飞身而起手里的红鞭朝着挽姜抽了过去,她现在,恨死这个女人了。
    云里抱着低着头不停落泪的挽姜转个身,剑上的鲜血在空中划过一道血痕,洒在了青萝花上,用自己宽厚结实的背,挡下了云襄来势汹汹的一鞭子。
    “哥!”云襄又惊又痛的丢掉手里的鞭子,眼泪模糊的看着云里,一袭红裳迎风飞舞,翩然若蝶。
    “下去!”云里抬眸看着云襄,面无表情的吩咐道。
    帝无湮沉默的看着半空中的云里挽姜,眼里的浮光明明灭灭,低头掩唇咳了一声,努力压制住体内又在逆流乱窜的真气。
    挽姜抬头,看着云里嘴角缓缓淌下的血迹,瞳孔猛的一缩,鼻息间全是密密麻麻的血腥气息。她颤着嘴唇抖着小手揪住他的衣领:“你知不知道,这是轩辕剑,是,是会魂飞魄散的...”
    云里低下头,目光沉寂清寥的望进她眼里:“魂飞魄散,正好替你二哥报了仇,你应该开心才是。”
    眼泪再一次汹涌而出,挽姜吸了吸鼻子摇摇头,抬起模糊的双眼望着云里认真的说道:“我不会开心。你要是死了我会难过,会...我是恨你伤我二哥,恨你滥杀无辜,可是,我方才说的话,都是气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不作数的。我不要你死,你活下来好不好?”
    哪怕之前在心里怨他一千次,恨他一千次,骂他一千次,都抵不上她错手伤他这一次,她心里无处安放的恐惧和害怕,那般清晰明了,她不愿见到他有事,这个认知,在她心底里破土而出,一瞬间长成了参天大树。
    “呵呵。”云里轻笑,眼角余光瞥了眼下面色彩纷呈的各张脸孔,抬手拭去挽姜脸上的泪水,脸色渐渐的苍白了下去,在正暖的日头下泛着透明:“放心,我不会有事。”
    轩辕剑根本没办法伤及他的真身元神,顶多不过是失了些真气血力精气需要休养一段时日罢了。所以,他的确是不会死。
    “小五,回来。”堇宋在下面看着两人,脸色越来越难看,重重的呼了一口气朗声喊道。
    所有人都沉默的看着那相拥而立的两个人,一黑一白的身影缠绕在一起,墨发青丝在空中交织盘旋,狂风呼啸,吹的衣袍翻飞,那两个人却是彼此凝望,眼里再无他人的影子。
    “四哥。”挽姜低下头看着堇宋,放开云里的衣领,咬着唇恳求道:“师傅,四哥,你们不要抓他了好不好,他现在受了轩辕剑的伤,已经,已经够了。”
    她原本是在凤鸾宫陪着天后娘娘,听闻他们来妖界抓云里立即赶了过来,她刺他那一剑,伤口本是不深,她想着这样做或许能让师傅他们放他一马,只是事情的发展显然超出了她的预料,她万万没想到云里会那样做,让她始料未及仓惶无措。
    舞邪尘目光复杂的看着挽姜,悠悠的叹口气,摇摇头什么话都没有说。怀衣立在舞邪尘身边,听到他的叹息声目光看向了挽姜,又转向云里,然后低下头,眸子里古井无波。
    “小五,他伤了你二哥。”堇宋脸色铁青的看着挽姜,恨声道。
    “我也用轩辕剑伤了他,这样,便足以抵消了不是么。”挽姜目光转向沉默不语的帝无湮,目光殷切:“师傅,我们回去吧。”
    帝无湮目光静静的看着挽姜,半晌,才轻轻的启唇:“好。”
    “帝君,怎么连你也...唉,算了算了,我不管了。”堇宋气的袖子一拂,怒气冲冲的走了。
    挽姜回头看着云里,张了张口欲言又止,那柄插在云里胸膛的轩辕剑被帝无湮念诀收了回去,光芒一闪,挽姜微微低下头,看着云里胸前那个深深的血窟窿,仿佛又听见了刚才那皮开肉绽的声音,脸色竟是比云里还要苍白几分。
    第十七章 煮酒苍藤下
    帝无湮看着云里,眼眸深深声音低沉:“西钥少主,日后伤好,再续此战。”
    “好。本公子等着你。”云里笑笑,脸色苍白如纸,微微弯下腰掩唇轻声咳嗽了一声,云襄和风缦曦纷纷迎了上去扶住他。
    云襄直接撞开要去扶云里的挽姜,口气很是不善:“走开,别搁在这碍眼。”
    挽姜抬眸,看着面前两个女子,皆是一脸厌恶怨恨的看着她,挽姜目光移向那个以前素未谋面的桃色罗裙女子,见她盯着自己的眼神充满敌意,不由得微微皱眉,她好像并没有得罪过她吧。
    舞邪尘走过来,将挽姜拉到自己身边,看着云襄怒道:“说谁碍眼,老子就觉得你最碍眼。”
    “好了,我们走吧。”挽姜不想看见舞邪尘和云襄斗嘴,拉着他的胳膊往帝无湮那边拖去,舞邪尘对着云襄冷哼一声,扭头就走,怀衣走上前朝云里微微颔首,跟着舞邪尘后面也走了。
    “哥,你怎么那么傻,那轩辕剑是可以闹着玩的吗?”云襄又气又急的看着云里胸前的血窟窿,眼泪扑簌簌的直落。
    云里面色淡淡的看着挽姜她们离去的背影,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云襄,有时候傻一点,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什么意思?”云襄不解,看着一边的风缦曦:“缦曦姐你听懂了吗?”
    风缦曦望着云里,眼里闪过怔愣的神色,张口正准备说话,却见云里眼睛缓缓地阖上,身子朝着一边倒了去,惊得立即上前接住他倒下的身子。他失血太多真气外泄,虽不是致命伤亦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损害,能支撑到现在,已极为不易。
    仙界瀚陵宫,天后娘娘正在给祈回的腿上药,用的是司药仙君亲自调制的生肌还骨的栖颜生肌膏,连着用几日已经渐渐的长出了新生的肌肉,腿上皮肤的颜色还泛着淡粉色,待完全治愈便可恢复成白皙健康的颜色。
    这时,殿外传来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一名仙侍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跪下:“娘娘恕罪。”
    天后娘娘皱眉,看着这个将花盆打碎的仙侍,正欲发话突然听见祈回嘤咛了一声,忙转过头去看他:“回儿?”
    渐渐的,在天后娘娘无比希翼渴盼的目光下,祈回终是慢慢的睁开眼,醒了。
    “母...后。”祈回看着天后娘娘,轻轻的喊了一声,声音透着虚弱和沙哑,脸色更是苍白的透明。
    天后娘娘喜极而泣,握住祈回的手微微的发颤:“回儿,你若是再不醒过来,母后该撑不下去了,傻孩子,你跳十殿地狱,可曾想过母后,可曾想过我们是何等伤心绝望,母后心里就像是被人捅了一刀,痛彻心扉啊。”
    “对不起,母后。”祈回黑亮的眸子变得黯淡,那张素来温润沉稳的脸上写满了歉疚和痛苦。
    “好了,不要多想,母后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刚醒来身子还虚着,莫要再说话,好好休息,母后陪着你。”天后娘娘帮祈回拉好被子,坐在床边的方椅上目光慈爱怜和的看着他,祈回意识昏沉无力,不一会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堇宋的广懋宫在九重天上的东南角,临着那条宽广垣长的星灿天河,这日天气晌晴,帝无湮、怀衣上仙、舞邪尘和堇宋四个人坐在殿前蘩郁笼实的苍藤花树下,围着石桌煮酒品茗,春日尚带着寒气的清风拂来,吹落了苍藤花树上指甲盖大小的紫色花朵,朵朵精巧的紫色藤花落在石桌上,倒是平添了几分雅趣风味。
    舞邪尘百无聊赖的捏起掉在自己手背上的那朵小紫花,拿在手里抛了抛:“我去看过祈回了,他似乎对自己的腿疾完全不在意,你们怎么看?”
    帝无湮探手试了试炉火上的壶壁温度,又往炉子里添了两块银丝炭:“你想说什么。”
    “咳,我觉得祈回这次醒来有些奇怪,你们没看出来么,他的行为举止虽说和以往一样,但是,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我总觉得不大对劲。”
    舞邪尘说完,发现没人理他,转头看了眼离他最近的怀衣上仙,瞅准时机将手里的小紫花扔了过去,怀衣端着茶盏刚送到嘴边,那朵小花径直落入了杯子里,飘在清香四溢的茶叶上,煞是好看。
    怀衣默然的放下杯子,侧头看着舞邪尘,声音清润:“经历过生死的人,心智会成熟蜕变,眼神发生变化很正常。邪尘,要不我也送你去一趟十殿地狱,你的心智,约莫还留在了儿时。”
    堇宋一阵不可抑止的颤笑,收到舞邪尘扫过来的不善眼神,忙收住笑,一张清秀的脸憋的通红,桃花眼眨啊眨的盯着舞邪尘。
    “殿下,七公主求见。”殿门口的仙侍走进来,朝着堇宋俯身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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