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罗儿起身朝两人行礼:“苏公子,您找罗儿有事么?”
    苏冥回道:“叶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叶罗儿见他神色严肃,竟是有些兴师问罪的样子,诚惶诚恐点头,伸手为他引路:“苏公子请。”
    伶俜不知道苏冥要同叶罗儿说什么,本想跟上去,却被谢九悄悄拉住了衣襟,只得留下来。等两人离开,她瞪了一眼谢九:“你真的是疯了么?”
    谢九有点得意地昂昂头:“人生在世几十年,当然是想做什么就要去尝试。我这不是疯了,而是要潇洒活上一回。我才不想做被人摆布的深闺女子。”
    伶俜摆摆手,打住她的长篇大论:“你知道叶公子的身份么?”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他和陛下的关系,你知道么?”
    谢九点头:“叶公子同我说了,是陛下救了他,他十分感恩戴德。”说着拉起她的手,“十一,你别劝姐姐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已经直接同叶公子说了心意,虽然他婉言拒绝,但他并没有拒绝同我见面,我觉得还有戏,我是不会放弃的。”
    伶俜知道她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又不好直接说叶罗儿和宋铭的关系,以及他身子的残缺,但若他不想害人,总该会让谢九知道的,只希望到时候自己这九姐不会太难过。
    两人正说着,苏冥已经走里头屋子走了出来,脸色苍白得厉害,叶罗儿跟在他身后,表情也有些奇怪。
    伶俜走上前问:“你们俩说了什么?怎么都跟霜打过的茄子似的。”
    苏冥摇摇头:“我送你回宫。”
    待两人离开,谢九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十一怎么跟这个苏大学士在一起?”
    叶罗儿皱眉摇摇头,没有说话。
    上了马车的苏冥脸色还是沉沉的,伶俜抓住他的手,忧心忡忡问:“世子,到底怎么了?”
    苏冥抬头看她,那双向来无波无澜的黑眸,此刻装满了压抑的痛苦。从最初怀疑开始,心中的疑团便越滚越大,直到谢九的出现,他忽然才想到了叶罗儿。也许是看起来太理所当然的事,以至于让他从来没探寻过宋铭和叶罗儿的关系。
    叶罗儿是怎么说的?他说:“实不相瞒,我和陛下并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做一些让人误会的言行举止,但据我观察,他并无龙阳之好,我还听他骂过齐王,说他是喜欢走偏门的腌臜玩意儿。”
    原来,连叶罗儿都是毫不知情的局中人。他用最简单也最自然的方式,骗过了他们所有人。
    他是演戏的疯子,他是看戏的傻子。从总角到如今已过弱冠,他竟然没能真正认清一个人。他们生长经历相似,虽然性格南辕北辙,但这么多年的情谊,他从来没觉得是假的。他救过他一命,他也愿意为他肝脑涂地。
    然而这一切在真相面前,全部土崩瓦解。
    ☆、112.第二更
    伶俜见他面色晦暗,薄唇紧抿,目光沉得如夜色中的水,半晌没有说话。上前抓住他的手,忧心忡忡问:“到底怎么了?”
    苏冥抬头看着她,又是过了良久,才哑声开口:“我们得快点走了。”声音低沉得好像浑身没了力气。
    “嗯?”伶俜没反应过来他说得是什么。
    苏冥又道:“快点离开京城。”
    伶俜当然也想离开,但至少也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和他在一起离开。这么些年,两人明明是正经夫妻,却要偷偷摸摸。她过够了这样的日子,她想他也是一样的。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急切,她奇怪问:“为什么忽然这样说?”
    苏冥靠在车厢壁上,单手捂住眼睛,身上的力气,似乎在这一刻都消失殆尽,许久才如鲠在喉一般开口:“谨言要的不仅是我帮他清算阻碍他当政的势利,也不仅仅是那张九州堪舆图。”他已经很久没叫过宋铭的小字,如今忽然就想这样叫他,好让他觉得当年那个在寺庙里缠着他的男孩,并没有走得太远。
    伶俜看他这般模样,知道发生了大事,忧心地紧紧攥住握着的他那只手:“他还要什么?”
    苏冥放开捂住眼睛的手,面带痛色地看着她,良久才冒出一个字:“你。”他声音哽了一下,伸手抚摸她的脸,又补充了一句,“他还要你。”
    伶俜怔了下才反应过来,顿时面色大骇,却是完全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他和叶罗儿……”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因为她想起刚刚他去和叶罗儿说了话。
    苏冥叹了口气道:“我以前太相信他,自以为很了解他,从来没怀疑过他的任何动机。甚至他让你进宫,我也只是怕你在里头受委屈,并没有怀疑他。直到前段时日,我们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他因为你把太后太妃撵去沁园,后宫只剩你一个人,又跟你去田庄看祖母,我才觉得不对劲。这几日听说谢九去了雅风园,才猛得想起叶罗儿。我应该早点跟他求证的。”
    伶俜还是有些从这震惊的消息中不能回神:“他和叶罗儿没有那层关系么?”
    苏冥苦笑摇头:“他应该从来就没有龙阳之好。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再确切点,不过是掩我们耳目罢了。”
    伶俜皱了皱眉,还是不太相信这个事实:“可我并没有感觉他对我有不同寻常的心思啊?
    苏冥默了片刻,抓住她的手,直直看着她:“十一,你相信我吗?”
    伶俜点头:“当然相信。”
    苏冥微微笑了笑:“不管怎样,你不用担心,他现在还有求于我,不会动你。这也是他为何欺骗我们的缘故。我们依旧装作什么都不知,叶罗儿是聪明人,我和他说这些,恐怕也猜到了几分。他已经答应我不会告诉宋铭我为这事去找过他。”
    伶俜点头,眉心微微蹙起,脑子里浮现宋铭那些嬉皮笑脸半邪气半无邪的神情,虽然她从来看不出他对自己有任何不同寻常的心思,但他相信苏冥。他和宋铭相识于总角之年,他对他的了解,一定比所有人都多。她之前还对宋铭颇为感激,但现在细想来,也许那些看似不经意的示好,不过是温水煮蛙的方式,让她对他产生好感,然后在潜移默化习惯他。
    他比宋玥的手段高了不知多少。
    她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入了他的青眼,但若真是如此,她对这人除了咬牙切齿恨之入骨,便再无其他。明知道她是兄弟的妻子,明知道她和苏冥情意笃定,却还要存着龌蹉的心思,这种人简直是连禽兽都不如。但现在并不是恨宋铭的时候,她想了想开口:“如果真是这样,他会不会对你不利?”
    苏冥笑了笑:“你放心,我手中有筹码,他不会对我怎样。”虽然是笑着,但脸上还是有隐隐的痛色。
    伶俜想起上辈子两人最终拔剑相向,那时不是因为自己,至于是甚么原因已经不重要,总归两人到底都会决裂。而这辈子,罅隙已然开始。她看着苏冥沉郁的表情,虽然他甚么都没说,但她能感受到他心中的痛苦。她上前凑上在他额头吻了吻:“不管别人怎样,我都一直在你身边。”
    母亲早逝,父亲差点将他置于死地,浴火重生,却又要面对至交好友的欺骗背叛。她已经想不出他的人生还要经历怎么的坎坷?
    苏冥眼眶微微发热,如果说之前面对父亲的所作所为,只是愤怒的话,如今知道宋铭的打算,却是充满了心灰意冷的无力感。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也只有你了!”
    伶俜笑了笑:“也不是呢,以后我们还有孩子,生个五六个,每天围着你打转,好不好?”
    这样安抚的话语,总算让苏冥恢复了一些力气,命运弄人,但总还有期望。他不敢想象,如果这辈子没有遇到她,没有得到她的喜欢,他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他笑着点头:“好。”
    两人互相安慰了一番,那压在心头的乌云才稍稍散去。伶俜回到皇宫,到了傍晚用晚膳时,几日未见的宋铭,终于出现。他一进屋子,不等伶俜行礼,已经先挥手免礼,然后笑着凑到小桌几前,看到那上面的几样小菜,笑道:“这两日就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今儿恰好赶得是时候。”
    他仍旧是笑靥如花,一派的无邪模样。从前伶俜对着这样的他,只觉得放松,让她少了在深宫的压抑。但此时看着却另有一番滋味,总觉得撕开那笑容,便会露出骇人的獠牙。她没忘记苏冥的叮嘱,叫她千万别忘宋铭发现异常。于是她面上的不自在,也就只是一闪而过,便敛了下去。
    她让宫婢送来碗箸,亲手给他盛了饭。宋铭笑着接过来,随口道:“在这皇宫,外头看起来,是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殊不知各种繁冗规矩太多,就算是山珍海味,到了嘴中也是食之无味。我也就每次来你这里,勉强能体会一些寻常人家的烟火气息,粗茶淡饭都已让人满足。”
    伶俜笑:“陛下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外头不知道多少人还在食不果腹中,您的御厨房却日日都有最新鲜最美味的食材。您要真的出去吃几顿粗茶淡饭,恐怕就不会这样说了。”
    宋铭一双桃花眼笑着朝她看来:“若是十一煮的粗茶淡饭,我甘之如饴。”
    伶俜心中咯噔一下,以前他也不是没说过这些意味深长的话,只是在她看来,他是不正经惯了的,不过是轻佻使然,却从未作过他想。如今听来,却字字刺耳。只是她实在想不通,他一个花丛中过的浪子,怎么会对她有了歪心思。
    莫非真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抢么?一想到苏冥掏心掏肺替他做事,将他当做至交兄弟,他却打着这种龌龊心思,她就食不甘味。
    这顿饭下来,虽然她面上不动声色,但到底是被败坏了胃口,只吃了小半碗饭就放下了筷子。
    宋铭倒是胃口很好的样子,见她放下碗,咦了一声:“怎么才吃这么点?”
    伶俜笑道:“下午多吃了几块桃酥,不是太饿。”
    宋铭笑眯眯看她:“再吃一点吧,可别进了宫几个月,回头被我养瘦了,那我这个皇上就做得太失败了。”
    从前他这样带着撒娇的语气,伶俜只当是好玩,但如今知道他包藏祸心,这些不过是蒙骗人的表象,她心中就有些想冷笑。强忍住嫌恶,她牵着唇角笑了笑:“你吃,我真得已经饱了。”
    宋铭也不强求,点点头惬意地继续吃着,眉眼都是明媚的满足。
    ☆、113.一一三
    伶俜这次回了宫后,一连许多日就未再见到苏冥,就算是出宫回府的日子,去他的宅子,也不像之前那样在家候着她,都是给周嬷嬷留了口信,让她转告她,他如今忙着帮皇上做事,分|身乏术。
    伶俜知道他是急着想让两人脱身。她也知道他在做何事,上辈子做游魂野鬼时,她在京城上空,见识过他的手段。上辈子宋铭的皇位比起这辈子,来得更加不明不白,但两人也只用了半年不到的时日,就将朝中大清洗,宋铭那来路不明的皇位,很快就坐得稳稳当当。
    她虽然身在后宫,但朝中风风雨雨也有所耳闻。她已经跟宫里身边的太监宫女相熟,他们也乐意把听来的各路小道消息分享给她。虽然有所准备,但听到旁人说起今日有谁因为结党营私被投入了大牢,明日又谁贪赃枉法被抄了家,而且个个证据确凿,连喊冤都没由头。
    其实谁都知道,这些被清算的臣子,都在朝中有多年根基,而朝堂水深,又有哪个会真的两袖清风,何况是这些在从前的多出之争中站过队的臣子。其实这些人并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不过是命运不济,选的主子没上位,新主子容不下这些余孽罢了。
    即使伶俜没有亲眼所见,也知如今人心惶惶。这一波清算来得太迅速,根本就还未给朝中的人有何反应的机会。不论是梳理新帝之威,还是杀鸡儆猴,都让先前一些对宋铭不以为然的文臣武将,不敢再有任何异心,更不敢轻举妄动,毕竟锦衣卫的番子无处不在,稍有异动只怕就会传到皇上耳中。至于充当皇上清算那把快刀的,自然就是苏冥。一个奸佞的形象,在传闻中变得立体又形象起来。只是这辈子,苏冥走的算是正常仕途,入的翰林院,当的大学士,并未走上辈子那条明目张胆的奸佞之路,被宋铭封为异性亲王,又有个叶罗儿在前,也没有跟苏冥传出什么断袖的传闻。
    一个月将近过去,离三个月之限越来越近。但如今知道宋铭的心思,却又不知他的打算,伶俜心里难免忐忑不安。
    这日出宫刚刚回到宁府,就看到舅舅和表哥唉声叹气,忧心忡忡的模样。一问才知,就是因为这段时日朝堂里发生的那些事。
    好在舅舅从浙江调职回京时日不长,别说是结党营私,根本就还未和朝中一众官员熟稔起来,清算的事,跟他怎么着挨不上边儿。但宁任远到底是为官多年,这种节骨眼儿上不敢掉以轻心。
    见伶俜回来,郑重其事道:“十一,如今朝中风声鹤唳,舅舅也不知能不能明哲保身,若是我哪日忽然被锦衣卫抓走投入大牢,你不要求皇上,免得受连累。”
    伶俜吓了一跳:“舅舅,你怎么忽然说这样的话?您素来为官清廉,又未曾结党营私,更加同先前的魏王齐王没有半丝关系,怎么会被清算?”
    宁任远支支吾吾道:“我曾在浙江多年,也算地方大员,虽然敢拍胸脯说从未贪赃枉法,但也确实做过一些谋私利的事。咱们宁家当初一穷二白,舅舅也想趁着便利多赚些钱,江南是富庶之地。舅舅也不欺瞒你,那些年,确实利用职务之便,捞了些银子。”
    宁任远的那点底子,伶俜还不知道?宁家产业稀薄,不过是在浙江有即将蚕丝作坊罢了。她失笑:“舅舅,你就别担心了,你这完全不算个事儿。而且你上我舅舅,算是皇上这边的人,他怎么会清算你?”
    宁任远皱了皱眉,低声道:“十一,你有所不知,这些事看起来是皇上在清算,实际经手人是他的幕僚苏冥,手段简直骇人。先前他和你表哥交好,时常上咱们府中,我还觉得那年轻人才华横溢,是可造之材,哪知一肚子诗书,原来是如此杀伐决断之人。”
    旁边的宁璨,有点忐忑地瞅了瞅伶俜,自己爹还不知道苏冥和表妹的关系,他如今也是心中暗暗担忧。
    伶俜瞥了眼宁璨,又随口问舅舅:“他不过是照皇上吩咐办事罢了!”
    宁任远摇摇头:“我看未必,他这手段。昨日上朝,我听皇上对他的做法也有些微词。”
    伶俜皱了皱眉:“是吗?”
    宁任远点头:“早前落马的几个朝臣,倒还算让人无话可说。但前几日的左都御史韩大人和兵部尚书李大人,可就真弄得人心惶惶。你在宫里可能不知道,那韩子洲是在晚上忽然被抓,直接打入了天牢,当晚就认罪画押,即日就要处斩,但据说画押是因为刑讯逼供。那兵部尚书更加不可思议,也是夜半锦衣卫闯入府中抓人,但李尚书两个儿子系武将,府邸的人跟锦衣卫打了起来,苏冥下令杀无赦,李尚书和两个孩子当场遭诛杀。这两人都是连去皇上面申诉的机会都没有。”
    这两个人伶俜有印象,当初苏冥舅舅苏凛战败被处斩,就是这两人的推波助澜。苏冥想必也上趁此机会,为舅舅报仇雪恨。当然,这些事舅舅一无所知,在他眼里,苏冥便成了冷血无情的刽子手,也怕自己步人后尘。
    他想了想道:“舅舅,你放心,苏学士再如何手段狠辣,也不会用在你身上的,而且这确实是受皇上所托,跟他没什么关系,他也只是个臣子而已。”
    宁任远摇摇头:“不管他会不会对我不利,但这种人如此残害朝臣,我身在朝堂,光明磊落一辈子,决不能看着这种人为非作歹下去,而无动于衷。”他顿了顿,才小声道,“苏冥的做法,已经引起很多朝臣的不满,我们正在私下里商讨,联名写折子参他一本,然后过段时日,上朝时,一同请命。”
    伶俜大惊:“不要!”
    像是灵光一闪般,她忽然隐隐明白了宋铭的打算。因为苏冥急于离开,要在短时间内,将那本册子上的人清算完毕,势必就要动用非常手段,而他的所作所为,也必然会引起朝堂上的不满。等清算结束,他留下恶名,只要被朝臣联名参上一本,集体讨伐,宋铭就可以顺理成章给他定下罪名。一来是将清算的帽子盖在他头上,二来是可以趁机除掉他。
    所谓飞鸟尽良弓藏,就是这个道理。
    宁任远见她忽然激动,奇怪问:“十一,为什么不要?”
    伶俜想了想道:“舅舅,苏冥从前是皇上的幕僚,可以说是他的心腹。他所做的任何事,一定是出于皇上的支使。但皇上又需要一个贤名,所以这些事一旦产生的任何负面,只能推在他身上。若你们真的参上一本,皇上到时候正好有借口将他除掉。一旦清算结束,对皇上来说是皆大欢喜,既清算了朝臣,又把除了奸佞。说白了,苏冥其实就是一个棋子,而且还是一个用完就可能丢的棋子。”说罢,轻飘飘看了眼宁任远,“舅舅,你不会真的以为今上是得了狗屎运坐上这皇位的吧?”
    宁任远愣了下,若有所思地点头:“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道理。”
    ☆、114.一一四
    宁任远愣了下,若有所思地点头:“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道理。”思忖片刻又道,“这事容我再想想,若苏冥也是身不由己,我们这样联合起来参他,让他成了新帝亲政的牺牲品,也委实太冤枉了些。”
    伶俜忙道:“没错,就是这个道理,舅舅你还是从长计议。”说着便见宁璨在朝她猛眨眼睛,她知道他肯定是要同他说苏冥的事,于是寻了个借口,回了自己的别院。
    宁璨默默跟在她后头,进了院子后,将青萝打发下去,将门鬼鬼祟祟关起来,小心翼翼问道:“十一,你和苏公子……”见伶俜秀眉微蹙,似是愁肠百结的模样,以为她是为此困扰,唉声叹气道,“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你和苏公子认识,哪晓得他如今得了势,会变成这样子。我先前见他文质彬彬,却不晓得手段这般狠辣。那晚李尚书一家子就死了十几人,我虽未亲眼所见,光是听说,就吓得一天没吃下饭。”
    伶俜其实没有太仔细听他的絮絮叨叨,而是想着苏冥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后果,连她都能想到的可能,没道理他猜不到。
    她甚至怀疑宋铭是故意暴露自己的心思,这样才好逼得苏冥为了早点离开,而不择手段。一旦苏冥因为手段狠辣成为朝堂公敌,宋铭这个皇上就能名正言顺将他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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