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婧文恍然一震。
    梅氏说的没错,她就算死,也该死在同安堂才对。
    梅氏见她将话听见去了,便起身告辞:“既来了,我就去拜访一下建安伯府夫人,不好绕过她说话。”
    要是以前,梅氏是不可能屈身去拜访齐思敏的,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
    崔婧文理解,便道:“让连翘送你吧。”
    梅氏就含笑点了点头,携了连翘的手:“我正好有话和你交代。”
    连翘一愣,跟着梅氏出了门,两人在门口落定,梅氏拍了拍连翘的手,给了她一包银子:“这里面是碎银子,你们奶奶想吃就给她买,我知道你们不缺钱,可这是我的心意。”又道,“这是我的名帖,明儿你得空就去王府找我,我还有些东西要一起给你们奶奶,你去取一趟。”
    这还是梅氏第一次说这样的话,连翘点头应是,道:“奴婢知道了。”
    梅氏满意的出了门。
    连翘回了房里,将话告诉了崔婧文:“……奴婢去不去?”
    “去吧,我这里也没什么事。”崔婧文昏昏欲睡,身体根本支持不住她醒这么久,“你来,我和你说句话!”
    连翘凑过来将耳朵贴在她唇边,听她说了几句。
    话多,连翘脸色一白握着她的手,道:“这……行吗?”
    “没什么行不行的。”崔婧文冷笑着道,“她做初一,我做十五。要不然她还当我姐弟好欺负的,做着春秋大梦。”
    二夫人的心有多大,别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
    “好。奴婢去办!”连翘应了,崔婧文笑笑,“办完了,回来接我!”
    话落,她便阖上眼睛睡觉,脑子里回旋的是梅氏连走前对她的那句话,“……只有先活着,才能去在乎脸面。”
    可是她活不了了,她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她很清楚。
    都是她们害的,那些人合起伙害她,让她众叛亲离,让她生不如死。
    死啊,那就大家一起死吧。
    后院,三房的气氛已经许久没有轻松。三夫人和崔延福说了顾若离给她扶脉,说她身体已康复的话,想要崔延庭去同安堂看看。
    崔延福听完以后便蹭一下站起来,拂袖就出了门。
    三夫人知道,崔延福这个人性子平日很好,也很好说话,可是要是遇到他在意的事,他就会跟一头牛一样,又倔又固执。
    这次,崔延福近一个月都没有和她说话,两人各自分房睡。
    “三爷!”三夫人见他进了暖阁,忙跟着后面关了房门,柔声道,“我们好好谈一谈。”
    崔延福在炕上坐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茶闷声不响的喝了一大盅茶,三夫人就走了过去:“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这么多年我们两人那么想要孩子,我各种各样的方子吃了那么多,就连送子娘娘的符水都和了几大碗,却一直没有起色,如今好不容易有点希望,我太想试试了,就当是最后一次。”
    “当然,如果你不想去,我也不勉强你,娇娇也不是神仙,她也不是什么病都能治。”三夫人叹了口气道,“那天她还说了,要是你去,就去找同安堂的刘大夫,说是刘大夫在这方面比她有经验。”
    崔延福还是没有说话。
    “三爷!”三夫人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崔延福忽然回头看她,冷声道,“你的意思是,你也觉得我不行?”
    三夫人脸色一变。
    “我们成亲这么多年,在你心目中是不是一直觉得我不行。”崔延福鲜少露出这种咄咄逼人的样子,“你也瞧不起我是不是。”
    自小,大哥容貌生的好人又聪明,二哥性子爽利胆大心细,只有他,什么都不是,要什么没什么,是最没有用的人。
    后来,他娶了三夫人回来,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事事和他一起商量听他拿主意,这让他很高兴,至少在这个世上有人觉得他有用,需要他依赖他。
    可是现在,她居然来让他看大夫,告诉她,这不能生孩子的事不是女人的事,而是他这个男人有问题。
    在她心里她一定早就这么怀疑过,要不然娇娇一提她就信了。
    “我没有。”三夫人回道,“你怎么能觉得我会瞧不起你。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才会想到这个,你……你就当帮我,行不行。”
    崔延福沉着脸不说话。
    三夫人也来了气,她隐忍着道:“你别闷声不响的,你就直接和我说,到底想不想要孩子吧。”
    “不想!”崔延福腾的站起来,怒道,“这辈子都不要了!”他觉得,全京城的人都在笑话他,包括三夫人!
    他拂袖要走,三夫人拉着他,崔延福反手将她推倒,她往后踉跄了几步摔在了地上:“三爷!”
    崔延福伸手想去扶她,可一想到她要他做的事,就堵着气说着帘子走了。
    “夫人!”槐香掀了帘子从门外进来,扶着三夫人道,“您没受伤吧。”
    三夫人摆了摆手,红了眼睛,道:“你出去吧,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以前三爷和三夫人多好,槐香常常想着,以后若是要嫁人她也找一个像三爷这样的男人,虽没什么本事,可是对自己的屋里人好。
    那是真的好,她还见过三爷背着三夫人在院子里遛弯儿的,两个人十几年了比才成亲的小夫妻都黏。
    但是没想到,现在居然……
    “那奴婢去将晚膳端来?”槐香给三夫人倒了茶,就听她道,“没胃口,我不吃了。”
    槐香应是,将院子里的事指派好,提着灯笼自己一个人去了后院,坐在荷塘边的亭子里发着呆……她今年也有十七了,三夫人说明年就将她放出去,可是外面哪有府里好!
    她叹了口气,托着面颊望着被风吹着如同影子一般摇动的荷叶,四周黑漆漆的只有蛙鸣高低起伏欢快的叫着。
    忽然,身后有人走了过来,她提着灯笼去看,问道:“谁?”
    一根打着活套的绳子突然套在她的脖子上,一扯,她被拉的跌在地上,随即被大力往后一拖,头撞在柱子上,她放声喊着:“救命……”声音才出来,就被人捂住了嘴,一方帕子堵住了她的嘴。
    她躺在地上,脖子上的绳子被栓在了柱子上,头紧紧的抵着柱子被勒的喘不过来气,随即,那人又跑过来飞快的拴住了她的手。
    槐香看到了来人,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灯笼被踹到在一边灭了光,四周黑漆漆的一片。
    所有的声音被放大,她能听到对方很不自然的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手抖着去脱她的裙子,裤子,下身剥了个精光……那人很紧张的趴在她身上,生涩而又焦躁的摸索了很久。
    槐香想咬舌自尽,可嘴巴堵着东西,她用腿拼命去蹬去踢,对方很怒,抬手扇了她一巴掌,恶狠狠的威胁道:“贱人,你再动一下我就杀了你。”
    这个时候她不怕死,恨不得对方立刻将她杀了,一了百了。
    槐香踢的越发的凶,那人吃不住倒在了一边,很生气却并没有胆子真的去杀她,而是又爬了起来压着她的腿。
    就在这时,四周忽然跑过来许多的婆子丫头,一下子将亭子围住,随即小径上灯笼的光由远至近,有人喊道:“在亭子里?”
    四周一下子亮了起来,所有人就看到亭子里的情形。
    地上,槐香半裸着躺着脖子被吊在了柱子上,头发松乱样子狼狈,衣服裤子被丢在了一边,几乎一眼就能猜得到,发生过什么事。
    而更让人吃惊的是,在她对角不远的地方,有人正坐着那里,双眸血红一副还要再扑过去的架势。
    “我的儿!”二夫人足足楞了许久,才认出来那个人是谁,她推开菊容疯了一般的冲了上去,“郎哥儿!”
    崔甫一怔,人清醒了一些,猛然扑在二夫人怀里:“娘,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又道,“娘,我好难受,我感觉我要裂开了,救救我。”
    二夫人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看到这样的画面,她的宝贝儿子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别怕!”她说着别怕,可声音却在抖着,“跟娘回去,娘来处理。”
    崔甫点着头缩在二夫人怀里。
    齐思敏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她怒道:“都还在愣着做什么,把人解下来啊。”
    “是!”有婆子跑进亭子里,去解槐香脖子上的绳子,所有人静若寒蝉,恨不得抠掉自己的那双眼睛。
    远远的,有小丫头朝这边看了一眼,疯了似的跑回去,转眼功夫,穿着中衣披着头发的三夫人赶了过来,正好与半抱着崔甫的二夫人顶头撞上。
    “怎么回事。”三夫人目光一扫,看到了死了一样躺在地上,身上胡乱搭了几件衣服的槐香,声音又怒又惊,“怎……怎么回事。”
    二夫人没有说话,也根本没有心思说话。
    “贱人!”三夫人大怒,上前照着二夫人的脸就抽了一巴掌,反手又去打崔甫,“你们娘儿俩都是贱人,我要报官,我要将你们这对恶心的母子送大理寺去。”
    二夫人脸上一下子肿了起来,她抬起头冷冷的看着三夫人,很少见的没有还手,一字一句道:“你消消气啊,你我都不会希望发生这种事,你来,你看看我的郎哥儿……”
    三夫人去看崔甫。
    崔甫虽缩着脑袋,但一眼就能看得出,这个孩子此时此刻是不正常的,神情不但兴奋而且也不清楚。
    “我们的账慢慢算。”三夫人也不傻,推开了二夫人冲过去一把抱住宛若死人一动不动的槐香,“你怎么样,伤着没有。”
    槐香睁开眼,朝三夫人笑笑,满眼的绝望:“夫人,槐香恐怕不能服侍您了,要不您立刻杀了奴婢,要不,您这会儿就将我送庵庙去吧,奴婢下辈子做牛做马结草衔环……”
    “说什么胡话。”三夫人看的出,现场虽狼藉,但槐香的身子还是干净的,“你还是好孩子,听我的话,明年我依旧能将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槐香笑笑,闭上了眼睛。
    二夫人带着崔甫到院子里,崔延孝赶了回来,一看到儿子他上去就是一巴掌:“你这个畜生,这十多年的都白教你了是不是。”
    他进来时就听到了,他儿子在后院将三房的一个丫头给……手段还很残暴。
    “二爷!”二夫人喝道,“你看清楚再问责,你看看他的样子。”
    崔延孝一愣,去看崔甫眼神。
    才发现他眼神浑浊,左顾右盼,而且面色诡异的潮红,像是一只发情的……
    “怎么会这样。”崔延孝大怒,回头对自己的常随就道,“去醉春楼,找老鸨要方子来。”
    常随应是而去。
    他居然一眼就知道崔甫中的是什么药。二夫人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崔延孝,此刻不是她揪着这事的时候,便抱着儿子回房,崔甫趴在床上蹭着,喉间发出哼哼声……
    他才十一岁啊!
    二夫人提了桌上凉掉的茶水泼在他脸上,崔甫似乎又一瞬清醒了一下,可随即又混沌起来:“难受,我难受。”
    她抱着儿子,崔甫闻着女人香,便往她怀里钻,二夫人气的扇了他一个耳光,和崔延孝道:“方子什么时候来?”
    “很快。”崔延孝推开二夫人,自己上去控制着崔甫,“你去打盆井水来。”
    二夫人转身往外走,正好和进门来的崔岩撞上,她眯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崔岩。
    崔岩被她盯的毛骨悚然:“郎哥儿怎么样了。”
    “神志不清。”二夫人声音森凉凉,咬着后槽牙嘴角勾着笑,这幅样子并着她此刻毁掉的容貌,是说不出的古怪的阴郁,崔岩慌乱的移开目光去了床边,果然就看到崔甫如同一只地龙似的拱着。
    崔岩虽没有吃过这种药,可是却见过人吃了这种药后的样子,在醉春楼几乎每一天都有人在吃,像是一只野兽一样,彻夜彻夜的嘶吼着。
    醉春楼的方子拿了回来,崔延孝给崔岩解了毒。
    崔甫如同死了一样的躺着。
    崔岩转身大步出了门,径直去了崔婧文的院子,院子里小丫头缩手缩脚的站着,他喝道:“姑奶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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