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白世英道:“现在主要还是术后消毒灭菌,可到底哪个方子有用,我们也很难知道啊。”
    顾若离点了点头,小心将药丸收好摆在柜子上,笑着道:“慢慢来,不管怎么样,现在一些小手术我们是手到擒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列伤口感染引起并发症的。”
    白世英颔首,这对于她们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你做的那管子和针管,是做什么作用的。”白世英问道。
    她回道:“做引流的,有的骨折后恢复不佳,积液难吸收,便就能用引流的法子。”她将一些原理和白世英说了一遍,“就算是血胸,也能在不手术的情况下进行引流治疗。”
    白世英听明白了,颔首道:“你这样说确实有道理。当时岑大夫那列病患就是血胸加肋骨骨折,若是用你这个法子,就不用大动干戈地开胸是吧。”
    她点头,笑道:“就是这样的,创口小,可感染的面积也小,所以就相当安全稳当很多。”
    “这样,确实比用药活血化瘀要快很多。”白世英点了点头,正要说话,韩苗苗从外面进来,探了个头道:“县主,那位金公公来了。”
    不等顾若离说话,白世英已经道:“你去忙吧,我在这里坐坐,你不用管我。”
    “好。”她出了门,金福顺已经在后院的中庭里候着,见着她出来迎了过来,“昨儿我送王爷去太医院后,你和圣上提起号脉的事了?”
    她点头,奇怪道:“怎么了?圣上生气了?”
    “那倒没有。”金福顺摇了摇头,道,“他回宫后问奴婢,说是不是奴婢和您提的。”
    顾若离皱眉,不解的道:“圣上这是何意?”
    “不知道。”金福顺也没有想通,“也许是奴婢多想了。那你忙着,我去前头给师傅买斤酒,这就回去了。”
    顾若离送她出门,金福顺笑着道:“回吧,等改日你去宫里给太后娘娘请脉的时候,我们再找时间说话。”话落,人上了轿子,她走了几步,扶着轿子道:“中秋节前你抽个时间,我们一起吃饭。说是吃饭喝酒,都提了好多回也没有真正做到,今年一定不能再只说不做了。”
    “我还活着呢,只要不死哪天都能喝酒吃饭。”金福顺满面笑容,“太阳出来了烤的人难受,你快回去。”
    她点了点头,目送金福顺越走越远。
    转眼就到了八月初,金福顺觑着圣上在歇息,蹑手蹑脚的进了内殿给圣上盖了被子,就交代了手下的小內侍几句,悄悄的去找苏召:“师父,明儿我想出宫一趟,圣上那边您帮我顶一天吧。”
    苏召正在看折子,闻言抬眼看他:“不好好当差,整日里就想着玩,圣上那边我给你顶着,我这里谁给我顶着。”
    “师父,就一天,我和县主约好了去吃酒一起过中秋。原本还想喊您的一起,不过我猜您也脱不开身,所以我去一定替您将您的酒一起喝了。”金福顺笑呵呵的,苏召拿他没办法,摇着头道:“圣上跟前你说清楚就成,别酒喝高兴了,回来却要挨一顿板子。”
    “知道了,知道了。”金福顺说完,就辞了苏召回了御书房后的内殿,圣上依旧躺着的,熏香摆在床头的慢悠悠的燃着,他闻着有些晕就开了窗户想透气,圣上就咳嗽了一声,道:“开什么窗户,合上吧,朕显吵。”
    “是!”金福顺不得不又关上,圣上翻了个身依旧闭着眼睛,“你也去歇着吧,朕再躺会儿。”
    金福顺应是退了出去,翁叙章和杨文雍已经到了,两个人看过时间,很有经验的去偏殿坐着喝茶,金福顺让人上了点心,笑着道:“应还有一盏茶的功夫,二位阁老先坐着歇会儿。”
    自从入夏后,圣上每日中午都要睡一个多时辰,晚上歇的也早,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170 无常
    翁叙章和杨文雍逗留了一个下午才走,圣上在凤梧宫用了晚膳,便由金福顺扶着,在殿前散步。
    “你说你师傅每晚都要走几圈?”圣上呵呵笑着,金福顺就道:“师傅在后头走,能走三圈呢,每次回来都是一身汗,但是身体果真好了不少呢。”
    圣上微微颔首,道:“法子是静安说的肯定有她的道理。要不然,今儿朕也走几圈?”
    “哎呦我的主子。您可总算松口了。奴婢都和您明示暗示的说了多少回了。”金福顺呵呵笑着道:“您今儿也不要走多,一圈就足够了。”
    圣上哈哈大笑,拍了金福顺一下,道:“就你小子话多。”
    说着,主仆两人就慢慢的围着殿前走着,樊氏听到了消息,也高兴的迎了过来,“圣上,您这是在散步?”
    “倩娘你也来陪朕走走吧。”圣上心情很好,笑着招手道,“金福顺这小子天天在朕耳边唠叨,说静安讲每日走二十里路,能身体健康无病无灾。”
    樊氏掩面而笑,挽了圣上的胳膊,看向金福顺道:“他也是一片孝心。从今儿开始,妾身不论下雨刮风,都来陪您散步。不敢说二十里,咱们走个十里总是没有问题的吧。”
    “就听你的。”圣上颔首道:“自从上次病过后,朕是实实在在觉得身体不行了,想想还有那么多事,朕还真是舍不得死啊。”
    樊氏呸呸了两声,笑着道:“这话太不吉利了,往后不准再说。”
    “不说,不说。”圣上说着拍了拍樊氏的手,望着金福顺道:“你刚才和朕说什么来着。和静安约了明儿去宫外喝酒提前过中秋节?”
    金福顺嘿嘿的笑着,点头道:“是,奴婢前二年就和静安县主说要一起喝酒来着,可是一直没得空。奴婢今儿和师父说了,他明天在御书房顶一天,现在只要主子你同意了就行。”
    “你瞧瞧。可真是不能给脸。”圣上无奈地笑着,“去吧,去吧,静安也难得有空,既是约了也不要让她空等了。”
    金福顺忙给圣上行礼,道:“那奴婢就领主子的赏,明儿逍遥一日。”
    “多带点银子,外头可不比宫里。”樊氏说着,吩咐贴身的嬷嬷,“去我那边给金公公取五十两银子来。”
    金福顺顿时笑的不见眉眼,“谢谢娘娘。”
    三个人兴致极好的边走边说着笑,还真是走了好几里的路,圣上满身的汗摆着手道:“倩娘回去歇着吧,朕也回宫去洗澡,一身的汗实在是难受的紧。”又道:“不过,这出一身的汗还真是痛快,明天晚上用过晚膳我们接着再走。”
    樊氏应是,由女官內侍簇拥着走了。
    圣上和金福顺回了乾清宫,打了热水泡了澡,圣上舒服的躺在床上,笑着和金福顺道:“你也去歇着吧,朕也早点睡了。这走走还真是痛快啊。”
    “今晚奴婢值夜。”金福顺笑着道:“您有事只管唤奴婢一声就好。”
    圣上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不等金福顺出门他又撑着起来,“将那线香点上,朕喜欢闻着那个味儿睡觉。”
    金福顺应是,在床头点了熏香躬身退了出去。
    他吩咐了小內侍守门回去迅速梳洗换了衣裳回来,夜色渐渐暗了下来,金福顺推门进去小心看了一眼圣上,见他还安稳躺着就要退出去,关门的声音惊动了里头,就听圣上道:“金福顺,香没了,再续一根。”
    “是!”金福顺应了,又点了一盘摆在床头,觉得这一根比前面的还要浓,熏的他头晕脚软的,“主子,这香味儿太浓了,奴婢给你开点窗户吧。”
    圣上眼睛未睁,摆了摆手,道:“不必,你歇着吧。”
    金福顺看了时间,已经是子时过半了,他打了个哈欠,坐在门槛靠着门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身后的门被人打开,他后背一空人就倒栽了下去。
    他清醒过来,就看到圣上望着他道:“朕睡不着,秋高气爽,想出去走走。”
    “现在?”金福顺爬起来,忙让人去拿外套来,他接过来给圣上披上,“您再睡会儿吧,等会儿天亮了您就要上朝了。”
    圣上凝眉看了他一眼,人往外走,就好似喝醉了似的脚下打了个趔趄,金福顺忙扶住了,惊的一身冷汗,“主子,要不您就在门口走走吧。”
    “随便走走。”圣上也不在意,穿了衣服由金福顺扶着往下走,小內侍和侍卫提着灯笼无声的跟了上来,圣上回头看了看,摆了摆手,道:“你们在这里候着吧,朕就走走。”
    大家就不敢再上前,金福顺小心看了圣上一眼,就回头和侍卫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远远跟着,这大半夜的要是出了点意外可就不好了。
    “圣上。”金福顺小心翼翼道:“您担心脚下。”
    圣上没理他,径直往前面走,面上露着满意的笑容,道:“金福顺啊,你看这夜里的景色也是极美的。”
    这黑灯瞎火的,就算屋檐下挂着灯笼光线也不亮,哪里能看到什么景色。
    “圣上。您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还是做什么梦了?”金福顺虚虚的看着圣上,就听他道:“你啊,就是不懂欣赏,满脑子就知道玩儿,小心你师父打你。”
    金福顺直皱眉满腹狐疑,他师父都多少年没打他了,他也多少年没贪玩了。
    “你说,这些年过去了,居庸关是什么样子了。当年朕还记得,城外有个土坡,朕站在上面烈风吹着,第一次知道朕的天下,原来如此之大。”圣上哈哈一笑,道:“朕记得远山让人平了那个土坡了吧,说是不吉利。”
    “是,将军让人铲平了,可废了一番功夫。”金福顺只好顺着圣上的话道:“居庸关那地儿不吉利,主子您就别想了。”
    圣上又笑了一声,“城隍庙,朕记得小时候和二弟还有三弟带着朝阳偷偷跑去玩儿,回来被母后好一顿罚。他们几个小没事,就只有朕一天一夜没吃饭,真是饿的头晕眼花。”
    金福顺不知道怎么接话。
    “后来朕被俘后,又体会到那种感觉。饿的啊,就是见着地上的土,也会想要抠一块塞进嘴里。”圣上拍了拍金福顺,“你和远山都小,一帆风顺的,也不知道父皇的说的什么吧!”
    把他当太子了吗。金福顺拉着圣上停下来,急着道:“再往前走就是御花园了,咱们回去吧。”
    圣上还是往前走,步子根本不打算停,“去看看啊,御花园里的牡丹也该开了吧,朝阳最喜欢牡丹了。那花还是朕帮她种的呢。”又道:“不过她和朕都不大亲,反倒和二弟走的近。有一回吵架,她还指着朕的鼻子骂,说朕不就早生了几年运气好罢了。”
    这时候哪有牡丹花!金福顺一头的汗,拉不住圣上,又不敢明目张胆的阻止,只得回头和身后跟着的人打手势,让他们去请樊氏来。
    侍卫得了令悄悄的去请樊氏。
    “静安好。”圣上道:“朝阳脾气那么坏,却生了静安那么可人又聪明的孩子。朕盼着她和远山早点成亲……其实,年前远山走的时候,朕就想着,让他们成亲了再走,可惜太匆忙了!”
    “圣上,您累了吗,要不我们去坤宁宫坐会儿吧。”金福顺越听越糊涂,完全不懂圣上在说什么。
    圣上回道:“不去,母后会生气的,定又要说我夜里不睡白天没精神,读书也不能专心。”
    两个人已经过了坤宁门,往前再走一点就是御花园了。
    身后远远的跟着六个侍卫,也是一脸的懵懂,摸不清状况。
    不过年不过节的,御花园里没有点灯,夜里来施肥除草的宫人听到脚步声,都窸窸窣窣的退了出去,金福顺闻到了淡淡的腥味,他拉不住圣上只得盼着樊氏早点来,将圣上劝回去。
    明儿要是师父知道了他半夜陪着圣上在外头瞎逛,定然又是一通骂。
    恐怕,连出宫过中秋的事也要泡汤了。
    圣上指着园子里用太湖石叠的一座很大的假山,笑着道:“那里头有个洞,朕小时候钻过。”说着,望那边招了招手,“二弟,你等等我。”
    “圣上,那里可不能去,高一脚低一脚的,磕着碰着可怎么办。”金福顺一把拉着圣上,“你要想爬,明儿天亮了奴婢再陪着你爬。”
    圣上也不听他的话,指着假山,“你听到没有,快下来,一会儿我就告诉母后去了。”
    金福顺汗毛都竖了起来。所有人都以为那位主子一家子还关在西苑,只有他知道,当初赵勋夺宫时,他们就已经全部死了。
    后来对外说关在西苑,不过是怕太后受了刺激而已。
    赵勋说关在西苑难道要等事件重演,等他们哪一日反击吗。
    杀了,只有死人才最安全。
    “圣上!”金福顺跪下来抱住了圣上的腿,“您听奴婢一句,别去了,这要是磕着您一下,奴婢就是死一百次也不抵不了罪啊。”
    圣上推开他径直往上爬,金福顺急着朝后招手,喊道:“都是死人啊,快来带圣上回去。”死就死了,就算死也不能让圣上出事。
    那些侍卫三两下往这边跑,金福顺就站在后面急的跺脚……
    圣上今天晚上太奇怪了,一言一行都透着诡异。
    怎么会这样?
    他心里头发毛,脑子里飞快的转着,忽然一个念头就跳了出来……静安县主说过,那个什么东西要是用的多了,就会产生依赖,而且,还会容易生出幻觉来……
    可是不能够啊,圣上进嘴的东西他都看着的,没有什么问题。
    到底哪里不对?
    金福顺来不及多想,已经看到圣上爬到假山顶上去了,回头对那些侍卫道:“不用怕,朕就坐会儿。”
    山顶其实不高,满打满算不过十来尺的样子,但是上下都是石头,这要是摔下来,那还得了。
    “圣上。您快下来啊。”金福顺往上走,圣上站在顶上爽朗的笑道:“这里的风比居庸关的风要柔和许多啊,朕还是喜欢这里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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