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过一次亲征的皇上,不成想这位新君貌若美玉,竟是比自己十几年来见过的所有男子都好看,便一直等着被临幸的一日。她出身卑微,若是换做平日,她想进宫做个普通宫女都无可能,但如今出征在外,她若是承了皇上雨露,回去定然是可以做个小嫔妃,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天大的福气。
    她小心翼翼挪到榻边,柔声道:“陛下,让奴婢来伺候您!”
    宋铭的衣衫还未脱下,听了她的话,将微微蜷缩的身子展开,让她伺候自己更衣。灯火摇曳之下,年轻帝王,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美人,少女的心噗通跳得厉害,连带着解衣带的手,都微微发抖。
    只剩中衣时,宋铭因为受不了寒意,直接钻进了锦被当中。少女满面羞红,褪去自己的衣服,只余一件绣花肚兜后,才躺在宋铭身边。宋铭忽然将她抱住,但是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她虽未经人事,但在青楼那种地方,早被教导过如何伺候男人。她见皇上不动,伸手温柔地抚摸他的身体,渐渐探入下方时,却被宋铭喝道:“不要动!”
    少女抖着声音道:“陛下,奴婢伺候您!”
    宋铭又冷声道:“我叫你不要动,我冷!”
    少女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她也不是傻姑娘,见皇上似乎真的有些瑟瑟发抖,将手伸出来紧紧将他抱住。
    有了一具鲜活的带着温度的躯体,稍稍将寒意驱散,但宋铭还是冷,那种从心底深处透出的冷,如何都摆脱不掉。
    隔日起来,苏冥和伶俜出来营帐,恰好见到苏冥也从旁边不远的账内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美貌女子。
    他这么久以来不近女色,正是让两人担心的,如今看着他身边多了个女人,不免放了几分心。
    苏冥领着伶俜走过去行礼,那女子听闻是安宁王和王妃,忙诚惶诚恐地行礼。
    宋铭在两人脸上不动声色看了眼,笑道:“这位是我新封的李美人。”
    少女确实容貌出众,配得上美人二字。
    周围的将士忙拱手道:“恭喜娘娘。”
    李美人吓得脸色惨白,好半反应不过来。宋铭粲然一笑,拉起她的手:“爱妃年纪尚轻,未受过宫中礼仪教导,胆子小面皮薄,况且出门在外,这些虚礼都不用。一切等回了宫再说。”
    说罢揽着李美人又回了营帐。在榻上坐定后,他脸上的笑意早已不在。李美人诚惶诚恐地上前,结结巴巴道:“启禀陛下,奴……婢不姓李。”
    从昨晚到今早,他没问过自己的名字。
    宋铭淡淡瞥了她一眼:“从今天开始你就姓李。”
    余下几日,宋铭和李美人同进同出,同榻而眠,不近女色多时的男人,忽然有了宠爱的美人,不仅让他的侍卫随从放下了心,也让苏冥和伶俜稍稍松了口气。
    但只有李美人知道,虽然同榻而眠,但皇上从来没有碰过她,他连多看她一眼都无。她在他眼里不是美人,而是比鱼目都不值一提。
    他好像很畏冷,每夜只是紧紧抱住她,在她身上汲取温暖。
    而且她无意间听到他在梦中的呢喃:“十一,你抱着我。”
    而她知道十一是谁,正是安宁王妃。
    ☆、122.一二二
    女人都有着可怕的好奇心,虽然李美人知道好奇帝王的事,一不小心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但她还是没办法阻止住自己的好奇。军中少女子,除了粗使的妇人,就只有几个伺候将领的美姬。她如今被封了美人,自是跟那些女子不同,算起来她的身份和安宁王妃倒是差不多的。于是李美人便每日去找伶俜说话,又忍不住观察她和世子的互动,却见果真是鹣鲽情深,彼此眼中都没有他人。
    这晚大军扎营,宋铭仍旧是除了抱着她,没有半点其他动作,半梦半醒间,他再一次呢喃道:“十一……十一……”
    李美人心一横,贴在他脖颈变,柔声道:“陛下,我是你的十一。”
    闭着眼睛的宋铭怔了一下,伸手将怀中的人抱紧,侧过头去寻她的唇,但刚刚碰上,乍然清醒过来,睁开眼看到暗光之下的人,一双狭长凤眼顿时涌上一层寒冰,单手将她的脖颈固住:“你刚刚说甚么?”
    李美人被掐得无法呼吸,只勉强涨红脸要脖子,艰难发出一点声音:“臣妾什么都没说。”
    宋铭松开手,冷声道:“收起你的好奇,要是表露一丁点,朕让你五马分尸。”
    李美人吓得冷汗淋漓,爬起来跪在床榻上,连连磕头:“臣妾知道错了,皇上恕罪。”
    宋铭哼了一声,复又躺下,往地上一指:“去下面跪着!”
    李美人也不敢多穿衣服,哆哆嗦嗦爬到地上跪好。虽然营帐里有炭盆,但已然冷得厉害。李美人一动不敢动,只听着宋铭逐渐均匀的呼吸,懊悔自己的好奇心。
    隔日,李美人不出意外的病倒了。但除了这账内的两人,没人知道她是如何病倒的,只看到皇上亲自下令让军医给其诊治熬药,又亲手服侍。众人都道这李美人祖坟冒了青烟,本是半路召进来的军妓,却得了皇上青眼,被封美人不说,还如此受宠爱。就连伶俜也以为宋铭开始近女色,恢复从前那左拥右抱的日子,估摸着也是指日可待。先前看中,十有八|九是脑子没转过弯儿。只有苏冥愈发觉得他举止怪异。
    两日之后,大军抵达边境,与十万戍边大军会和,并即刻出发攻进漠北鞑子大营。这一仗打得很顺利,不到两日,鞑子军就往东北撤退。虽则辽王还在追击,但辽王兵马不过七八万,比起背后的二十万大军,总该是要有胜算许多。况且,漠北地形对于从京师调来的大军来说,并不占优势,他们不会贸然追击。
    果不其然,鞑子一往东北撤退,宋铭就下令停止追击,在远处安营扎寨。当晚笙歌乐舞,觥筹交错。行军的将士,都是豪爽之人,酒过三巡之后,也不顾君臣之别,个个上来给宋铭敬酒。宋铭虽酒量颇佳,但也经不起这番痛饮,最终还是醉了。他跟苏冥不同,苏冥喝醉了酒,就是老老实实地睡过去。但宋铭醉了之后,便开始闹酒疯,又是击打酒樽唱歌,又是起身围着篝火跳舞。
    伶俜正要扶着有些醉了的苏冥回营帐,却被忽然跳在跟前的宋铭拉起:“十一,咱们跳舞!”
    本来一个女子随军还跟着一群大老爷们喝酒,就已经不成体统,如今还被他拉着在众人面前起舞,简直是太出格。伶俜挣开他的手:“陛下,您自己跳!”
    但是她还没走开,就被宋铭一把又扯过去,还没扯到他怀里时,李美人忽然插进两人之间,抓着他的手臂笑道:“陛下,臣妾陪您!”
    宋铭看着篝火之下李美人艳丽的脸,又扫了眼不自在的伶俜,神色微微一愣,松开拉着她的手,将李美人揽在怀里,勾唇大笑:“好好好,爱妃陪我跳,咱们今晚不醉不休!”
    伶俜心道您都醉成这模样了,还不醉不休?她摆摆头,赶紧回到苏冥身边,将不省人事的人扶起来,往营帐中走。走到半截,又像是想起什么似地回头看了篝火处一眼,只见宋铭载歌载舞,玩得好不快活的样子。
    大军安营扎寨五六日后,接到前方的消息,鞑子军与辽王大军短兵相接,正打得激烈。再两日之后,辽王信使前来求援,辽王难以应付鞑子十万铁骑,请皇上速速派兵支援,以便前后夹击,将鞑子一网打尽。
    宋铭接到信,朝信使道:“你快马加鞭回去报告辽王,他抗击鞑子,劳苦功高,朕即可派兵支援,请他继续坚持,务必等我朝廷援军。”
    信使攥着这好消息迅速返回,然而在营帐里的宋铭却是不慌不忙,转头看向一旁的苏冥:“愉生,你说辽王还能支撑到几日?”
    苏冥道:“按照双方的兵力,若是朝廷没有及时支援,辽王这一役恐怕凶多吉少。毕竟鞑子已经倾尽全部兵力,必然会背水一战。”
    宋铭勾唇笑道:“那真是如我所愿。”
    苏冥抱拳作揖道:“要灭掉辽王方法很多,但若是因为皇上不派大军支援,恐怕皇上会因此失了军心。毕竟辽王这是抗击鞑子,就算他死了,也能留下一个身后好名声,反倒是陛下会背上恶名。陛下刚刚登基,这种恶名断然是要不得。况且辽王经营藩地多年,东北防线固若金汤,皆是他的功劳。若是他这一死,只怕东北这边会出乱子。”
    宋铭略微沉思:“你说得有道理。”罢了又道,“但是我这样去支援,岂不又是为他做嫁衣。”
    苏冥道:“依臣所见,支援是一定要的,但是可以稍稍迟一点,等到辽王被打得快支撑不下去的时候,那时鞑子定然也元气大伤,咱们再一举出击。也算是一石二鸟。”
    宋铭笑开:“还是愉生你想得周全。不过辽王肯定也想得到我是故意为之,恐怕日后还是个麻烦。”
    苏冥道:“这回辽王手下兵马肯定折损七八成,陛下不然趁此之际,将京师带来的大军,拨给他七八万,让他继续驻守东北防线。京师大军的将领,如今是完全听命于你,只要你再提高他们的军饷和俸禄,不怕他们会变节。如此以来,既能固守防线,还能监视辽王举动,让他处处掣肘,绝不会胆敢有异动。”
    宋铭点头,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还是愉生想得周全,就按你说的办。不管这七八万军日后会不会变节,至少在一两年内内不会,有这个时日,我足以将朝中整饬,培养自己的心腹,也能加固兵权。等他再想起事,除非他拿到那张天下堪舆图,否则我完全不用把他放在眼里。”
    苏冥点头:“正是如此。”
    朝廷援军抵达支援辽王时,比辽王预想得迟了两天,若不是他作战娴熟,恐怕已经全军覆没。饶是如此,他的七八万大军,也只剩了不足两万。鞑子比他好不了多少,折损了一半有余。被朝廷大军追来时,几乎毫无抵抗之力,最后只剩七八千残兵败将,丢兵卸甲朝西北方向逃了去。那边是沙漠苦寒之地,那点残兵不足以畏惧,援军也就没有再追击。
    朝廷军和辽王会合后,自是大肆庆祝一番。辽王心中有怨气,自己辛辛苦苦固守边线,与鞑子浴血奋战,却不料被自己人摆了一道,要说多不甘就有多不甘。但如今宋铭是皇上,他也不能表露出来。筵席上,只顾喝闷酒。
    酒过三巡之后,宋铭宣布给他的奖赏,将八万朝廷军拨给他。辽王这回脸都气绿了,这朝廷军是宋铭带来的,里头的将领都是他的人,摆明了就是要监视他。辽王咬牙切齿谢恩后,就借口身子不适回了营帐。
    宋铭自是心中爽快,这回亲征一切如愿,只等着最后一个大计划完成。一切就再完美不过。
    夜深之后,醉酒的人都回了账内,除了孜孜燃烧的篝火,和打着瞌睡的守卫,就只有风呼啸的声音。伶俜和苏冥简单漱洗了一番,正要上床时,苏冥拉着她小声道:“你先睡,我去见一下辽王。”
    苏冥点头:“恐怕这一切他以为是我的主意,指不定会迁怒到我身上。”
    伶俜没想过里面的弯弯绕绕,但也知道这回宋铭是差点害死辽王,如今八万大军给他,明面上是奖赏,实际上是为了压制他。若是这些都被辽王以为是苏冥所为,只怕是会对他怀恨在心。如今两人去意义绝,树敌尤其是辽王这样的敌人,委实不太明智。她点点头:“你去吧!”
    苏冥将她抱着躺下,又仔仔细细碾好被子,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我很快回来!”
    这厢辽王在营帐里,因着心中愤恨,还没有入睡。此次损失惨重,还被圈入皇上的牢笼,他真是追悔莫及。早知就不用逞英雄,千里追击鞑子军,落得如此境地,此前的雄心壮志,也消失殆尽,只遗憾对不起太后的期待。
    他正烦躁着,外头侍卫的声音响起:“殿下,安宁王求见。”
    这个时候了,这个奸佞之人来见自己作何?虽然很不情愿,但如今两人品级相同,辽王还是放了苏冥进来。
    苏冥稽首行了个礼:“拜见辽王殿下。”
    辽王轻嗤一声:“您如今可是安宁亲王,本王受不起这个礼。”
    苏冥不以为意,收了手,淡淡道:“想必殿下也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此番救援延迟加上八万大军的奖赏,恐怕殿下也以为是我的出谋划策。”
    辽王哼道:“难道不是?以我四哥那种性子,两个兄长都是被他所害,恐怕这回也是打算直接要我的命。根本就不会弯弯拐拐这么一大通。也只有你能想得到为了维护他新君的名声,才出此计策。”
    苏冥轻笑:“难不成殿下愿意死在这里?”
    辽王道:“那也比往后处处掣肘强。”
    苏冥笑:“殿下委实多虑了,虽然这些法子确实是我的建议,但我不过是希望先保住殿下一命。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况且,这八万大军真能困住殿下?恕我直言,陛下才刚刚登基不久,这些京师大营里的将士,也才刚刚听命于他,你觉得能有多大的忠诚度?收服人心这种事,不只陛下会做,想必辽王也深谙此道。”
    辽王看着这张陌生的脸,冷笑:“这么说你是在帮我?你和我四哥相识多年,让我怎么相信你是来帮我,而不是又想着什么法子害我?”
    苏冥道:“虽则我和陛下相识多年,但鸟尽弓藏的道理你我都知,我如今被封为亲王,一个异性亲王意味着什么,陛下肯定也明白,如今坊间都有传闻,叫我如天子,你可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为得就是哪日走投无路,还有辽王殿下可以投靠。也为了辽王不要迁怒于我。”
    辽王沉思片刻:“我暂且信你一回。毕竟你说得没错,留着青山在不怕没钱少,你到底算是救了我一命。我先前不过是意气用事,一时转不过弯来,还打算将你弄死泄恨。”
    苏冥暗暗舒了口气,辽王不过弱冠之年,正是意气用事的年纪,看来这夜访是来对了。
    ☆、123.一二三
    班师回北境大营的那日,天降大雪,本来就不好走的路途,变得愈发艰难。好在说是班师,实则因为八万大军拨给了辽王,回程行军不过百余人,也算是轻车简行。
    行至第二日傍晚,因为风雪加剧,前方又是一座雪山,山路之下是万丈悬崖,不敢贸然强行,便安营扎寨,等风雪歇了之后再动身。因为鹅毛大雪的缘故,到了晚上,也无法生篝火,所有人都进了帐篷取暖歇息。
    营帐里生了炭盆,火烧得红红旺旺,但外头的寒意仍旧能透进来。伶俜烧了一壶雪水,和苏冥简单漱洗了一番,便钻进了绒被中。
    苏冥将伶俜冰凉的双手攥在自己怀中,道:“这段时日让你受苦了,再忍个大半月,咱们就能回到京城了,等明年开春暖和了,就去江南。”
    伶俜窝在她胸口吃吃地笑:“跟你在一起,一点也不觉得苦。以前我以为你不在了的那些日子,才是真苦。”
    苏冥轻笑了笑,低下头亲她,伶俜抬头回应。一路来因为行军不便,两人虽是同帐而眠,但基本上除了抱在一起,鲜少做坏事。伶俜到底是女子,面皮薄,怕账内的响动被人听去,哪里会有这个心思,而苏冥也并非重欲之人。不过今日外头无人站岗巡逻,茫茫野外,风雪呼啸声,掩盖了一切。苏冥手伸入她的衣服内,伶俜也就没太多顾忌。
    营帐内的旖旎声响了许久,才渐渐缓和下来。苏冥压着她不动,伶俜有气无力地推了推他,柔声笑道:“世子,你作何?”
    苏冥咬着她的耳朵呢喃:“要是这次有了宝宝也不错。再有二十来天就回到京城,在路上也不会有甚么反应。”
    伶俜怔了下,又笑着,眯着眼睛,在黑暗中看他,娇嗔道:“哪有说有就有的。”先前几个月,两人虽然亲密的时候不多,但也有过好几次,可她这肚皮也没半点反应,许是时机不对,今日看起来也不算是个好时机。
    苏冥将她揽在怀里,先前的寒意已经消失殆尽,此时两人都有种如沐春风的温暖。他摸了摸她肉柔软的头发:“睡罢!若是明日大雪停了,咱们还得赶路。”
    伶俜瓮声瓮气点头,也委实是有些累了,靠在他胸口,很快沉沉睡去。
    再醒来是被外头隐隐约约的动静吵醒的,她睁眼的时候,苏冥也醒过来,几乎是迅速起身将衣服穿好,又将伶俜拉起来。
    “怎么了?”伶俜下意识摸衣服穿上,却还是有些迷迷糊糊。
    苏冥沉声道:“有人偷袭营地。”
    他这声音落下,伶俜一个激灵彻底醒过来,迅速穿上棉袜和绒毛靴子,跟着他一起小心翼翼往外走去。待掀开帘子,才发觉远处有一波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黑衣人,正朝营地攻击过来,已经和营地的士兵戎相见打了起来。
    因为风雪声太大,这些人又才刚刚入了营地就被发现,此时与他们的营帐还隔了些距离,是以方才在账内听得不是很分明。但雪地将夜色照得如同白昼,那些人的身手现下是教两人看得一清二楚。
    虽然来人不多,但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营地的百来人,都是军中精锐,却只须臾间,已经有好几个士兵倒下,鲜血溅在雪地上,在夜色中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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