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只笑:“这不是身体弱不弱的问题。”是我看他命短的像要夭折。
    当然后面的话不能说出来,否则会被打。
    状元庙里倒是香火不断,鸡鸭鱼都摆的整整齐齐,观看之后,虞青莲先留下,裴景随着那大娘一起走了。
    他低头,看着大娘粗糙长满茧子的手,走在山路上,问道:“我听外面人说,你们这的进士老爷,后面都会回来,怎么我没见一个。”大娘一手提着篮子,闻言一阵笑:“他们啊,都是临终前回来的,你哪能见到呢。”
    裴景有了兴趣:“临终前回来?”
    大娘说:“对,死前回来,有后代的就把年幼的孙子孙女寄养给亲戚。这都是村里言传不知道多久的规矩了,我嫁过来的时候,我家三伯就是那一年的进士,可风光了。这不,二十年后就回来了,还把他的几名小孙子寄养到了我这里。”
    裴景见她朴素简陋的打扮,只笑:“说句不恰当的话,怎么你那三伯在外发达了,都不晓得接济一下你们呢。”
    大娘愣了愣,支支吾吾想含糊过去,但与裴景的眼睛对上。
    一瞬锐利的刺痛后,整个人大脑一片空白。
    她神色僵硬又放松下来,叹了口气说:“我们这里,只分为两种人,村里人和村外人。考出去后,就不是村里人了,富贵风光都是他们的事,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裴景:“那你们大张旗鼓让子孙读书图的啥?”
    大娘说:“图文曲星高兴,图他保佑我们啊。有一年吧,几个不懂事的外人搅和的许愿夜不安宁,文曲星生气了,一个人都没选。不出所料,那一年所有参考的人都名落孙山,顺带着接下来的三年,村里出现了各种天灾人祸。我的小儿子就是那三年里去世的。”
    大娘中了轻微摄魂术,眼神迷茫,走在路上,干脆一五一十交代了自己知道的。
    “我听我爷爷说,几百年前大家逃到深林里,无妄峰的魔头并不是没发现,只是追过来后,都被震慑在了状元庙外。神像救了所有人,为了报答状元庙,众人才取名状元村。”
    “我也是嫁过来之后,才知道村里有那么多的习俗。祈愿夜,传承夜,每三年都会有那么几个人被选中,选中之后必会中举,只是出去了,也就断了所有联系。”
    裴景问:“出去后就断了所有联系,你们还舍得儿孙科考?”
    大娘说:“有什么舍不得的,被文曲星看上是他们的福分。他们能荣华富贵一生,我这当娘的做梦都能笑醒。而且,没人去读书,文曲星会不高兴的。”
    裴景算是知道了,对应状元村的人来说,读书科考并不是为了光宗耀祖,只是为了讨好庙里那座神像。某种意义上,也算一种祭祀。
    怪不得。
    怪不得他放眼状元村,连个书塾都没有,家家户户那些适龄的人,也看不出多用功寒窗苦读。都等天上掉馅饼,可哪有那么好的事呢。
    慢慢走到山谷口,大娘的眼睛才慢慢清明。她手指攥紧篮子,神情困惑又迷茫:“奇怪,是我昨晚没睡好吗?”
    裴景以前游历四方,也见过不少被邪灵缠上的村子,各种祭祀活动,要么就是抓个小孩投河,要么就是抓女人火烧,村民们跟中邪一样,传承好几百年。这状元村也差不多,一群呆子。
    不过比起揪出神庙里那作怪的鬼,裴景更感兴趣的是别的事。
    那首《七杀歌》,还有无妄峰上云中十四州当年的事。
    回到村长家后,裴景看到阿茹在淘米,小姑娘垂眸,模样很是乖巧,脚下叽叽喳喳绕着几只鸡。裴景在远处,低头笑了一下。
    他想,这应该是个很聪明的小姑娘。
    村长傍晚扛着锄头回来了,阿茹也已经做好了饭菜。
    点一盏油灯,裴景坐到对面,说:“我大概有了恢复她眼睛的方法了,明天出去一趟采药,三日后祈愿夜再回来,到时可能还要借助一下文曲星的力量。”
    村长懒洋洋掀了下眼皮,神色麻木嚼着颗花生:“嗯。”
    第二日,兵分两路。
    虞青莲带着季无忧继续在村子里找《七杀歌》的下落。
    裴景和悟生去无妄峰一趟。说起来,他这几天一直都没看到楚君誉的人影。
    临走前,虞青莲修长的手指剥着瓜子,对季无忧做点评道:“你这个小弟子倒是有意思,我感觉我一天说的话可以抵得上他一个月说的。问他什么,都是嗯,哦,啊。全程低头,搞得我差点以为自己是吃人的妖怪。”
    季无忧在旁边,面红耳赤不敢说话。
    裴景好笑地看一眼,道:“是你话太多。”
    虞青莲咬了颗瓜子,拍拍手,衣角系的铃铛发出清铃响声,翻个白眼只对裴景道:“你快去吧,无妄峰到底还是你熟悉一点。”
    和两人道别后,路中裴景问悟生:“这几日相处下来,你觉得季无忧这小子如何?”
    悟生微愣后,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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