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辞整个人都僵了,然后颤抖,抱着她一起战栗着,他从来不知道他的江西,这么害怕,这么绝望。
    她哭着,一直摇头,满脸的眼泪落在宋辞的脖颈:“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他们死……”
    “宋辞,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断断续续,句不成句,声音嘶哑,像只小兽在宣泄地喊着,“你别怪我,你别怪我,不要扔下我好不好?”
    宋辞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这样无能,不能替她一分,也从未这样讨厌过自己没有一丁点记忆,哪怕是一点,那他一定会告诉他的江西:不,不是你的错,我不怪你。
    她一直一直哭着,从不爱哭的人,大概要将藏了十五年的眼泪,全数流出,所以,这样泛滥成灾,不能自已。
    她说:“宋辞,是我不好。”
    她说:“我不是故意的,你别不要我。”
    她说:“宋辞,我怕,我很怕。”
    心,疼得快要窒息,宋辞突然觉得眼眶很热,脸上温热的液体滑下来,他不知道是阮江西的泪,或者是他的。
    他的江西,怎么能这样要他的命。
    宋辞抱着她,一起躺下,将被子紧紧裹住她冰凉冰凉的身体,一遍一遍亲吻她的眼睛:“不怕,我在。”
    她的哭声,似乎小了些,紧紧抿着唇,脸上一丁点血色都没有,仍旧在轻微地颤抖,嘴里,念着宋辞的名字。
    “江西,别怕,是我,我在这里。”宋辞吮了吮被她咬得通红的唇,一点一点轻轻舔着,轻声说,“我怎么会不要你,这辈子都不会。”
    宋辞一遍一遍重复这句,渐进,她紧闭的眸子,安静了,只是,宋辞抱着她的手指,始终在轻颤。
    到底十五年前,她身上发生过什么?宋辞从未迫切地想知道,他不确定会是怎样惊心动魄的记忆,只确定,他一定会为了阮江西发狂,只确定,他这辈子,无论发生过什么,他都离不开怀里这个会让他心都撕裂的女人。
    秦江接到宋辞电话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了,电话内容只有四个字个字:“马上过来。”
    秦江简直要气绝身亡,三更半夜随时随地传召,再这样下去,宋暴君会失去他的。
    秦江一进门,拉长了脸,二话不说就抱怨:“宋少,你知不知道?我老婆的预产期只剩二十天!”
    宋辞靠在沙发上,搭着腿:“跟我无关。”
    “……”
    这还是人话吗?秦江捶捶心口,只觉得郁结在胸,长吸一口气,尽量克制住体内快要爆发的洪荒之力:“那你知不知道你这样随时随单凭心情地传召我,会让我老婆生气,她一生气就要动手,一动手就要动胎气,一动胎气就要——”
    秦江还没发泄完,宋辞直接打断了:“我没兴趣知道。”
    你没兴趣?你没兴趣!除了阮江西你还对什么有兴趣吗?秦江咬紧牙:“什么事?”
    “上次让你查的事情,我要立刻知道结果。”
    果然是老板娘的事情!不然天大的事也烦请不动宋辞大人半夜三更这么费心费力。
    今天晚上在庆功宴开始之前,秦江就告诉过宋辞,这件事有了一些眉目,当时宋辞急着去陪阮江西,便扔在了脑后。
    秦江庆幸在来的路上已经做了准备,不然,城门着火殃及池鱼,他事无巨细地一一汇报:“只查到了个大概,除了顾辉宏和叶宗信,还有一个人在极力掩盖当年的事。”
    “谁?”
    气氛突然紧绷,空气中似乎都是冷凝的气息,秦江不由自主地有些战战兢兢:“宋少你的母亲。”
    宋辞将眉眼沉下,一言不语。
    关于宋唐氏的传言,多半是歌功颂德,只是秦江从来不觉得那位贵夫人是个温善的角色,一个年轻守寡的女人,若没有几分手腕与谋略,如何能掌一方之权。
    宋夫人与阮江西……
    秦江不敢妄自揣测,继续道:“和宋少猜想的没有多少差入,当年阮家小姐并非病逝,是车祸,阮清下葬不久,叶宗信就告知外界他与阮清的女儿——阮氏电子唯一的合法继承人不治身亡,而且,那次车祸遇害的不止阮家母女,还有,”秦江突然顿住,抬头查看宋辞的神色。
    目光,比这冬夜里的星子还有寒凉上几分,唇角紧抿,宋辞轻启:“还有什么?”
    “还有,宋少你的父亲。”
    宋锡南不过而立之年逝世,宋家当年给出的官方解释是病逝,竟不想,是在阮氏母女的车上遇害,宋家与叶家却如此遮掩事实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宋锡南与阮家,确切的说是与阮氏母女之间……
    “阮清和我的父亲是什么关系?”
    “查不到,什么都查不到,显然被人做了手脚,不过有一点我敢确定,”秦江迟疑了一下,神色越发紧张,他笃定,“我想宋先生一定很爱阮清,因为你的母亲在阮清死后的第二天劫走了她的女儿。”宋夫人是多恨阮清呢,连一个刚刚在车祸中死里逃生的九岁女孩都不放过,秦江久久不能平复震惊。
    只是宋辞的反应却出奇的平静,昏暗的灯,在沉冷的轮廓上,落了层层的冷,毫无半点其他表情。
    秦江觉得,大概越是濒临狂风暴雨之间,就越是风平浪静。
    “宋少,有个巧合你应该知道,叶宗信与阮清的女儿也叫江西,叶江西。更巧的是,顾辉宏抹干净了阮小姐被顾家收养之前的所有事情,也就是说,”秦江字字铮铮,“我现在可以肯定阮小姐就是叶家宣布逝世的小姐,叶江西。”
    然后,是久久的沉寂,风吹得窗帘摇动,落在地上交叠的暗影。宋辞突然起身,走到窗户前,背着光线看窗外雨打玻璃,他问:“你有烟吗?”
    “……”秦江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没有,自从我老婆怀孕后我就戒了。”他想,此时此刻,宋辞的理智必定快要崩盘了。秦江多嘴了一句,他是好意,“宋少,抽烟不好,阮小姐一定不会喜欢。”
    秦江自始至终都不曾怀疑,不管其他任何人任何事,能左右宋辞的,依旧只有阮江西,一人而已。
    “资料留下,你可以走了。”
    留下这一句话,宋辞便彻底沉默了,逆着光线的背影,有点昏暗模糊。
    秦江不吭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夜深宁静,微微冷风,吹进阳台,白绒被里的一团肉乎乎的家伙抖了抖身子。
    卧室的门被轻轻合上,床边亮了一盏微弱的暖灯,床上的女人似乎睡得不太安稳,纠结着眉头,唇角被抿得有些发白。
    宋辞俯身,挡住了灯光,他伸手,指尖在她脸颊上来回流连,低头,将唇落在她唇上,轻轻摩挲:“江西,我不管你以前是谁,现在你是我一个人的。”
    一夜无眠,宋辞在日记本上,写了满满几页的阮江西,连同那一叠资料,收进了柜子的最底层。
    下了一整晚的雨,早上却突然放晴,冬天的天气,竟也这样善变。
    睫毛颤动,床上的女人并没有睁开眼来,阳光在她脸上落了一层白绒绒的光,十分娟秀精致的轮廓显得异常柔软好看,宋辞情不自禁,俯身亲吻阮江西的眉头,然后是眼睛,最后落在她唇上。
    大概是被扰了睡意,却没有完全清醒,迷迷糊糊便伸手去推,阮江西睡意朦胧,梦呓似的喃了一句:“宋辞,自己去玩,不要闹我。”语落,用手掌揉了揉对方的头,“乖。”
    如此萌宠,分明是对宠物!
    宋辞的脸骤然难看了:“你在说那只胖狗?”俯身,二话不说就对着阮江西的唇咬了一口。
    微微痛感彻底驱散了阮江西的睡意,她睁开眼便看见一张放大的俊脸,沉着嘴角盯着她。
    她揉了揉眼睛,喊了一声:“宋辞。”刚睡醒,还有些迷糊,“怎么了?”
    宋辞冷声冷气,表示他的不满:“我吃醋了,你要补偿我。”
    不待阮江西说话,他低头就截住了她的唇,唇角张合,舌尖缠绕,急切又深入的法式深吻。
    宋辞似乎最是钟爱这种激烈到窒息的吻。
    久久,他唇角才缓缓转移到她的脸和耳垂,一点一点轻啄,不放过任何地方,最后,落在阮江西脖子上,很用力地吮吸啃咬。
    酥酥麻麻的感觉,触电般,有些微微的灼痛,阮江西伸出手,抵在宋辞胸前,轻轻推他:“那里不要。”
    宋辞看了看她,继续吻她的脖子。
    她撇开头,躲开宋辞的亲吻,解释道:“今天有发布会,留下了痕迹,镜头会拍到。”
    宋辞喜欢很用力地吻她,经常会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只是,他却似乎很热衷制造那些暧昧,乐此不疲。
    宋辞笑了笑:“如果被拍到了,你可以把责任推给我,我不介意。”说完,唇凑近了阮江西的脖子,用力地吮吸,偶尔啃咬,会发出让阮江西面红耳赤的声音。
    显然,宋辞在阮江西脖子上是留下了痕迹的,她也依着他,乖乖躺着不动,抱着宋辞的脖子任他折腾,一番亲热,宋辞情动,手从她衣角下探进,有些凉,阮江西猛然发觉:“我的衣服是谁换的?”
    “我。”宋辞回得漫不经心,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吻。
    他的手凉凉的,肌肤相触,阮江西战栗了一下,然后僵着身体不动,用手蒙住了眼睛,片刻,头顶传来低低的笑声。
    宋辞抓着她的手,从她眼睛上移开,笑意融进了眼潭深处,黑瞳徐徐,好看极了,他刻意拖长了语调:“害羞?”
    阮江西移开眼,不看宋辞。自然是害羞了,平日里清雅矜贵的人儿,哪里经得住这样的逗弄。
    宋辞扶着她的脸,不让她闪躲,凑近了唇,蹭着她耳垂,热热的气息喷在她脖颈,宋辞的声音低沉,性感极了:“昨晚的事都不记得了?”
    阮江西懵了一下:“嗯?”隐隐有些头疼,她只知道,昨夜她似乎喝了许多酒,记忆模糊,“昨晚怎么了?”
    宋辞唇角微微拉开,随即握住阮江西的手,反手掀起被子覆住了相拥的身影。
    初晨,洒进窗台,暖暖的。
    定北侯的宣传发布会是在上午十点开始,阮江西十点一刻才出的家门,陆千羊也不问原因,还需要问吗?肯定是被宋辞缠住了。
    陆千羊坐在保姆车的副驾驶座上,扭过头说:“tin’s的代言合约我送去锡南国际了。”
    “哦。”阮江西神色平平,低着头翻看今天的报纸。
    近来阮江西很关注金融板块的企业实事,在那个板块,陆千羊也发现了,时常会出现宋辞或者锡南国际的名字。陆千羊觉得她家艺人迷恋宋辞迷恋得有点走火入魔,对其他事情,完全不放一点心思。
    多少也关心一下啊,tin’s怎么说也是服装业数一数二的门面啊,要不要表现得这么无关紧要,陆千羊换了角度问:“这个合约你不关心我理解,但对宋辞给你开的代言费你就一点都不好奇?”
    阮江西微微轻笑,并不在意。
    陆千羊很无力,耸耸肩一脸无奈:“好吧,这歌功颂德的事情就交给我吧。”然后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给阮江西。
    阮江西放下报纸,接过:“是什么?”兴趣,还是不大。
    陆千羊的嗓门拔高,语气很抑扬顿挫:“tin’s的股权转让合同。”
    阮江西听了,低头翻了几页,并没有看内容。
    陆千羊可是十分激动的,她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有感而发:“果然,土豪与贵族的区别就是开支票与甩银行的区别。”她兴奋地直嚷嚷,“你家宋大人好大的手笔啊,直接把整个tin’s转让给了你,太豪了。”
    宋辞大人果然是江西控,经济大权说甩就甩,可见,是个会疼老婆的啊,这一点,陆千羊甚是满意。
    阮江西半天只应了一个字:“嗯。”然后合上合同,放在旁边,拿起报纸继续看金融版面。
    这就没了?就这反应?陆千羊觉得她家艺人是不是被宋辞大人惯坏了,很无语啊:“你就没什么想感叹的?”
    阮江西没回应,继续专注她手上的报纸。
    开车的魏大青感叹了一下:“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陆千羊太监横了魏大青一眼:“老子要是太监那也是总管大人,你顶多是小青子公公。”
    小青子公公懒得跟总管大人顶嘴。
    阮江西突然开口,轻描淡写的口吻:“剧组后续的宣传商演我不参加。”
    陆千羊见怪不怪,表示很理解:“我就知道你家宋大少舍不得放人,放心,导演不敢和剧组的衣食父母抢人的。”
    到达发布会现场时已经十点半了,定北侯发布会已经开始半个小时了,可是现场外面还有这么多粉丝和媒体啊,陆千羊才刚推开车门,便听见整齐划一的口号。
    “常青,常青!”
    “常青,常青,一统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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