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慢点。”顾若离被他圈在前面,后背硌着生疼,霍繁篓皱着眉又跑了一会儿才慢下来看着她,“受伤了?”
    顾若离点了点头,指了指后背:“被人踹了一脚。”
    “笨死了。”霍繁篓说着,脱了自己的外套,将她没头没脑的裹着:“睡觉,等到我会喊你。”
    他衣服是真的难闻,可顾若离却笑了起来,靠在他胸口闭着眼睛,一会儿就睡着了。
    霍繁篓低头看着她,哼哼了两声,戳着她的额头:“真是包子做的,别人对你好一点,你就当别人是好人,怎么就不长点心。”话落,又想到自己,顾若离要不是这样的人,他也不会还能跟着她。
    一行人不过一刻就到了清涧,在客栈前顾若离醒了过来:“我们到了?”
    “嗯。先进去换件衣服,然后我陪你去医馆。”霍繁篓扶着她下来,顾若离应是左右看看,“赵公子呢,他身上的伤要清理一下。”
    霍繁篓拖着她进去:“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他不会亏待自己的。”话落,两个人前后进去,周铮正蹬蹬从楼上下来,见着他们就笑着道,“霍大夫先去休息,稍后饭菜会送到房里去。”
    “有劳周大人。”顾若离问道,“你是去给赵公子请大夫吗?”
    周铮一怔:“爷梳洗好了就出去办事了。”又露出惊讶,“他受伤了?”
    看来赵勋根本没有当一回事,顾若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那等他回来劳烦你告诉我一声,我稍后给他去抓药!”
    “好!”周铮笑着点头,快步出去。
    霍繁篓白了她一眼,正要说话,张丙中跟只鸟似的从楼上扑了下来:“师父!”话落人就到了跟前,上下左右打量着顾若离,又拿着她的手腕号脉,“还好,没有受伤,吓死我了。”
    “让你担心了。”顾若离失笑,道,“刘家村那边都稳妥了?”
    张丙中点着头,挤开霍繁篓笑着道:“杨大夫都办好了,马大夫还自愿留在那边,若非您失踪的事,那边的村民就要立刻给咱们修生祠了呢。”
    “还真修啊。”顾若离失笑,可事情不是她一个人做的,生祠也不是为她一人,所以她不好多说什么。
    张丙中嘻嘻笑了起来,与有荣焉的样子:“没想到我沾了您的光,居然还有这样的荣耀,这辈子算是没白活,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就你贫。”霍繁篓看他不顺眼,推开他对顾若离道,“赶紧去洗洗,臭死了。”
    顾若离点头应是,跟着他进了自己的房间,客栈的小厮抬水进来,不住的往她脸上看,顾若离习惯被人这样打量,便默不作声的喝着茶,那小厮收拾妥当忍不住凑过来,小心翼翼的问道:“您是霍大夫?”
    顾若离的容貌太有辨识度了。
    “是!”顾若离放了茶盅看着他,“小哥可是有事?”
    小厮一听忙摆着手:“没事,没事。”又道,话落,见她桌上的茶盅空了,立刻提着壶给她添上,“霍大夫,您慢慢洗,要是缺什么只管吩咐,我一定给您办妥了。”
    顾若离挑眉,小厮已经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关了门就飞奔到楼下,和掌柜道:“楼上那位真的是霍大夫!”
    “当真?!”掌柜听着心头一跳,立刻就道,“快,和厨房说一声,菜分量多点,听说霍大夫口味淡,让他少放点辣子!”
    小厮应是,嘻嘻笑着:“要不要出去宣传一下,如果大家都知道霍大夫住在这里,咱们的生意肯定好的不得了。”
    “就你机灵。”掌柜笑了起来,“还不快去办!”
    小厮唉了一声,笑眯眯的跑走了。
    如今整个延州甚至于西北都知道刘家村的瘟疫被控制住,全因一个姓霍的女大夫想的妙法,现在各处的医馆都学者刘家村的样子,每个病人去看病都要发一个什么病例,如果病重了还能睡在医馆里,有专门的人煎药照顾!
    就是没想到,他们也能见到霍大夫,还能亲自招待。
    顾若离不知道这些,梳洗后三个人一起用了饭,她被霍繁篓领着去了医馆,给自己开了外敷内用的药,又给赵勋拿了药,回到客栈和掌柜的借用厨房:“就煎药,用完了我给你清洗干净,不耽误你做生意。”她没有时间等药铺熬制药丸。
    “没事。”掌柜摆手,“您尽管用,一直用都没关系!”
    顾若离愕然,被客栈里所有人的热情弄的莫名其妙,霍繁篓笑着道:“这还是小的,一会儿到晚上你看看。”
    “看什么?”顾若离没懂,等到晚上的时候她就明白了,客栈一楼吃饭的居然排起了长龙,一个个的打听着霍大夫住哪个房间,甚至有将自己多年卧床不起的老母亲背来的。
    “怎么办。”张丙中激动的不知所措,“师父,您要不要下去?”
    顾若离关门躲在房里:“我们只是路过,没有必要弄成这样,反而和这里的大夫结了仇。”也不是疑难杂症,再说,她会治的病许多大夫都可以,她还不至于妄自尊大的,以为自己真是神医。
    “那咱们明天就走。”霍繁篓道,“再耽误下去,这些麻烦更多。”
    顾若离颔首,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她开了门,就看到赵勋大步从楼下上来。
    他换了件墨绿的直裰,负手上来,眉头轻蹙满身冷厉,不怒而威的样子,看见她露出个脑袋一双大眼考量似的看着他,赵勋脚步微顿,脸色便渐渐舒缓下来。
    “你稍等。”说着她回了房里,随即提着药壶抱着碗过来:“赵公子。”
    “嗯?”赵勋看着她,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唇角露笑。
    顾若离将壶抬了抬:“你的药我已经煎好了,你趁热喝了,肩上的伤还要换药,你看是去我房中,还是……”
    “去我那边吧。”赵勋扫了站在门口的霍繁篓和张丙中,原地转身朝另外一边而去,顾若离提着壶跟在他后面,进房给他倒药,等他喝完,她拿着药包道,“你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换药。”
    赵勋没有迟疑,腿了上衣露出精壮的胸膛和半边肩膀。
    伤口上的草药还在,血也止住了,可周围发红明显有些发炎的痕迹,她又摸着他的额头估量着体温:“你的烧还没有退,今晚要早点休息。”
    赵勋没说话。
    “我取点盐水来。”顾若离说完,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端着碗回来,拿着干净的帕子给他清洗。
    温凉的水浸在伤口上,略有些涩疼,顾若离小心的吹着风,安慰道:“有点疼,你忍忍。”
    赵勋神色无波,回头看着她挑着眉,她一愣问道:“怎么了,很疼吗?”
    “你都是这样安慰病人的?”赵勋撑着手在桌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她笑着道,“以前工作的时候,大多时候没有这样的好脾气,能见着不讲理的病人不发火已经不容易了。”
    工作是什么?赵勋打量着她,她梳着双丫髻,稚嫩的脸上那块疤看上去似乎比以前顺眼一些,目光落在他的伤口上,带着小心翼翼和谨慎,轻轻浅浅的擦拭着。
    “你很久以前就开始行医了?”赵勋顿了顿,开口道。
    顾若离手中的动作一顿,随即笑着打岔:“没有,我给师父打下手而已。”暗暗松了口气,这么多年,她都记不住她现在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说的太离谱,真是要被人当妖怪沉塘了。
    “我们什么时候启程。”顾若离放了帕子,拿碾好的药粉扑在伤口上。
    我们?不打算分开走了?赵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桌面,回道:“明天!”
    “知道了。”顾若离颔首,“能不能麻烦你给杨大夫去个信,就说我没事了,让他放心。”
    赵勋颔首,顾若离已经用棉布将他肩膀包好:“每天都要换药,你小心不要碰到水。”
    “有劳!”赵勋看着自己的肩膀,她的包扎手法和军医不同,上头还绑着一个小巧可爱的活结,他早年受伤更重时,也没有得到这样的医治和照顾。
    “那你早点休息。”顾若离收了东西玩外走,“明早我们会收拾好在楼下等你们。”
    赵勋颔首,目送她回房,才关了门。
    “爷!”陈达从窗户翻进来,“先生来信,说在绥德等我们,还问霍大夫是不是和我们一起。”话落,视线不住的往赵勋肩膀上瞟,有了霍大夫就是不一样,连爷都变的娇气了。
    要是换做以前,这点伤他随便上点药就不管了。
    现在居然还要这么精心的护理。
    “和我们一起。”赵勋撇了眼陈达,不急不慢的将外套穿好,“找到陈陶了?”
    陈达摇头:“是!”又道,“您看怎么处置?”
    “去看看。”赵勋起身往外走,陈达紧跟其后,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伤,咕哝道:“要不要也请霍大夫看看?”
    两人去了客栈后的一间耳房,里面黑漆漆的点着一盏油灯,中间的地上坐着一人,绑住了手脚堵着嘴巴,一看到门口进来的赵勋,身体即刻一抖,往后缩着。
    陈达上前扯了他嘴里堵着的布条。
    “爷。”陈陶身体涩涩发抖,说话都开始打着结巴,“爷,属下被他们抓去,被逼无奈才不得不说的,真的,属下也没有办法。”
    赵勋立着,不急不躁,可尽管如此他周身的冷冽,依然宛若彻骨寒冰,令人胆寒,他淡淡的问道:“说了多少,与谁说的?”
    “没……没多少。”陈陶摇着头,“属下就说……说了霍大夫,其他都没没有说。而听到的那些人,也都……都死了。”他真的没敢多说,因为他知道,只要对方有所怀疑,就一定会想尽办法除去顾若离。
    “很好。”赵勋仿佛赞赏的微微颔首,陈陶脸上一喜,“爷,让属下回开平吧,兄弟们需要属下,真的。”
    赵勋不再看他,抬脚出了门。
    “爷。”陈陶害怕了,抖个不停,“爷,饶命啊!”
    赵勋脚步微顿,陈达紧随过来,就听到他声音无波的令道:“解了,就当是见面礼,送去钱大夫等人的医馆。”
    “是。”陈达应是,目送他走远,他和周铮两人重新进了门。
    陈陶一脸死灰,拼命的磕着头:“求二位爷,给我留个全尸,下辈子我做牛做马报答你们。”他们一进来,他就猜到了,虎贲营审讯惯用的手法,手指一根一根的切,四肢一点一点的削。
    止血,消炎,让你留着一口气,直到你崩溃为止。
    这是赵勋最喜欢的方法。
    “孬种!”周铮说着拔出腰间的刀来,贴在陈陶的胳膊上,手起刀落,一截胳膊落在地上,手法娴熟。
    陈陶晕了过去。
    顾若离一觉睡的极其的踏实,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她忙梳洗下楼,赵勋等人已经坐在楼下,她尴尬的道:“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没事,我们就等了一个时辰而已。”周铮嘿嘿笑着,慈眉善目的,“霍大夫快用早膳,下一顿还不知什么时候呢。”
    “不用,我带着车上吃就好了。”顾若离摆着手,在桌上收了两个馒头,“走吧。”
    赵勋看了她一眼,起身往外走,顾若离背着包袱跟在后面一起出了门。
    “你可真能睡。”霍繁篓从马车里钻出来,接过她的包袱,“后背还疼不疼?”
    顾若离上车,站在车辕又顿了顿看向已经上马的赵勋:“赵公子,你的药还没有喝,你看是现在是喝还是下午喝?”她昨天煎了两副,一副装在壶里带着的。
    赵勋驱马过来:“现在喝。”
    “好。”顾若离解开包袱拿壶出来递给他,“不用都喝完,留一半晚上喝。”
    赵勋没说话,跟喝水似的喝了,将壶给她便打马离开,顾若离收拾好进了车里,霍繁篓依在门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周铮,回头问顾若离:“你还记得陈陶吗。”
    “记得。”顾若离看着他凝眉道,“怎么了。”
    霍繁篓催张丙中一声:“走啊,发什么呆。”便放了帘子靠在车壁上,看着她道,“钱大夫,唐大夫和陈陶认识。”
    难怪钱大夫他们会针对她,电光火石间,顾若离明白过来,她面色微变低声道:“死了吗?”
    “嗯。”霍繁篓了点头,“四分五裂。”
    顾若离没有过多的惊讶,这像是赵勋的手段和行事风格。
    晚上,他们到了绥德,吴孝之立在同福楼门口等着他们,依旧是一身白袍摇着扇子,见着顾若离笑的见牙不见眼:“霍大夫,好久不见,你可还好?!”
    “挺好的。”顾若离行了礼,道,“先生可好。”
    “好,好!”吴孝之打量着顾若离,眯着眼睛,“一会儿你可不能漏出风声说你是霍大夫,要不然今晚我们可就不能住在这里了。”
    顾若离失笑,他又道:“你可不知道,你现在名气多大,处处都在议论霍神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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