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金福顺想要解释,苏召就皱眉道,“你不要和我解释,还不快去誊写一份给赵将军送去。”
    金福顺应是,走了几步又回来贴在苏召耳边说了一句,苏召一愣目光动了动,又道:“纵然如此也是你失职,此事毕,你给我去领罚去。”
    “是!”金福顺垂头丧气的点了点头,“师父,这事儿来的有点古怪,您觉得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苏召就用拂尘敲金福顺的脑袋:“自己想去,平日看着机灵,到关键时候就成了榆木脑袋。”话落,他急匆匆的走了,“我去找杨阁老。”
    金福顺回了御书房,圣上正坐在龙案之后看奏疏,翁叙章坐在下首说道:“不怪这些人弹劾赵将军,就算他为了找静安县主,可也不能扰了百姓,甚至于连朝臣的府邸也不放过,就连老臣家中也被他的人翻了个底朝天,不给找还能动手打人,圣上,赵将军这回做的也太过了一些。”
    圣上没有说话,又换了一封奏疏。
    “还有他对永城伯,毕竟是嫡亲的舅舅,他去了就差动手了,连齐夫人也被气的晕了过去。唉……”翁叙章摇头,“他身为镇国将军,这一份表率之责,可半点没做到啊。”
    “行了,行了。”圣上丢了手中的奏疏,看着翁叙章道,“远山也是着急,他虽做的过激了一些,可到底情有可原。”
    翁叙章只是实话实说,点头道:“确实是事出有因,可您看看,这都激起民愤了,此事了,您是不是要提醒他一句也让他略加收敛一些。”
    “这话你去和他说,你身为首辅,提醒一句也在情理。”圣上扫了一眼翁叙章,拿起一封格外厚的奏疏垂着眼帘看了起来,翁叙章就摆手道,“老臣倒想说里两句,可他连舅舅的面子都不给,哪会给老臣的面子。这世上能镇得住赵将军,怕是只有圣上您了。”
    圣上似乎没有听到,认真的看着手中的奏疏,看的很慢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读了下去。
    翁叙章目光一顿,也看向那封奏疏,他不认识,看来是有人直接送进御书房了。
    八成是塞在下午他们过审的奏疏中一起递进来的,看来,这一批中书舍人也该换换了,居然背着他们私自塞奏疏进御书房。
    “你看看。”圣上看完,面上并没有露出多少的表情来,翁叙章起身从金福顺手中接过来,站在中间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继而脸色大变飞快的看了一眼圣上,随即道,“这……这位孙大人言辞也太过激烈了,不过小事,居然上升到如此程度,简直是不知所谓。”
    圣上看着翁叙章就露出了一份满意之色。
    翁叙章暗暗松了口气,他就知道圣上对赵远山是绝对信任的,这个奏疏莫说是夸大其词,就算说的是真事,他也绝不能当着圣上的面说奏疏上说的是对的。
    赵远山谋朝篡位?他不知道对方有没有,但是,这话现在说肯定不是时候。
    毕竟一杆笔说的天花乱坠,谁都会!
    “他说大周的兵权十有七八在远山手中。”圣上起身离开座位,走到翁叙章身边,道,“还说只要赵远山有心,随时随地就能掀起血雨腥风,其野心昭然若揭。”
    翁叙章垂着头抹了汗。
    “朕记得,这个孙大人是谌阁老的门生吧。”圣上忽然话锋一转,翁叙章心里也跟着飞快的转了转,点头回道,“是!孙大人确实是谌阁老的门生。”
    圣上点了点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翁叙章将奏疏还给了金福顺,正要说话,门外有人喊了一声金公公,金福顺开门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匆匆跑了回来,在圣上跟前低声回道:“……说是京中数百学子在午门外静坐,要求圣上罚赵将军,撤其职,薅其名,以平民愤!”金福顺说着,心里就已经有了数,怕是这回有人蓄谋针对赵将军来的。
    要不然,从顾若离失踪,赵勋大肆找人,到现在不过过了三个时辰,御书房就堆了这么多奏疏,午门外就聚集了那么多学子。
    这些分明就是早就计划好的,怕是顾若离失踪也是他们策划在内的。
    利用顾若离激怒赵勋,算准了以赵勋的脾气必定会搅的京城天翻地覆,随后就再用这一连串的招数,弹劾,静坐抗议,接下来是什么……
    金福顺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到。
    圣上正要说话,门外樊氏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內侍推开门樊氏急匆匆的进来:“圣上,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人来势汹汹的针对远山。”
    不要小看了这些学子的力量,刀的威力或许能杀十人百人,可笔杆子的影响不止当下,甚至是后世,都要被这些人影响到。
    有多少帝王,都曾被这些人逼着妥协。
    不怕杀人,只怕引起民怨,当下,十年,百年之后后代们都要被他们的文章影响着,骂他一声昏君。
    没有人愿意担这个名声。
    “你先不要急。”圣上安抚樊氏,回头对翁叙章道,“都是读书人,你去劝劝这些人,告诉他们,远山事出有因,让他们都不要闹了。”
    杀是不可能杀的,大周那么多读书人要是闹起来,可不是小事。
    “老臣去试试。”翁叙章应是,又道,“老臣怕一人不行,不如将杨阁老一起请去,圣上可允。”
    圣上摆了摆手随翁叙章自己决定,只要赶紧将这件事解决了就成了。
    闹的他头疼。
    翁叙章离开,樊氏就和圣上去了后殿,她低声问道:“怎么突然就出了这种事,娇娇找到了没有?”
    “找到了远山也不闹了。”圣上摇着头,樊氏就紧张的道,“要不然,让都督府的人去将这些学子轰走吧。”
    圣上摆手:“使不得!”越轰只会越来劲!
    樊氏皱着眉:“那怎么办,要是二位阁老劝不走,难不成我们真要处罚远山不成!”她舍不得,赵远山虽说霸道和手段狠了一点,可对他们对朝廷是中心无二的,不说别的,就说当初他带兵进城控制皇宫时,他就能自己坐在龙座之上,取而代之。
    根本不需要为圣上谋算什么。
    可是赵远山没有。所以,不管谁来指责他谋朝篡位,她都是不信的。
    “若真如此,也能只能缓兵之计,让他委屈一下了。”圣上凝眉道,“也给他提个醒,他若这样一味用武力解决问题,这个教训早晚都要吃的。”
    樊氏叹了口气,想到了顾若离:“也不知道人在哪里,是不是好好的。”
    “圣上。”金福顺在外回道,“工部主事孙大人,并着七位御史在宫门外求见。”
    圣上顿时皱眉,冷声道:“让他们走,就说朕没空。”
    “是!”金福顺应是而去。
    金水河边,午门之外,近百学子一排排的坐着,有的人身上用毛笔写着大字:“驱逐赵远山,还朝堂安宁。”
    “驱逐赵远山,国泰民安,学生愿以命侍奉天君!”
    “不留远山,便存高远。”
    众人高呼的口号亦是响亮,义愤填膺,群情激昂!
    “安静,安静。”翁叙章摆着手,喊着道,“大家听老夫一言!”
    根本没有人听他的话,他的声音也被淹没在人声之中,连个停顿都没有,一波接着一波。
    街上,亦有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人,摇旗呐喊:“镇国将军暴戾无常,有他在,大周祸害永存!”一队人并不算多,不过二十来个,清一色的青壮年,用黑布蒙着脸露出两只眼睛来,声音又高又亮,一路从崇文门过来,沿着长街浩浩荡荡!
    百姓们停留在路两边,都好奇的看着,忽然,一队人骑着高头大马,急速从后面冲了过来,这一队黑布蒙面的人速度极快,熟练的四散逃开摘了脸上的黑布,融在百姓之中,转瞬间没了踪影。
    过了一刻,等骑马的人离开,他们又迅速集聚,喊着响亮的口号。
    “爷!”吴孝之拧着眉道,“找县主的事,让周铮带人去就好了,这么多人天黑之前一定能找到的,您先进宫去看一看,免得让这些宵小之辈胁迫了圣上,做出对您不利的事情。”
    圣上不舍得罚赵勋,可耐不住被逼,这些读书人还有御史,一个个都是不要命的,要是一个磕死在宫门外,圣上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会对赵勋做出一些惩罚。
    只要开了这个头,他敢肯定,这些人接下来还有会动作,一步步逼着圣上后退,直到逼得无路可退,将赵勋逼出朝堂为止。
    倒是聪明,知道弹劾无用,圣上对赵勋并无疑心,所以就抓了顾若离激怒赵勋,随即煽动了学子和拉一些所谓的百姓出来,从民怨群愤入手!
    一环套一环,还真是下了点功夫。
    “先不要管这些人。”赵勋根本不在乎,眼下只有找顾若离一件事。
    城中搜了一遍,既然没有,那么就只有可能人已经出了城。
    京中九门辐射百里,想要找人并不容易。
    “人若是从崇文门出门,必然会留下线索。”赵勋心头转了转,和吴孝之道,“我带人去德胜门出去,先生去西山再领兵出来。”
    多耽误一刻,顾若离便多一份危险。
    吴孝之拉着赵勋:“爷,对方这回虽想一箭双雕,可到底还多主要是因您,您这什么都不管,他们可就偷着乐了。”又道,“他们正说您意图谋反,您要是去西山领兵,岂不是正中他们下怀。”
    “那又如何。”赵勋冷声道,“就凭他们这点小伎俩,也敢逼我致仕!”
    吴孝之知道赵勋的脾气,他不是武断,而是根本不将这些人放在眼中,所以懒得和这些人费工夫罢了。
    一辆马车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疾驰而过,吴孝之认出那是建安伯府的车,便多看了一眼,随即那车停了下来,就看到车帘子掀开,方朝阳的脸自车里露了出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方朝阳问道,“为何还不快去找人。”口口声声和她说非娇娇不娶,等娇娇出事了他却在这里闲聊。
    赵勋策马过去,停在车边,道:“你要出崇文门找?”
    “不是说你将京中都搜了一遍了吗,我这就出城去找。”方朝阳蹙眉看着他,“人手太少了,你将西山的兵调出来。”
    赵勋回道:“已经调了!”
    方朝阳就显得有些惊讶,嘴角动了动没有说话,随即又道:“那就不要废话了,赶紧找人。”话落,放了帘子,马车疾驰而去。
    随即,又是一匹马带着十几个家丁模样的人往这边而来,坐在马上的人他认识,对方也跟着他抱拳行礼,道:“赵将军。”
    “嗯。”赵勋点头,对方问道,“城中寻不到,在下这就带人从崇仁门去找吧,那边人口混杂,极易藏人。”
    赵勋颔首。
    杨清辉带着人走了。
    赵勋看了眼吴孝之,自己也快马而去。
    崔延福和三夫人也带着人出去,三夫人用帕子擦着眼泪:“……要是知道出这种事,我怎么也不能将娇娇请去,都是我害了她!”
    “说这个做什么。”崔延福蹙眉道,“他们抓她,就肯定不是为了杀人,至少现在她还不会有危险。我们赶紧去找,在最快的时间内将人找到就成了。”
    “只能这样了。”三夫人内疚不已,抓去了还不知有没有受伤,她又是个女孩子……真的是难以想象。
    崔延福也蹙着眉,忧心忡忡。
    同安堂大门关着,并着石工巷里的十几户百姓都出城去找人,白世英拧着眉来回在院子里走动,又呆不住便想出去,焦氏就道:“去了许多人,白姑娘您就不要去了,这城外这么大,千万不要没找到县主,您自己遇到了什么危险。”
    白世英哪里能呆得住:“我去永城伯府门外看看。”她觉得顾若离是从那边被人抓走了,说不定在那里能找到什么线索。
    “我陪您一起去。”焦氏说完,梁欢正好从门外跑进来,喘着气道,“娘,县主还是没有找到,我打算出城去看看,城外几个寺也能藏人。”
    焦氏想说什么,梁欢已经匆匆跑走了。
    白世英上了街径直去了永城伯府,一路上好几家医馆门外都召集了人往城外赶,焦氏望着不禁觉得欣慰:“县主的人缘可真是好,出了事,大家都来帮忙。”
    白世英点了点头。顾若离性子端直,做事从来都是有理有据,不偏袒不包庇,虽在医局待的时间不长,可京中许多医馆都对她很信服。
    便是她,和顾若离在一起时,有时也会对她有所依赖。
    总觉得只要她在,不管遇到什么问题,总能迎刃而解,想到这里,白世英也不禁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赵勋从广渠门出去,从左边而走,带着人分散着找,忽然,他停下来拿着京中的域图看着,周铮赶过来问道:“爷,怎么了?”
    “这是什么?”赵勋指了指十三里外的一间房子,周铮顿了顿回道,“好像是义庄。”
    赵勋凝眉,庙中人多,农庄想要藏人容易留下线索,那么义庄……
    “我去义庄!”赵勋将域图收起来,望着周铮,“你去药王庙!”
    周铮应是,两人正要分开,忽然有人骑马飞奔而来:“爷!”赵勋停下来看着来人,就听那人回道,“工部孙能亦在皇极门外死谏!”
    “死了吗?”赵勋问道,来人回道,“还不知道。碰的墙,太医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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