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出身其实就已经决定了一个人的一生。
    ☆、渐入佳境
    太后对华裳的另眼相看并没有引起什么风波。
    起码后宫表面依旧是平静的、和谐的。
    华裳进宫的第二天,皇帝依旧点了华裳的牌子。
    谷香走到华裳的身边,福了福身,轻声道:“启禀娘娘,建章宫的公公来说,皇上戌时就到。 ”
    建章宫是皇帝的寝宫。
    华裳点点头道:“知道了,正好你给我梳个头,不用太麻烦,寻常就好。”
    “是,娘娘。”谷香低声应道。
    谷香的手很巧,长长的发丝在她的手上就特别听话,简简单单的就挽了一个凌虚簪。
    华裳对着铜镜笑了笑,镜子里面模糊不清的人影似乎也晃了晃。
    “娘娘很美。”谷香低头轻声说道,然后感觉自己的话好像不合规矩,有些慌乱。
    华裳看着年纪尚小的女孩,温柔的说:“谢谢。”
    谷香刷的红了脸,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些什么,嘴角动了动,圆圆的小脸显出几分稚嫩的可爱来。
    华裳起身拍了拍谷香的肩膀:“好了,去歇一会儿吧。”
    谷香低头福身:“是,娘娘。”然后脚步轻柔的退下了。
    华裳穿着妃红蹙金海棠花鸾尾长裙,艳丽的颜色迤逦在地上,让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女显出雍容华贵的姿态来。
    华裳走到床榻旁坐下,空荡荡的宫殿有些寒冷,即使已经烧了火盆,点了熏香,却依旧去赶不走着严冬的寒意。
    还有,这在宫中的,寂寞与冷清。
    人其实很多,四五个宫女就立在一旁,但却像是木头人一般,深深的垂着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好像怕惊扰了这位尊贵娘娘的思绪。
    华裳闭了闭眼,抬起头说道:“去给我准备笔墨纸砚。”
    “是,娘娘。”
    她要学会忍受和习惯这种寂寞,在这宫中,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和她聊天解闷的。
    戌时。
    “皇上驾到!”太监尖细的嗓音在上阳宫的门外响起。
    华裳已经早早的候在宫门口了,远远的就望见了皇帝的銮驾,太监的通报只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在这宫中,谁会眼瞎到看不见那明黄色的车驾呢?
    “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华裳低头行礼。
    “爱妃免礼。”深沉的声音从头上传来,随机华裳被一双厚实的手掌扶了起来。
    “以后莫要在宫门等了。”皇帝拉着华裳冰凉的手,温和的开口。
    华裳低声道:“臣妾知道了。”
    皇帝笑了笑,将身上的银色的狐皮大氅解了下来,披在了华裳的身上。
    华裳缩了缩肩膀,惊讶的抬起头。
    皇帝比华裳高两个头,华裳必须得深深得仰起脑袋才能直视皇帝得脸。
    皇上看着华裳将头仰的高高的样子,美丽稚嫩的脸上满是惊讶的表情,宠溺的笑出声:“哈哈,爱妃个子矮,别仰头摔倒了。”
    华裳脸一红,这是皇帝的玩笑之语,但的确是自己失礼了。
    身上还披着皇帝的狐皮大氅,让华裳有些进退不得。
    皇帝看着华裳难得的失态,倒是觉得分外可爱。
    华裳自进宫以来就十分持重,规矩礼节没有半点差错,像一个妃子的模样,却不像是一个少女的模样。
    华裳不知所措的抓着狐皮大氅,低声说道:“这是皇上的,要是皇上受了寒,就是臣妾的罪过了。”
    皇帝愉悦的哈哈大笑:“这件狐皮大氅朕送给你了,要是爱妃受了寒,那就是朕的罪过了。”
    华裳嫣红的脸都在发烫,深深的低下头。
    皇帝的大手握着华裳的小手,愉悦的踏进了上阳宫的宫门。
    一进入室内,就温暖了很多。
    华裳扶着皇帝坐下,白皙的手碰了碰桌上的茶壶,并不热,只是温,于是转身道:“安夏,重新泡一壶茶来。”
    “是。”
    “现在寒冬腊月的,茶放这不一会儿就凉了。”华裳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轻声像皇帝解释。
    “心是热的就好。”皇帝的声音带着性感的低沉。
    华裳的脸又微微的红了,似乎手上还残留着那件狐皮大氅温暖柔软的触感。
    皇帝笑了笑说:“又想着那件狐皮大氅了?不过是一件大氅,你若是喜欢,朕让内府给你送来十件二十件的,随你选。”
    华裳被皇帝的话逗乐了,这么豪气的话,也就皇上能说的如此理直气壮,理所应当。
    “臣妾可不要内府送来的,那都不是皇上穿过的。”华裳也放松了下来,胆子似乎也大了些,声音愉快的开着玩笑。
    话一出口,华裳就有点后悔了,似乎,有些轻浮。
    皇帝看着华裳的表情就知道这位爱妃在想写什么,无奈的一笑,伸出手抚摸着华裳的发丝:“爱妃不必拘束,这里是爱妃的家,朕是爱妃的夫君,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呢?”
    华裳不好意思的抿着嘴笑了,低低的应了一声,心里却不以为然。
    “皇上,娘娘,请用茶。”安夏端了一壶新泡好的茶,精致的陶壶嘴还冒着白气儿。
    华裳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陷入和皇上之间暧昧又尴尬的气氛中了。
    华裳拦起袖子,亲手为皇上倒了一杯茶,恭敬的端起:“皇上先用杯茶吧,暖暖身子。”
    皇帝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怪涩的味道,微微皱了眉:“这是什么茶?”
    华裳笑了笑说:“今天去慈宁宫请安的时候,太后娘娘还说,今日天寒,圣上政事劳累,疏忽保暖,臣妾就吩咐下去准备了参茶,趁热喝驱寒是最好的了。”
    皇上无奈的摇摇头,又喝了一口参茶笑道:“爱妃扯着母后的虎皮做大旗,朕怎么敢不喝?”
    华裳笑而不语,也低头小口的抿着参茶,味道的确不怎么好。
    “母后年纪大了,容易寂寞,朕政事繁忙,不能日日承欢膝下,既然母后喜欢你,你就多去陪陪她。”皇帝几大口就喝完了参茶,然后开口道。
    华裳温婉的笑道:“是,臣妾也很喜欢太后娘娘。臣妾初次离家,在这宫中举目无亲,看到太后就像看到了家母,慈祥和蔼。”
    皇帝伸手抚了抚华裳耳边的发丝,轻声道:“你初入宫,不习惯是正常的,有什么不适就和朕说。”
    华裳受宠若惊的低头浅笑:“只是有些思念家人,其他的都还好,太后娘娘慈祥,皇后娘娘宽宥,后宫姐妹们也都亲和,陛下…也对臣妾如此关怀,臣妾已经如同生活在梦中了。”
    皇帝轻声的笑了笑:“爱妃会说话。”
    华裳垂下眸子柔声道:“臣妾嘴笨,只会这样夸人了,言语莫能形容其万一。”
    皇帝突然转到了另一个话题:“你叫华裳?”
    华裳愣了一下,突然绝对进宫的第二天皇帝就能记住你的名字,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呢?或者应该为这个最有权势的男人愿意记住你的名字而感到骄傲?
    华裳只愣了一瞬间,然后便低声回答:“是,姓华名裳,母亲一般呼我裳儿。”
    皇帝看着华裳微红的脸色,笑了笑道:“华裳字面意思就是华美的裙子吧?为什么会起一个这样的名字呢?”
    华裳抿着嘴笑道:“我听母亲身边的嬷嬷说过,父亲母亲当初成亲的时候,定情的是一首诗,李白的《清平调》: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
    “所以臣妾被取名为裳,臣妾还有一妹,取名为容,就是取自这首诗的第一句:云想衣裳花想容。”
    皇帝哈哈一笑:“朕早就听闻华太傅的才名、贤名,却没想都华太傅在生活中居然是如此有情调之人,倒是意外之喜了。”
    华裳也觉得话多了,不好意思的道:“要是被父亲知道臣妾这般编排他,非要气的胡子都翘起来。”
    皇帝似乎很喜欢听华裳家里温馨的琐事,黑色的眼睛里沉淀着一种华裳看不懂的怀念和想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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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谈
    华裳和皇上的聊天很愉快,华裳也觉得这样很不错,互相了解才不会觉得陌生。
    后宫妃嫔如云,你如果没有绝顶的美貌,没有靠硬的家世,就一定会被遗忘;就算你美貌家世都有了,如果不和皇上交流了解,那你在皇帝的眼里就仅仅只是一个符号而已。
    皇帝是不会对一个符号产生感情的。
    “昨天来这里的时候,这宫里还空荡荡的,今天就充实多了。”皇帝看着主殿里的装饰,带着淡淡的欣赏。
    华裳解释道:“昨日刚入宫,东西都来不及收拾,今儿请安回来之后,就把皇上太后赏的东西,和臣妾自己带来的东西都归拢归拢,能用的就给摆上了,还没收拾完呢。”
    皇上在各个屋子里都溜达了一会儿,然后说了句:“爱妃博学。”
    皇上这么说的原因是华裳的书房里已经摆满了书籍,古籍今本都不少,深紫色的书桌上还铺着宣纸,隐约可以看见上面娟秀的小楷。
    华裳谦逊的笑着说:“臣妾投了个好胎,受父兄耳读目染,总算识的几个字。”
    “爱妃过谦了。”
    华裳看着皇帝的目光朝书桌看去,笑了笑道:“那是刚刚动笔抄写的佛经,臣妾不知太后娘娘喜欢什么,就沐浴更衣,虔心抄写一部《金刚经》呈给太后,希望能让老人家开心一点。”
    皇帝拿起桌上刚抄了个开头的佛经,缓缓的赞了句:“裳儿有心了。”
    华裳愣了一下,皇帝之前一直是称呼她为爱妃的,这一句裳儿,让华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臣妾何德何能,能得皇上如此夸奖。”华裳眼圈有些红,低低的回答。
    “裳儿的字写得很好,有先人风骨。”皇帝拍了拍华裳的肩,带着安慰的意味。
    华裳扯开嘴角保持着微笑:“抄写佛经,不敢有所不敬。”
    “母后很喜欢《金刚经》,你呈上去,母后会高兴的。”皇帝将手中的佛经放下了:“朕年少时也曾给母后抄写过《金刚经》,用的还是金粉,那时候朕的字也不太好,毛笔蘸着金粉写字格外难看,但是母后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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