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好似魔咒一般,牢牢的将钱氏一党众人禁锢在当场。
    之后他伸出手,从沈康手里接过一本折子,上面记载的全部都是依附于钱淮安的朝中官员以及地方官吏,这都是历年来,鬼叔派人暗中调查的,无一纰漏。
    “姜姑姑!”他开口唤道。
    “少主!”一身穿素雅衣裙的中年女子走出来,冲着裴锦朝深深的行礼。
    “这些年你在宫中,想必对后宫的宫婢和内监都已经摸透,让李朗月给你一百禁军,全部把各方势力的眼线给我揪出来,罪责重大的不用留了,轻的就赶出宫去。”
    “属下明白,请少主放心。”姜姑姑说罢,就上前,冲着李朗月微微福身,然后李朗月再次顶着满腹的疑问,调拨给了姜姑姑五个小队的禁军带走。
    前朝后宫的宫婢和内监如何的哭喊求饶,这都不是让他们上心的,如今裴锦朝坐在龙椅上,看着眼前的折子,好看的眉眼带着阴厉,让在场的左右朝臣,心里都寒意难耐。
    钱淮安忍着怒气,冷笑道:“当真是好手段,就连陛下身边多少年的奉茶女官都是你的人。”
    “你知道的太晚了,别以为事事都在你的掌控之中,那是因为我让你掌控的。钱淮安,你确实很聪明,也懂的隐忍,这么多年为了让你走到这一步,我也算是费尽心血,只是最终你差我的,可不是一子半子,在你当年怂恿刘彦灭我睿亲王府的那一日,你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他修长好看的手掌撑在御案上,抬头看着李朗月道:“李大人,这名单上面的朝臣,一个不留,若是府中有妻子儿女牵涉其中,同罪问斩,不知情者。不予追究!”
    李朗月这次这是颠颠的跑上前,抬头看着裴锦朝,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看到他开口笑道:“先忙正事,都一切忙完,咱们在好好的喝一杯。”
    “好……”他点点头,随后想到了什么,重新整了整衣冠,抱拳道:“臣领旨。”
    这也就是说,认同了裴锦朝的身份。
    名单上密密麻麻的少说也有百人,单单是朝中涉事者就多大三四十位高官,占据朝中要员的三分之二,余下的全部都是地方官吏。
    “辰钰,你这把人都给杀了,朝中岂非要乱套了?”刘茂看着裴锦朝,他自然不会为这些人可惜,而是一下子被清空大半,各衙门可怎么调派。
    裴锦朝看着刘茂笑道:“三皇伯,这都是小事,今年会加开恩科的,这人做官久了,就会忘记自己的本分,连本分都忘了,留着何用?这些年,大荣朝因为钱淮安和刘彦的干系,乌烟瘴气,这么多的皇叔和皇伯也都因为这二人的干系,死的死亡的亡,早已经腐烂成风,也是时候要清理一下了,待这次事了,三皇伯不如再开一次水陆法会,算是去去这宫里的晦气?”
    刘茂笑呵呵的道:“这次我就不参与了,等到你什么时候为你父王和母妃迁陵,我再为他们做一场水陆法会。”
    “那侄儿就多谢三皇伯了。”裴锦朝上前,深深的对着刘茂拜了拜。
    大势已去,钱淮安也只能自认倒霉,任由着李朗月派人将他们压下去,他的腰杆似乎还挺得笔直。
    接下来的半个月,朝中各部门衙门都是忙的晕头转向,当然最忙的还是李朗月,这次清理余孽的众人一并落在他的肩膀上,他心里可是担心的食不下睡不安,就怕错杀错放。
    而长公主府,此时也是气氛格外的紧张。
    “你真的是辰钰?”长公主还未从失去母亲的伤痛中走出来,就得到钱淮安擅自废帝,想独揽朝堂的消息,奈何他们夫妇却出不得府,被钱淮安的人给看的死死的。
    后来更是听闻钱淮安被问斩,连带着朝中几十名重要官员都同时罢官问罪,而且还是裴锦朝登上了那帝位。
    长公主心里紧张担心的同时,更多的是愤怒,她觉得自己被唐敏这些年的伪装给骗了。
    “堂姐可还记得,在我三岁那年,你来王府玩,当时你很调皮,居然怂恿着我爬上了后院的假山,之后咱们二人谁也下不去,后来还是郭管家过来,将咱们二人抱下去,当时我险些摔下去,是堂姐拉住了我,可是你的左手臂也被砾石割破,至今还留有疤痕。十岁生日那年,父王因为讨伐北戎,而母妃病重,也是堂姐来到王府,照顾母妃的同时,陪着我练功习字……”说到这里,他却突然感怀的笑道:“说是陪着我,实际上是在旁边捣乱吧,当时你还在我书房内做刺绣,明明是一只鸭子,你偏要说是鸳鸯。”
    这些事情,别人自然是不可能知道的,而长公主听着他的话,在旁边早已经是泣不成声,好一会儿她才哽咽道:“辰钰,是堂姐对不起你,对不起五叔和五婶,当我得知他做的那些事的时候,已经过去好些日子了,是堂姐对不起你。”
    “我从未埋怨过堂姐,只是刘彦……他耳根子太软,欲望太重,容不下父王和母妃,也容不下我。当初我中毒是他经过太后之后,让我母妃把毒药送进了我的口中……堂姐,我不会杀他的,也算是全了咱们二人的情谊,只是这辈子他都别想离开永巷了,以后若是你想见他,可以随时回来。”
    长公主沉默了很久很久,这才叹息道:“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只是辰钰,我了解你的性子,你自小就聪慧,懂得顾全大局,此时京城的局势诡异莫名,南疆和北戎也是虎视眈眈,切莫杀戮心太重。”
    “堂姐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平南王留不得,而那边是我大荣以南的国界线,交给别人我都不放心,我也知道堂姐在沧州久居多年,不知……”
    长公主却突然站起身,看着她道:“这是你们男人的事情,有事就和王爷说吧,咱们姐弟也有十多年没一起坐下说说话儿了,今儿中午就留在这里用膳吧,我先去厨房看看……辰钰,我会暂时留在京中,等小敏坐上那个位置,后宫安定下来再回去。”
    裴锦朝这个时候站起身,抱拳冲着长公主行礼,声音带着一抹喜悦道:“辰钰多谢堂姐。”
    “不用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先前我还因为你的事情怀疑过小敏,如今倒是我的不是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堂姐何错之有,那今日辰钰就叨扰了。”
    沧州是襄王一脉自封王之后就居住的地方,那里是大荣朝的粮仓,每年有两成的收成都是产自沧州。
    如今让他们贸然迁居云南,说实话,襄王说不答应,裴锦朝都不会觉得奇怪。
    “襄王兄,不知道你意下如何?其实我还有洛王这个人选,听陆晟说,洛王世子倒也是个争气的,只是云南那边……”
    “云南不比沧州差,甚至说起物产的丰富还要比沧州好太多,如今大荣朝内部刚平息,内耗极其的严重,作为刘氏子孙,自然是哪里需要就去哪里,沧州那边有两座铁矿厂,先前都是在钱淮安的掌控之下,如今收归国库,倒是能缓上些许。”
    “只是堂姐的身子无碍?这南北温度差异比较大。”
    襄王摆摆手笑道:“无妨的,长公主这几年也都不大理会王府的事情了,总是喊着让我带着她到处走走,这次也是一个机会。”
    裴锦朝点点头,然后说道:“既然如此的话,云南府那边我就交给襄王兄和你的长子了,沧州那边就交给子敬,如今堂姐是我血缘最近的人了,一门双王是我给你们的承诺。”
    襄王闻言,苦笑着摇头,对他道:“你这是要逼着我早点让出王爷的位子,不过也罢,就带着长公主做个闲适自得的老王爷吧。”
    次子承袭沧州府,离开之后他就是王爷,而次子成了王爷,长子怎么还能是世子。
    ☆、第132章:福气
    唐敏并没有回到老家桃花村,抵达荆州府宅子的时候,发现家里人都已经在这里了。
    “少夫人,您怎么过来了?”开门的是金子,见到唐敏可是被吓了一跳,下一刻就赶忙往里面冲。
    里面闻讯赶来的人看到唐敏,顿时都高兴坏了,赶忙把她带进屋子里。
    “你们怎么都住到这里来了?”唐敏看到邹氏问道。
    “家里没那么多的地方住,再加上也想来看看花灯,住到现在还没有回去呢,你咋自己回来了?朝哥儿呢?”邹氏奇怪为何没见着儿子的身影,毕竟他们这小夫妻一向都是形影不离的。
    唐敏记着裴锦朝的话,并没有提前把这事儿说出来,但是也不想让她担心,遂笑着回道:“表哥还要上朝,哪里有时间陪我一起回来,等在家里住些日子咱们就一起回京。”
    儿媳都这么说了,邹氏也就不再担心,反正家里有下人,儿子是不会有事的。
    娘亲能来,最高兴的莫过于团子,虽然在家里也很好,但是长时间没有见到娘亲,可不是想的厉害。
    约么一个月的行程,唐敏也着实很累,见到儿子之后,瞧着那红润的小脸儿,就知道在家里过的很好。
    “舅舅呢?”她摸着儿子的头问道。
    “舅舅出去了,这几天都不在家里。”团子拉着娘亲的手,仰头看着她道:“娘亲,你睡觉吗?”
    “你陪我?”唐敏笑眯眯的看着他。
    团子用力的点点头,笑出深深的酒窝,“好哇。”
    唐敏看着眼前的母亲和婆婆,道:“做了大半个月的车,我可是要先休息一下,娘你们慢慢聊啊,晚上咱们再说话。”
    邹氏赶忙催促着她离开,笑道:“快去吧,我和你爹回来之后,也是在床上躺了一天。”
    回到房间,换了衣裳抱着儿子就躺下了。
    小家伙窝在母亲的怀里,母亲身上淡淡的香味是他最熟悉的。
    小胳膊搂着母亲的手臂,嘟囔道:“我可想娘亲了。”
    “娘亲也想你,在这里有没有听话?”
    “团子从来没有惹祖母和外祖母生气,只是娘亲,姨母好像哭了。”
    唐敏不由得多想了,“哭了?为什么?”
    这小家伙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事情?
    “舅舅说,姨母遇人不淑。”他蹙着小眉头说道,“我不懂。”
    儿子不懂,唐敏却明白,或许是唐颖的婚事不成了,只是到底如何,还是能起床的时候再问吧,这个时候她真的很累。
    “不懂就不懂吧,以后早晚会明白的,闭上眼睡觉,娘累了。”
    “哦!”
    前院,两位母亲却并没有放下心来。
    毕竟唐颖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而外面的人也说当今的太后和皇后死了,皇帝被拉下皇位,如今朝中全部都是相爷说了算,唐敏这个公主的身份也就不吃香了,虽然朝中有裴锦朝这个二品官员,但是唐敏却也是嫁出去的闺女,哪里还会管娘家的事情。
    “那孩子倒是个好的,可惜的是他的母亲,着实太过厉害,颖儿这孩子也是个脾气倔强的,吃不得半点亏,昊儿去那边商议,说是哪怕让二房净身出户也好,却不料遭到那婆娘的破口大骂,你说说气人不气人。”
    这件事,邹氏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张氏每每想起来,心里就憋着一股气,她的小女儿长得也是很清秀可人,而且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在家里那可是百家求的好姑娘,这亲事也定了,今年小女儿也就要及笄了,那边说翻脸就翻脸?
    就算她大女儿这个公主有了水分,但是女婿可是货真价实的朝中二品大员,这当着整个府城的面儿,扬言说要退亲,怎能不让张氏气恼。
    “那退了就是,咱们先主动退,颖儿这么好的姑娘还怕寻不到好婆家不成?这哪里还是什么商户,简直把自己当成是天皇老子了。”邹氏自然也气愤不已,虽然那未婚夫婿是个好的,但是再好,也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嫁到那样的人家家里受委屈。
    女子出嫁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出嫁前不好好的掂量掂量,等成了亲可就晚了。
    不过邹氏瞧着,颖儿那孩子是很喜欢那未婚夫婿的,自从得知两人之间可能成亲无望之后,这好几日都没有打起精神来,每日里眼睛都红红的,很显然是睡不好或者是哭过了。
    遇到这种事儿,哭有什么用,还不是得想法解决?实在不行,就要看她自己的意思了,若是你愿意跳进那个火坑随便你,谁能劝得住。
    只是颖儿这孩子似乎有些执拗,却也是有主见的,最后还是咬咬牙说要退亲。
    这边一说要退亲,那边倒是有些急躁起来,可是急躁的同时却也不干人事,居然说他们瞧不上男方家,这不是贼喊抓贼嘛。
    这一天天闹腾的,都半个多月了,就这么一直拖着。
    眼瞅着唐颖要在五月里及笄,按理说六月的婚期已经订好了,结果对方居然是那样的人家。
    黄昏,唐敏睁开眼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团子的身影。
    外面香草闻声进来,替她取来衣裳,伺候着她更衣。
    “孙少爷早一个时辰就醒了,倒是没有让奴婢吵醒您。”
    唐敏点点头,洗漱穿戴好,径自往前远去了。
    厨房里已经开始忙碌,唐敏也感觉到有些饿,来到屋子里,就看到张氏和邹氏正在做绣活。
    “娘,唐颖那边到底怎么回事?”她坐下后开门见山的问道。
    张氏也没打算瞒着大女儿,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然后询问起她的意思来。
    唐敏倒也没有为难的说道:“这是她一辈子的事情,别人怎么能给她做决定,嫁不嫁她自己说了算,咱们现在说是为她好,也要她领情才行。”
    感情的事情,哪里有别人插嘴的机会,我之砒霜,你之蜜糖,你一个外人掺和进去算是怎么回事。
    别以过来人的口吻教导别人应该怎么做,你的失败不代表别人也会和你走上一样的老路子。
    听这意思,她是不准备插手这件事,张氏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舒坦,但是却也没办法反驳女儿的话。
    她心里也明白,自从当年全家逼迫着她嫁给裴锦朝的那时起,她就和唐家不亲近了。
    而且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现在也算不得是唐家的人,也没有道理帮着她们。
    但是张氏心里就是觉得不是滋味,她很不喜欢这种隔阂,明明是她的亲生女儿,如今居然和她如此的生分,反倒是和她的婆婆好似亲母女一般。
    这些话她不敢说出口,更不敢私下里和邹氏说,就怕两家心里都不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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