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西岭心中起疑,这阿佐利亚看着凶猛异常,但是耐力似乎比常人要弱许多。
    过不多时,乌丸猛一记重拳打在阿佐利亚的下颌,若是慢动作回放,只见阿佐利亚鼻涕口水混着血水都流了出来,胡乱摇摆了几下,硕大的身躯直直的倒在耶律丰达脚边。
    耶律丰达大怒,大略也觉得丢了面子,一脚踩在阿佐利亚的头上,狠狠碾了几下,“废物!”
    这头战事方歇,一直在慈宁宫静心礼佛祈福的太后总算是听到风声,在众人的簇拥下赶了来。
    另一头,南宫瑾见乌丸猛过了来,急问,“人呢?”
    乌丸猛说:“带来了!”言毕转头就去找,却只见四周乱糟糟都是人,禁军,宫女,太监,密密麻麻,哪还能看到鬼医老邪的踪影。
    倒是太后的仪驾内突然传来几声惊呼,禁军手执刀戈就将一个被捆成粽子鹤发童颜的老头儿给叉了出来。
    老头儿在地上打了几滚,乌丸猛见状,急上前阻止。
    南宫瑾却是抱着花吟,俯身到鬼医老邪面前,声音谦卑带着恳求,“师父,拜托您了。”言毕才察觉老邪被捆着,狠瞪了乌丸猛一眼。
    乌丸猛也委屈啊,这老头儿压根就是疯子,之前他也好言好语的请了,可老头子张口就咬,现在他的小臂还疼着呢。这般想着,手里却不闲着,猛一使力,徒手将绳索给扯断了。
    老邪一得自由,突地欢呼一声,一溜乱跑,眨眼间跑没影儿了。
    众人目瞪口呆。
    南宫瑾保持着半跪的姿态尚未起身,怀中之人恰在此,极轻微的“嗯”了声。
    南宫瑾还当自己产生了错觉,旋即紧盯着她的眉眼。却见她的眼睫忽闪着,最终缓缓睁了眼。
    南宫瑾难掩心中狂喜,心脏剧烈跳动,却怎么也说不出半个字。
    有人眼尖发现花吟醒了,忍不住大叫了声,“醒了!醒了!”
    众人闻言聚拢,成合围之势,那金国太子一听这话,自是连滚带爬的拨开众人冲了进来,上前就要从南宫瑾怀里夺人。
    南宫瑾身边此刻还有乌丸猛呢,耶律丰达甚至连花吟都的衣角都没碰上,就被乌丸猛拎出了人群。
    太后过来的路上大略已经听宫人将事情经过给说明白了,此刻听说人醒了,又惊又喜,也顾不得那么多,说:“将人抬到哀家的慈宁宫去!”
    贞和帝深觉不妥,就要开口阻止,太后却摇摇手,不让他说话。
    南宫瑾也很犹豫,但他过来时匆忙之间只想到派乌丸猛将鬼医老邪弄来,其他的根本没有万全的打算,眼下这般情形,纵他有千般不愿万般不想,也只能妥协。
    花吟仍旧气息微弱,虽睁了眼,人却很糊涂,南宫瑾不得不听从太后的安排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凤撵上。
    她浑浑噩噩的仿似醒转过来,右手无力的拉了他的袖子一把,轻如蚊呐般的唤了声,“大哥?”
    他心头一紧,就要上前将她重新揽入怀,却被人一撞,她的手随即落下,很快的,围上来的太监宫女将他挤出了人群外,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将她带走却不能相随相伴,只能……眼睁睁的……
    这种彻骨的无力之感再次深深的刺激了他脆弱的神经,那种希望掌控天下,将所有人的命运掌握在手的嗜血渴望,几乎要吞并他的神识。
    唯有权力才能让他不再受制于人,唯有凌驾于权力之上,才能保护好他在乎的人。
    南宫瑾只觉得气血涌动,眼前的景象一片片的崩坏扭曲,周太子一直关注着南宫瑾,大略也是看出他状态不对,上前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却不料他猛然回头,脸色阴沉到极致,眸底也似染了血,仿若地狱恶鬼临世。
    周太子大骇,脑中一片空白,忘记了要说的话,只直愣愣的盯着他看。
    好在南宫瑾理智尚存,闭了闭眼,冷静了会,又恢复如初,却再难维持笑容,只脸色平静的说:“太子何事?”
    周太子张了张嘴,说:“我没事,你没事吧?”
    “没事,”他一点头,神色淡淡。
    周太子又忍不住看了他两眼,暗道:难道是我看错眼了?
    且说太后的凤撵先行不久,小太监们又急急忙忙的抬了肩舆过来,太后上了轿,只命了姜院使相随,其他的再不管。
    因为花吟情况不明,耶律丰达怎么也不肯回去,他不走,贞和帝也就没让南宫瑾走。
    一众的老少爷们便又齐齐的往太后那儿赶去了。
    说来也怪,本来气息微弱的一个人,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却在转眼间又恢复了过来,及至到了慈宁宫被抬了下来安置在偏殿,花吟已然意识清明的问伺候的宫人,“我这是在哪?”
    宫人们欣喜若狂,急急奔走相告,姜太医却一脸凝重,生怕是回光返照,半分马虎不得。复又重新搭了脉,细细诊查,半晌,“咦?”了一声,这才隔着纱帘问道:“小姐,您之前是不是中过什么奇怪的毒?”
    花吟敛眉,她一个闺阁千金小姐,怎么可能会中毒呢,遂矢口否认道:“没有。”
    姜义正抚了抚花白的胡须,喃喃自语,“那就怪了!”
    这毒性来的奇怪,之前还猛烈异常,现在竟有隐匿之势,他不禁又问:“那小姐之前可有过相似的症状,例如高热昏迷不醒之类的?”
    “不曾。”花吟回的干脆。
    因为太过干脆,姜义正心中反而起疑,鼻尖轻嗅,终出问出一直想问,却又不大好意思开口的问题,“花小姐,您一发病,满室异香,敢问你这是自娘胎里就带出来的体香吗?”
    花家大小姐有没有体香,随便逮着一个花家的下人问问便知了,即使三郎扮作她时再是足不出户,也不可能家下人从来都没和他有过接触,例如送饭什么的,或者家里大小节庆,三郎也都是会出来一家团圆桌上用餐的。
    花吟自知再瞒不过,心内九曲十八弯,急想对策应付。
    恰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大骂,“姜大牛你这臭小子!”随即“咚”的一声脆响。
    花吟听那声儿熟悉,一掀帘子,就见姜院使正抱着头,面上清白交错,半是愤怒半是疼痛。
    而他的对面,鬼医老邪咧着大嘴,插着腰,笑的前仰后合。
    “师父,”花吟措不及防,张口就喊。
    也亏得她体虚,声气儿弱,旁人并未听到。
    一旁姜院使的两个徒弟早就怒不可遏的卷了袖子上前就要逮住鬼医。
    鬼医虽一百多岁了,但身子灵活,精瘦精瘦的,跟个猴似的上蹿下跳,直将个厢房闹的鸡飞狗跳。
    外头听到了动静,还当出了什么事,禁军侍卫先是冲了进来。到底是有功夫的,三两下就将老邪给制住了。
    捉拿之中,避不可免,禁军中有人冲老邪打了几拳,花吟躺在床上,只恨不得冲下来横在众人之间,却只有呼喊的力气,一叠声的,“住手!住手!”
    奈何场面混乱,她声气儿又轻,根本没人在意她,眼看着禁军拿着刀背向鬼医身上砍去,花吟心一横,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这一声大响,这才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也就这空档,鬼医居然又抬起脚板子朝近在身侧的姜义正下颌骨上踹了一脚。
    上下牙一碰,咬着了舌头,姜义正满嘴的血。
    鬼医又是疯疯癫癫的哈哈大笑。
    制住鬼医的侍卫吓的脸都青了,心头火气,一用力,“咔嚓”一声,鬼医的一条胳膊就脱臼了。随即,又要将他拖走。
    花吟急的不行,大喘着气急喊,“姜院使手下留情,他是鬼医老邪,是您的师祖啊!”
    ☆□第202章 存疑
    花吟喊完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她虽然毒性暂且退下去了,但伤寒并未好。
    姜院使怔愣当下,不确定的上前几步,问,“你说什么?”彼时花吟已然被宫女重新扶回了床上,只是花吟一手按住帘子怎么也不让垂下,微微喘息着说:“那位老人家是鬼医老邪,攻邪派师祖。”
    “怎么可能!”姜家的弟子倒先惊诧的叫了起来。
    “姜院使尽可请了您的父亲过来一认,纵是五六十年未见,自己亦师亦主的人总不会不认识吧。”
    姜院使惊骇不已,没再多言,急追将鬼医拉出去的禁军。
    花吟不知外头是何情形,料想姜院使那般妥帖细致的一个人,总不会将自己的话当耳旁风,到底放心的重新躺了回去。
    这之后,倒是皇后过来远远的瞧了她一眼,也真就是瞧了一眼,生怕她得了什么要命的疫病般,用帕子捂着口鼻,问了几句话,然后就跟交了差似的,忙不迭的出了门。
    之前姜院使出去后,将花吟好转的事说了,因着耶律丰达也在场,绝口不提中毒之事。
    本来太后是要亲自过来探望,但贞和帝与周太子都拦着不让,太后近两年身子骨一直不大好,儿孙们怕过了病气也在情理之中。
    在场诸人,皆是男子,皇后又不是傻子,想着除了太后也就自己了,遂主动卖了个好,匆匆看过花吟一眼后,出了来,也都是往好的说,又说:“老话说的好,害汉不省粮,这才刚醒过来呢,就嚷嚷着肚子饿了,要吃东西。”
    太后说:“吃食方面可马虎不得,还得问过姜院使。”
    毂辘儿嬷嬷领命下去。
    众人再无旁的话,耶律丰达急得跟猴似的抓耳挠腮,太后料着他不见上一面,恐怕还得闹事,因此又说道:“金国太子,您要是不放心,就隔着帘子和她说两句话吧,听了她的声儿你也该放心了,切记她大病初愈,不要多说……”
    “行,”耶律丰达不待太后说完就往偏殿去。
    贞和帝又让众嬷嬷宫女陪着,耶律丰达临出门时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回头朝南宫瑾看了一眼,眯着眼,嘴角上挑,得意而充满挑衅。
    南宫瑾迎上他的目光,面上似笑非笑,不甚在意的模样。
    耶律丰达顿觉没意思,一扭头走了。
    偏殿内,花吟听宫人回禀金国太子要来探视她,倒不觉意外,只是原本她躺在床上,又挣扎着坐了起来,靠在床上,挂起的帘子又重重放了下去。
    耶律丰达进来,原本是抱着能近身与美人说话的念头,一见如此,心情就不怎么美丽了。二人也没说几句,耶律丰达就一个劲的叮嘱她好好养身子,等着俩国交接通婚文书,以及一些繁琐的程序走一走,就迎她去金国,到时候他夫妇二人就能你侬我侬再无旁人干涉。
    花吟多半都是“嗯”几声算是答应了,耶律丰达只道姑娘家害羞,况且边上都是宫女太监,他又不好有何不规矩的举动,干站了一会就觉没意思了,而后倒是主动走人了,又说明儿再来看她。
    待耶律丰达自偏殿出来,太后见这出闹剧也该曲终人散了,遂看了眼贞和帝,贞和帝被闹腾了许久,也是乏的不行,询问了遍再无旁的事,便让宫人领着各位大人各自散去了。
    至于金太子与南宫丞相之前闹的不愉快,当事人没提,大家也都睁只眼闭只眼,这事和稀泥一般的糊弄过去了。只是领路的宫人得了大总管的眼色,领着两班人马朝不同的方向出了宫。
    行走至西华门,郑西岭却追了上来,疾呼,“丞相大人,且慢!”
    南宫瑾站住,略偏了身子。
    郑西岭快步上前,看了眼乌丸猛,抱拳朝南宫瑾拱了拱手,诚心诚意道:“今日多亏丞相仗义出手,西岭感激不尽。”
    南宫瑾挑了一边眉毛,一脸的莫名其妙,说:“你谢我?因何谢我?”
    郑西岭张了张嘴。
    南宫瑾又说:“我是周国的丞相,维护周国的颜面是分内的事。”言毕不待郑西岭多言,转身离去。
    呵……郑西岭这小子是以何种身份来谢他?他护着她本就是他分内的事,轮得着其他男人来向他道谢?
    真让人不爽!
    不过,让南宫瑾意外的是,他刚出宫门,就看到一辆马车朝他驶了过来。
    离的近了,南宫瑾认出是姜家的马车。
    马车停下,姜义正急急从马车上下了来,说:“姜某还当丞相大人会从东直门出宫,没想到却是西华门。”
    南宫瑾心中有事,懒怠应酬任何人,遂抬起下颌问,“何事?”态度有几分轻慢。
    姜义正不以为意,说:“丞相,敢问此人是您带过来的?”言毕一手指向车内,姜家的弟子闻声已然将马车车帘掀开,里头坐着一名弟子,此刻怀里正抱着一个打着呼噜的老头儿。
    南宫瑾眸光一闪,他方才一直挂念花吟,倒将他老人家忘的一干二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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