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好久都没有抽烟了,他吸了一口含在嘴里,可他并没有像以往一样缓缓的吐出来,而是逼迫着自己吞下去,逼近着那虚薄的气体经过咽喉一直到肺囊里,陆离情不自禁的想象着自己被毒药慢慢蚕食的奇特感觉,或许,只有这样他才可以明白一些那两人吧。才可以明白这点……这种在下一刻就要烟消散的爱。
    越姒姜从车上下来,她脸色憔悴,双眼浮肿的跑过来吼着:“陆离,怎么样?他们人呢?”
    他望着越姒姜似第一次不经修饰的脸,看着蓝红二色的警灯交错着流泻在她的两颊,陆离突然就没忍住眼泪,好想抱抱她,好想就这样和她亲吻,牵着这女人的手,无论去哪里都好。可这些陆离从来都埋在心里的,从来不对越姒姜说一句。
    那人尤为不耐烦:“陆离你不会说话吗?我在问你啊!”
    “默珩在楼上,如果你真的要进去……就去吧。”陆离握起她的手腕,坚定的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才说:“可我会陪你一起去。”
    这房间的窗户都开着,空气中仿佛有一股烧荒草的味道。客厅的地板上散着一些药物,桌脚边都是玻璃碎片,那玻璃边沾着些已经发黄的血迹,其中还有那支碎裂的注射器。越姒姜低头,她脚下都是被撕得粉碎的照片,这些照片几乎铺满了整个客厅,满满都是张良和萧默珩那些不复存在的回忆。
    扭曲的孩子,住在扭曲的房子里,连心灵都是扭曲的,除了扭曲的爱之外,其他的……什么也来不及明白。
    “不……这不是真的……不!不是的……”越姒姜词穷的重复着这句话,她瞳孔渐渐放大,那空洞的眼神中是令人难以想象的恐惧,越姒姜只是木然的站在门口,她居然都忘记了要流泪,“陆离,这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离不慌不忙的说:“这是凶案发生的具体位置。”
    “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
    整个浴室都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这气息混着血香正不断刺激着越姒姜的神经。而墙壁和地板上的血迹已经凝固,散发出丝丝腥味。
    现场还没开始清理,他们可以看见盥洗盆旁边被撕下的衣料,那映花烤瓷盆上有几小戳已经腐烂变黑的纤维状物体,还有一些漂浮在水面上,透过水中的血丝不难猜出这是被撕咬下来的人类的血肉。那把放在浴缸一边的拆信刀上沾着些条状物,一缕一缕的泛着霉变的青色。浴帘半拉着,正好遮住了地板上的深蓝色牛仔裤,地上的肥皂被刻意的切成了整齐的小方块,帘子上的切口也很平整,看起来就像是一种提前演练。
    “凶案?你说什么凶案!”越姒姜整个人都懵了,“这不可能……不可能会是这样的……这都不是真的!默珩,默珩呢,他在哪里?”
    “姒姜,你还是留在门口吧,不要进去……免得破坏现场。”
    然而越姒姜像是没有听到的,她一个人有些不稳的轻抚着墙壁往前走。
    “姒姜,我说了,不要……”
    “别管我,你他妈的放手!陆离你别开这种玩笑了,我根本不相信啊!”越姒姜用力甩开陆离伸过来的手,她大步的走到前边,扯开了那副半拉着的浴帘,“他答应我会好好的,他告诉我说自己可以,他说不行了会找我帮忙的!不可能,决不可能……”然而这一刹那,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姒姜,不要,不要看。”
    尽管陆离及时捂住了她的眼睛,可越姒姜还是清晰的看到了……那些从人体完全剥离下来的,那些发黑坏死……已经开始霉变的器官。这浴缸边一片脏污,内脏和肠管都流泻着汇聚到了一起。看着那银色的刀面,越姒姜都能感觉到,那些血管就像新生树枝一样正在自己体内伸展开来。再难以抑制胃中翻涌的液体,越姒姜还是捂着嘴唇吐了出来,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满满的都是刺激鼻腔的腐肉味。
    “我问的是默珩在哪里?你为什么给我看这些?这到底是什么……这和默珩有什么关系啊?”她一把纠住陆离的衣领,“你说这是什么?这些都是什么?”
    “这些,我们还要等法医过来后再仔细分类。”
    “你说什么分类?你要给什么分类啊?”
    陆离斟酌了一会儿才说:“警署的法医还没到,所以我想,作为精神科的专家你可以先做初步鉴定。我是说,关于犯人一些精神上的行为,比如他的精神状态,以及有案发时是否有行为能力。当然了,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
    “犯人……精神行为?什么犯人?”越姒姜已经说不出话,她只是微微的张着嘴,看着陆离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根本不在这里的人。
    “要找默珩的话你还是跟我来吧,作案现场都是保留完好的,虽然不太想但我觉得你还是亲眼看到的好。”陆离拉着她的手仿佛是拉着一个木偶般,“我们找不到犯人这样做的动机。”
    越姒姜推开房门,只是平静的说:“你出去吧。”
    “姒姜,可是我不想你……”
    女人深吸了一口气,她终于平静下来的回说:“我能做的好,你不用担心,大学的时候我就已经做过很多这样的练习了。”
    “里面有组员留下来的一些基本工具,我10分钟以后就进来。”
    面对越姒姜突来的冷静,陆离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只是说了这一句后就退出后关上了房门。
    虽然站得有些距离,虽然还隔着一层塑料薄膜,可在看见的第一眼越姒姜就认出了眼前的人。在她看来,这样的场景是没有一丝恐怖的,因为看上去那人好像只是被裹在了温软的蚕蛹中,只是暂时的沉睡着。
    越姒姜拿起旁边银色的镊子,就像在课堂上做的无数次那样,她小心的夹起一角缓缓拉开了蒙在那人身体上的透明薄膜。她一生都无法忘记这情景,因为那实在是太像梦幻了,因为那时候的萧默珩……那人就像平时一样,优雅的微笑着。
    “怎么样,都已经整理好了?”
    那位法医报告道:“死者全身总共有37处伤口,大部分都是由浴室发现的那把拆信刀造成的,还有一小部分,似乎是……是直接撕咬导致的。内脏和肠道等器官几乎完全和身体分离,整个行为,就像是在做活体解剖,可以想象被害人当时忍受了多大的痛苦。不过很奇怪的是,犯人既不是医护人员也没有从事跟生物工程有关的工作,但他手法不像第一次,犯人会有这一行为实在找不到足够的动机。”
    “正在尝试给犯人催眠,成功的话相信应该还原当时的情景,准备一下等催眠师的口供。”
    陆离说完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对面房间的房门还是紧闭着没有任何动静。他们已经对张良已经进行了全面束缚,况且在这样完全隔离的状况下催眠师是决不会有危险的,可他还是很担心,在经历过那恶梦般的一天以后他实在不想让越姒姜跟张良共处。
    “怎么样?有没有成功?”看着终于和助手走出来的越姒姜,陆离终于放心的走了过去,拿起记录本的问道:“怎么样,张良他说了吗?你在他梦里都看到了什么?”
    “没有,他的梦里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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