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宁看出他不对劲,探一下他额头,“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走。”他撑着站起来,没站稳苏清宁揽住他的腰扶了一把,掌心摸到濡湿一片,收回手,一手血。
    “你受伤了!”苏清宁一下慌了,拉开他的衣服要看。
    萧岩抓着她的手,“没事,就是被刀刃划了一下。”在银行和黑头巾男人缠斗的时候被捅了一刀,当时场面混乱谁也没注意到,他怕苏清宁担心也没吭声。
    “划了一下会出这么多血?”她怕看手上的血,害怕,比刚才遇到匪、徒更害怕,“马上去医院。”
    萧岩很想告诉她,反动派一般都会挑银行、医院、政府部门这种影响大的地方下手,这会儿去医院只怕更糟糕。可他还没开口,她眼泪就掉下来,他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依你,去医院。”
    两人避开主干道去了比较偏僻的小医院,医疗设备和住院环境都非常简陋,庆幸的是没受□□波及,主治医生还是华人。
    医生戴着手套,两只手指直接伸到刀口里探伤,伤口左右转了一圈,开始往肚子里伸,手指全进去也没探到底,医生说进腹腔了,准备手术,这过程大概十多秒。萧岩疼得满头冷汗,楞是没吭一声。苏清宁在一旁哭成泪人,也不敢哭出声。
    手术签同意书的时候,医生问她是伤者什么人。
    苏清宁直接答:“妻子。”经此一遭,她还有什么好顾虑?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只要两个人平安在一起,什么都不重要。
    “医生,我丈夫会不会有危险?”苏清宁紧张问。
    医生皱皱眉头,“所有手术都是有风险的,我们一定会尽全力。”
    苏清宁攥紧笔,低着头,“如果,他有什么事,我绝对不活着走出你们医院。”
    医生也急了,“萧太太,你别这样,你这样我们……”
    苏清宁利落签上名字,力透纸背,手术同意书交还给医生,深深鞠躬,“拜托你们,一定要救我丈夫。”
    医生什么也没说进去手术室。
    苏清宁跌坐在休息椅,掌心的血已经干涸,她握住手腕不让自己发抖。
    这场手术足足做了八个小时,苏清宁从下午等到深夜,不吃不喝,护士不忍心比着手势让她去吃点东西洗个澡,有消息会通知她。她不,一步也不离开,护士摇摇头叹口气。
    萧岩从手术室出来直接推进iu,苏清宁只能隔着玻璃看他,萧岩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眼睛紧闭,连胸口都看不出呼吸起伏,如果不是仪器显示生命迹像……苏清宁捂着嘴哭,他受伤了,她竟然一点都没发现,还拉着他去机场,不敢想,要不是空中管制,怎么办!
    医生告诉她,再晚一点这人就真救不回了。
    “他什么时候会醒?”苏清宁擦干净眼泪问。
    医生:“麻药过了大概就会醒。”
    苏清宁心一紧,“大概是什么意思?”
    医生也不敢说得太绝对,“如果到明早没出现什么并发症他就能醒了。”
    “会发生什么并发症?”
    “感染,休克,大出血……”医生没说完,苏清宁已经站不稳,医生扶住她,“萧太太,我们只是告诉您可能出现的最坏结果。就萧先生目前的情况来看,手术很成功,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苏清宁慢慢扶着玻璃站稳,“我可以进去陪着他吗?”
    “最好等明早他稳定了再进去,放心,有专门的护士照顾他。我看你已经很累了,去吃点东西休息下。”
    苏清宁摇头,“我不饿,什么也不想吃,我就在这看着他。”
    医生劝不走她只得摇摇头离开,下半夜苏清宁实在支持不住在休息椅上睡着,护士给她盖了床被子,这丈夫还没脱离危险期妻子就病倒了可怎么办。
    早晨,苏清宁是被脚步声吵醒的,她一下惊醒从椅子上坐起来也顾不得麻了的腿抓住从病房出来的护士,“我丈夫怎么样?醒了吗?”
    护士对着她一通说,她听不懂,更着急,“我听不懂,他到底怎么了?你会说中国话吗?英语也行。”护士也着急又说了许多,苏清宁一句也听不懂。
    医生摘下听诊器出来,“萧太太,萧先生的情况很好,放心,已经过了危险期好好调养就没什么大碍了。”
    苏清宁红着眼眶问他,“我现在可以进去看他吗?”
    医生点点头。
    “谢谢。”苏清宁没有立即进去,扭头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又整了整头发才进去。
    萧岩还没醒,阳光从窗户扑进来落在他脸上有种透明的惨白,病房很静只有仪器滴滴的声音,那是生命的象征。苏清宁不敢去看他被子下的伤口,拉着他露在被子外的手贴在脸上。
    萧岩隐隐觉得掌心有温热液体滑动,他努力的想要醒过来,眼皮太重睁不开。他动一动嘴唇,喊她的名字,“苏清宁……”
    她止住哭,俯身下去,“是我,你醒醒。”
    萧岩能听到她的声音,就是睁不开眼睛。
    “等你好了,我们马上回国,回国就去民政局,我要名正言顺做萧太太。哪怕以后你会后悔,哪怕我会再经历一次抛弃,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你。”岁月经不起蹉跎,浪费时间的人是可耻的,他们只有这一辈子,仅有这一辈子,再也经不起一分一秒的浪费。
    萧岩想握紧她的手给她回应,没有力气,全身一点儿力气也使不上。
    医生进来,“萧太太,您不能在这儿待太久,萧先生现在很虚弱需要好好休养。”
    苏清宁擦干眼泪,“知道了。”
    萧岩一直处于半清醒状态,明明可以听见他们说话就是醒不过来。苏清宁抽空回了趟酒店,医院条件差,很多东西都得自己准备。街道已经平静了许多,到处还是乱糟糟,她一路提心吊胆,进到酒店就安全了。
    “苏清宁。”远远儿的有人喊她,她吓了一惊。
    秦立笙出现的时候她着实楞了一下,其实秦立笙已经到这儿三天了,今天才查到他们在这家酒店落脚。
    “你还好吗?”秦立笙见她脸色憔悴得吓人。
    苏清宁没多看他一眼,“我现在很忙没空跟你叙旧。”径直进去酒店电梯。
    秦立笙也跟着进去,“我找了你很久,没想到萧岩把你带到这儿来。这里很危险,跟我回去。”
    电梯墙壁光可鉴人,苏清宁没转头看他,对着墙壁上扭曲的人影,“你失忆好了?”
    秦立笙有一瞬的窘迫,“我只是想挽回你。”
    苏清宁举起手上的戒指,“我和萧岩已经结婚了。”她转头,“秦先生,请你不要再来找扰我们的生活。”
    秦立笙盯着她手上的戒指,“只要你们还没登记领证就不算。”自私人的固执起来还真没法讲得通。
    苏清宁笑笑,“我们领了结婚证第一时间发给你看。”
    电梯叮一声门开,苏清宁跨一只脚出去,秦立笙伸手就拉住她,“领证不是儿戏,你想清楚了,萧岩那种人是长情的人?”
    苏清宁盯着他的眼睛,“就算今天领证,明天他就不要我,我也愿意。”
    “苏清宁你是不是疯了!”
    苏清宁笑,“对你这种自私只爱自己的人永远都不会明白。”她狠狠甩开秦立笙的手出电梯。
    秦立笙跟着追出去,“诗诗你也不管了吗!”
    苏清宁顿下脚步没回头,背对着他。秦立笙乘胜追击,“姚岚去秦家偷孩子要带着诗诗跳海自杀,幸亏抢救及时,姚岚被关进精神病院。诗诗受了很大刺激,现在不敢见人不会说话,只要有人靠近就大叫。”
    苏清宁背僵直,秦立笙知道她心最软,不会见死不救。
    “清宁,现在只有你能帮诗诗,不然,孩子一辈子就毁了。”他没夸大也没说谎。
    苏清宁一直没有回头,“秦立笙。”
    秦立笙看到希望,“你说,什么条件你都可以提,我都答应,只要你跟我回去,我求你。”
    “秦诗,是你和姚岚的女儿,跟我,没关系。”苏清宁说完大步离开,泪流满面没让他看见。萧岩说,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她重要。当时她不信,现在她信了,因为这一刻在她心里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比萧岩更重要。
    ☆、第40章
    静谧的夜,漏进房间的月光随着窗口的树枝晃动,落在萧岩脸上,他脸色已经恢复了一丝血色。
    秦立笙一路尾随苏清宁到医院,看着她离开病房去小厨房才进去。他说是病人朋友,两个人的名字都说得上护士没有阻拦。
    病房很静,窗台摆了一束不知名的花,楼下杂草丛逆境而生的花,看上去生机勃勃。
    萧岩毫不知觉,左手扎着针水,一滴一滴汩汩流进他体内。秦立笙看见躺在病床上的萧岩那一刻就知道自己输了,彻底输了,难怪诗诗的事都没法让苏清宁回头。他站在床边,想起十年前,他也是这样重伤,那时的苏清宁还青涩、稚气未脱已经很会照顾人,细致体贴,一个眼神她就懂,因为那时候她是真正把他放进心里。
    十年,他以为那些记忆已经尘封黄土再也不会想起,这一刻,每想一分,心刻骨痛一分,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失去的什么。
    突然有个疯狂的念头在脑中扭曲叫嚣,如果萧岩消失,苏清宁是不是会回到他身边?他盯着输液管,往里面注入空气真的可以要人命吗?
    秦立笙太过专注盯着输液管,全部心神都被疯狂的念头占据,没发现萧岩已经睁开眼睛。
    “你怎么在这里?”萧岩沙哑的声音在静谧的夜特别惊悚。
    秦立笙吓得脸色煞白踉跄退了两大步才站稳,世上本没有鬼,都是人心里的鬼。
    萧岩强撑慢慢坐起一点,轻蔑弯一弯唇角,“你还真是阴魂不散,不演失忆了?”似乎是扯到伤口,呲嘴抽气一声不再动。
    秦立笙强压着恐慌镇静,盯着他,“我来恭喜你。”
    萧岩轻哼了一声,“恭喜我重伤住院?”
    “恭喜你苦肉计得逞。”
    萧岩慢慢挑眼定定看住他,“你以为,谁都像你那样卑劣。”
    秦立笙一楞,“你什么意思?!”
    萧岩转头看窗外,月色融融,麻药已过人清醒了伤口很疼,他目光下移落在秦立笙腹侧,“刀子扎进肉里,真他妈疼,你那个时候有没有这么疼?”
    秦立笙定了定神色,“苏清宁告诉你的?”
    萧岩笑一笑,“那一刀是我扎的,需要别人告诉吗?”
    秦立笙惊愕张大嘴,秦易查出萧岩的身份并没有告诉秦立笙实情,秦易也觉得他们三个人的关系不能再复杂了。事实上秦立笙也没认出萧岩,他换了名字,十年,变化实在太大。
    “你,你,你是……”
    萧岩看着他的眼睛像黑夜里的鹰,“她认错人,你娶她,我认了,那是我第一次认命。你不该在不爱她的时候娶她,一而再的伤害她。现在她是我妻子,你敢动她,我要你的命。”他说话的声音不大明显还虚弱,却让人听得脊背冰凉。
    秦立笙握紧拳,他知道萧岩说的是事实,“我不信,如果十年前那个人是你,为什么你一开始不告诉她?”
    萧岩望着天花板呼口气,还是太虚弱,说了这么久的话,有点儿累。
    “你演技那么好都能竞选影帝,我告诉她也得她信。”他私心里还是怨恨苏清宁的,十年前为什么不来跟他当面对质,如果她来,他也不至于有那三年的牢狱之灾。只是,感情的事儿哪里由得人控制,他硬起的心肠轻易就被她化成了绕指柔。这辈子他算是交待在苏清宁手上了,他认。
    “现在那些都不重要没有意义了,我希望那些不开心的往事就烂在大家肚子里,你也不希望她知道你是个冒名顶替的卑鄙小人吧。”萧岩最后这句带着警告。
    秦立笙不甘心,尤其知道那个人是萧岩,那个捅他一刀的人竟然是萧岩,他现在怎么能甘心!
    他直直了背,“记不记得我曾经和你打过一个赌,我赌她不会嫁给你。如果我输离开南城从此这辈子都不会在你们面前出现;如果你输,你要让她这辈子都恨你。”
    萧岩闭着眼睛笑,“还需要赌吗,你已经输了。”
    “你们没有领证,也没有举行结婚仪式更没有宴请亲朋召告天下,我还没输。”
    萧岩慢慢挑起眼睑,锋利望他,“这样垂死挣扎有意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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