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看着自上完药之后便躲得离自己远远的苏娇,金邑宴一边摆弄着自己束发,一边朝着苏娇招手道。
    看到金邑宴的动作,苏娇小心翼翼的朝着他的方向挪了挪,那满脸的警惕神色实在是怜人的紧。
    “怕什么,我又不吃人……过来……”金邑宴背靠在马车壁上,邪肆的双眸微挑,就像只餍足的猛兽。
    苏娇缩着身子看了金邑宴一眼,听到他的话,毫不犹豫的又缩回了马车角落里,甚至还随手拿过一放在小机上的盖雪蓝捏在手里,大有一副你再乱来就同归于尽的模样。
    金邑宴好笑的看着用力攥着一只空茶碗覆在胸前的苏娇,托着手里的玉冠伸手指了指自己半垂落的束发道:“过来帮我弄一下。”
    因为刚才苏娇用力的挣扎,金邑宴的束发垂落大半,马车之中甚至还有一些被苏娇不小心拽落下来的发丝。
    苏娇在马车角落缩成一团,听到金邑宴的话后立马便道:“我不会……”那声音娇娇软软的还带着几分急切,似乎生怕那厮再过来捉弄人。
    金邑宴侧头看了一眼苏娇,小小的脸蛋皱成一团,脖颈处都是红红紫紫的痕迹,缩在那处的模样可怜的紧。
    伸手捻了捻下颚,金邑宴也没有再为难苏娇,只自己伸着手慢慢的拢住那垂落的发丝束在发顶,然后用发带收紧,最近戴上玉冠。
    看着金邑宴熟练的动作,苏娇用力的撇了撇嘴,就知道这厮又是在框她,明明自己熟练的紧,哪里还用得着她。
    这般想着,苏娇更攥紧了手里的空茶碗,偷偷侧过头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昨日里她根本就没有怎么睡,今早上又被胡天胡地的闹了一通,整个人都困乏的紧……
    马车晃晃悠悠的前行着,金邑宴伸手接住那自苏娇手中滑落的雪盖蓝茶碗,轻轻的放在了身后的小机上。
    苏娇睡得很熟,小嘴微微张开,露出里面粉嫩的小舌。
    金邑宴看着一点粉嫩,坏心突起,伸出指尖捏住那一点轻轻的往外拉了拉。
    “唔……”
    “嘶……”
    金邑宴抬首,看着那歪斜在自己脚边的小人儿,轻笑着将沁着血珠子的指尖含进了嘴里。
    下次再收拾你。
    苏娇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侧殿之中,檀香袅袅,蕴香阵阵,身上暖洋洋的盖着细薄的锦被,塌前站着一面容干净的宫娥,这宫娥身上穿着精细宫服,宽松发髻略施粉黛,一看便知是个地位颇高的一等大宫女。
    看到睡醒过来的苏娇,这宫娥赶紧上前递上一块干净的帕子道:“王妃醒了,请净面。”
    苏娇迷迷糊糊的接过那宫娥手中的帕子,直到净完面之后才恍惚的道:“这里是……”
    那宫娥看着苏娇一副迷糊模样,轻笑着道:“这是淑妃娘娘的寝宫,王妃醒了便更衣随奴婢来吧。”
    苏娇点了点头,随着那宫娥起身,重新换上已经收拾干净的朝服。
    “金……王爷呢?”换好朝服,苏娇错眼看了看这只几个宫娥的侧殿,皱着细眉道。
    “王爷与淑妃娘娘在御花园赏花,吩咐奴婢等王妃醒了之后便带王妃过去。”那宫娥始终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看着让人十分有亲近之感。
    “哦。”苏娇点了点头,被那宫娥扶着坐在了梳妆台前。
    因为睡了一觉,苏娇的发髻有些杂乱,那宫娥十分手巧,上下翻飞几下,一个朝天髻便出现在苏娇的头顶,端庄又不失俏丽。
    “王妃,请随奴婢来。”帮苏娇整理好发髻,那宫娥躬身在苏娇前头引路,走出侧殿。
    苏娇看着那走在前头的宫娥,伸手扯了扯身上的朝服,掩在宽袖之中的手指不自觉的绞在了一处。
    这不是苏娇第一次进宫,但是这御花园她却还是头一次去。
    走在细石小路之上,苏娇抬首看着这面前一系古柏老槐,奇石玉座,金麟铜像,盆花桩径之景,只感觉眼花缭乱的紧。
    那宫娥回身看到苏娇盯着一旁的奇石罗布不放,好笑的掩了掩唇道:“王妃,淑妃娘娘与王爷在御景亭,那里风景极好,叠石独特,蹬道盘桓,还有一石雕蟠龙喷泉,比起这万春亭可好看许多。”
    苏娇听到那宫娥的话,回神之后有些绯红了脸颊道:“这宫中的御花园还真是名不虚传的紧。”
    那宫娥侧身盯着苏娇那张比起这御花园之奇景毫不逊色的面容道:“王妃缪赞了,依奴婢看,这御花园之奇景比起王妃来说,可是逊色了不少的。”
    似乎没有理解那宫娥的话,苏娇有些疑惑的眨了眨杏眸,刚想说话却只见不远处的石桥之上款款走来一宫装女子,华衣美服,姿色容貌皆是上乘,身后跟着三五数十宫娥,还有一看不大清楚面容的年轻男子,正与那宫装女子一边赏景一边细细私语。
    “那是皇贵妃娘娘……”那与苏娇一处的宫娥看到那径直朝着这处走过来的皇贵妃,细细的眉头微微皱起,回头看了一眼歪着脑袋还一脸迷糊神色,却娇美丽姿非常的苏娇,脸上显出几分难色。
    那皇贵妃浩浩荡荡的带着人往这处走来,苏娇跟在那宫娥身后,躬身静候在原处屈膝行礼。
    苏娇垂着脑袋站在那宫娥身后,看着面前缓缓站定一绣着双纹的精美宫鞋,随后是一道轻软的嗓音,带着一股子难掩的媚意,“这便是那淑妃向皇上那新要的庆国公府嫡女?”
    苏娇没有回话,而是那宫娥朝着皇贵妃福了福身子道:“回贵妃娘娘的话,这是新封的敬怀王妃。”
    “哦?抬起头来,我看看……”头顶传来那皇贵妃漫不经心的声音,苏娇曲着身子微微抬起了头。
    那皇贵妃垂首看着面前抬首的苏娇,修画精细的眉目微微皱起,那保养的极好的艳丽容颜上显出一抹假笑,“都说这庆国公府的苏五姿容不凡,金陵城中无一人敢比拟,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苏娇白嫩的下颚抵上那皇贵妃戴着甲套的指尖,被迫更高的扬起的脑袋,而这也使她看到了面前皇贵妃的真容。
    这皇贵妃未入宫之前,也是以姣美姿色明艳金陵城,入宫之后便独得恩宠,荣久不衰,现在苏娇看着这即便是年近四十也依旧娇艳如坛中牡丹的皇贵妃,便能想象到这皇贵妃在年轻之时应当是何等容姿,果然这金陵城中流传的独得恩宠之语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毕竟这么一个娇美人,谁人不会放在心尖上好好疼惜。
    “小女蒲柳之姿,不敢与娘娘明珠争辉。”苏娇垂下眼帘,声音娇柔。
    收回那按在苏娇下颚处的指尖,皇贵妃轻轻扯起唇角,“倒也是个会说话的,只是可惜被那淑妃捷足先登了,不然……配我皇儿也是不错的……”
    皇贵妃话音刚落,苏娇这才发现她身后竟然还站在那许久未见的穆王。
    这穆王站在那处,单手覆在身后,双眸死死落在苏娇的身上,面色十分难看。
    看着穆王这极其难看的面色,苏娇这才想起上次在赛阁楼时,他被金邑宴踹下楼梯,踩断指骨的事情。
    “母妃,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早日回宫吧。”伸手按住自家母亲的胳膊,穆王拦住还欲再说话的皇贵妃,声音暗沉道。
    皇贵妃回眸看了一眼身后的穆王,眼中显出几分气恼,但最终也没有说什么,只甩了甩宽袖,声音带着几分怒气道:“走。”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了,又浩浩荡荡的走了,苏娇看着那站在自己身侧的宫娥轻轻的吐出一口气,面色有些发白,“王妃,我们也走吧。”
    这皇贵妃自前些月穆王亵玩公府庶女之事被皇帝大怒重罚之后,便心性难定,时常脾性暴躁的紧,已经不知有多少宫娥奴才糟了她的毒手,但即便皇上依旧宠爱如常,这皇贵妃却因为失了穆王这最强有力的臂膀,等到年老色衰皇帝驾崩之时,她也不过就落得个孤死冷宫的下场。
    所以这皇贵妃虽然只是只拔了牙的老虎,但也不容小觑,不过今日好在没出什么事情,不然她也不好向淑妃娘娘交代。
    这边苏娇乖巧的跟在那宫娥身后,回首之际竟然看到那穆王掩在宽袖之中的手居然断了一根拇指,心下不禁有些讶异,看来这皇上这次是动了真格的了,连亲儿子的手指都舍得剁。
    正胡思乱想着,苏娇便跟着那宫娥到了御景亭,只见那四角翘亭之上,端坐着一宫装丽人,手持白玉盏,轻挑茶沫,手法细腻,端庄优雅。
    “娘娘,王妃来了。”那宫娥引着苏娇上前,柔声请示。
    苏娇站在那宫娥身后,对着淑妃屈膝行礼道:“给母妃请安。”
    淑妃放下手中的白玉盏,看向苏娇的脸上显出一抹柔和笑意,更衬得她温婉贤淑,姿丽温润,“娇儿,来,过来坐。”
    一旁侯守的宫娥在淑妃对面的石墩上放下一软垫,苏娇提着裙摆坐到了淑妃对面。
    “这是新上贡的普洱,尝尝味道如何。”将面前的莲瓣纹白白玉盏推到苏娇的面前,淑妃的脸上始终挂在一抹温婉笑意。
    苏娇伸手端起那白玉盏,下颚微敛,右手在上,双手虎口交握,以拇指和食指捏杯沿,中指托杯底,分三小口细品,那茶汤清香宜人,在唇齿之间流转,回味过后还要一点淡淡甘甜。
    “确是好茶。”放下手中的莲瓣纹白白玉盏,苏娇抬首看向淑妃之际,嘴角勾起一抹娇俏笑意,衬得那小脸娇美非常,比起这御景亭之中的簇簇繁花更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臣妾觉得,还是母妃的手法精妙,才能将这普洱烧制的如此甘甜可口,齿颊留香。”
    听到苏娇的话,淑妃掩唇轻笑,将目光投向她的身后道:“你看,你这王妃多会说话,比起你这闷葫芦可好多了。”
    苏娇顺着淑妃的视线看去,只见身后那金邑宴不知何时站在了那处,一身四爪蟒袍靠在御景亭之中的圆柱之上,束发轻飘,上簪一白玉螭龙发簪,双手环胸的模样俊朗非常,从那身后不停偷看的宫娥身上可以看出,这厮的皮相确是好看的紧。
    “母妃这是嫌弃儿臣了?”金邑宴站到苏娇身侧,单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目光从那残留的半盏普洱之上略过,嘴角轻轻的勾起一抹笑道:“母妃煮的普洱,怎么也不想着给儿臣一些。”
    说罢,金邑宴抬首将苏娇面前的那半盏普洱饮尽。
    看到金邑宴的动作,淑妃给金邑宴斟茶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笑意有一瞬浅淡了几分,但是在抬首之际却依旧是那副温婉模样。“宴儿,母妃这里又不是没有茶,你何苦去讨娇儿面前的那半盏呢?”
    金邑宴放下手中的莲瓣纹白白玉盏,指尖从那杯沿处缓缓滑过,浸着茶水的唇瓣润润的透着几分水意,“半盏一盏都是茶,再说了,母妃与娇儿,还分什么你我。”
    金邑宴话音刚落,御景亭之中的空气便突然凝结了起来,而此时的苏娇才意识到,这金邑宴与他那看上去事事温婉相待的母妃,似乎不若表面上看上去关系那么好。
    其实苏娇对于她这个姑母也不是十分熟识,毕竟在她小时,她这姑母便已经入了宫,完全没有亲近的时候,再说就算进了宫,两人见到了面也不过就是寒暄几句有的没的,哪里还有什么说的,所以感情便难免淡薄了几分。
    “宴儿这是心疼了?”端起面前的莲瓣纹白白玉盏喝了一口普洱,淑妃的眼帘微微下垂,掩住眼中外露的情绪。
    “母妃说的这是哪里话,儿臣的王妃,儿臣自然心疼。”金邑宴的声音漫不经心的透着几分怠意,似乎一点不把淑妃的话放在眼里。
    放下手中的莲瓣纹白白玉盏,淑妃抬首之际面色已无其它情绪,只带着几分淡淡笑意,“既然心疼,又怎么舍得带到我这处?不怕我欺负了人?”
    听到淑妃的话,金邑宴轻笑一声,垂首拨开苏娇颊边的碎发轻轻捻揉着她的耳垂,声音温哑道:“如何?母妃可有欺负于你?若是如此,我来与你欺负回去便好。”
    看着这让她当着母妃的面明目张胆告状的人,苏娇皱起一张小脸,轻轻的捶了锤金邑宴的胸口道:“瞎说什么呢,母妃待我和善的紧,你莫要挑拨离间。”
    伸手按住苏娇敲打了一下自己胸口处的白嫩小手,金邑宴把玩着手里的那一团软腻,转头看向淑妃笑道:“看,这倒变成我在挑拨离间了。”
    “好了,好了,就会乱说话。”淑妃将双手端于膝前,伸手对着身后的宫娥招了招手。
    那宫娥上前,将托盘之中的一银鎏金凤簪拿出,递与苏娇道:“这鎏金凤簪是我年轻时圣上亲赐,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是却也还算拿的出手,娇儿可不要嫌弃母妃寡漏。”
    淑妃虽然这么说,但是识货的都知道,这宫里的东西,哪样是不值钱的,更不用说这银鎏金发簪,款式别致,做工精细,单那簪首的伞形旋转花卉,便不是普通的工匠能做的出来的。
    苏娇白嫩的指尖抵在那银鎏金凤簪的落款处,上头落款为“随驾银作局金德三年银作局制”,一看便是出自宫中的银作局之手,民间哪得一见,就算是她这个庆国公府的嫡女,拿在手里都算是个稀罕物件。
    苏娇起身,恭恭敬敬的接过那银鎏金凤簪,娇美的脸上显出几分笑意,“多谢母妃。”
    看着苏娇那张娇美无双的面容,淑妃显出几分晦暗深色。
    红颜多祸水,更不用说是这般好颜色的祸水了,看来这次,还是她失算了,只她这儿子,又哪里是她能管的了的呢?
    “来,我给你簪上。”完全一点不客气的金邑宴拿过苏娇手里的银鎏金凤簪,直接便把它给簪到了苏娇的发髻之上。
    苏娇有些羞赧的看了一眼淑妃,小脸上显出一抹明显的绯色,更衬的那娇美面容含羞带怯,盈盈水眸含勾带媚,初为小女人的姿态尽显。
    金邑宴上下端详了一遍苏娇那发髻之上的银鎏金凤簪,乌发银簪,云鬓花颜,娇美可人。
    “再看下去,这眼珠子可都要掉了。”淑妃轻抿了一口手中的普洱,声音温柔。
    金邑宴伸手揽住苏娇瘦削的肩膀,嘴角勾起一抹笑,“母妃可是吃醋了?”
    “吃醋?”听到金邑宴的话,淑妃轻轻的挑了挑自己的远黛细眉,手里捏着的莲瓣纹白白玉盏都差点晃出了茶水。
    “母妃放心,即便儿臣有了娇儿,对母妃的情意也是不会变的。”伸手替淑妃倒了一杯普洱,金邑宴神情自若。
    “呵……”轻笑一声,淑妃伸手端起那金邑宴推过来的普洱,轻抿一口道:“如此,那母妃便放心了。”
    第99章 99919
    吃过了茶,苏娇与金邑宴随着淑妃一同去交泰殿朝拜皇帝与皇后。
    交泰殿单檐四角,一排溜的黄琉璃瓦,托起四角攒尖鎏金的宝顶,看上去巍峨耸立,气势十足。
    交泰殿殿门口站着两个宫娥,看到淑妃三人,赶紧福了福身子之后去里头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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