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三伙势力逐渐分离,而南宫瑾之前派的那俩队人马因为死伤过多,已然不足为患,本来一切都开始像好的方面发展。然突变总是发生在不经意间,金国的一名士兵突然跳上了马车,将魂不守舍的花吟从里头拉了出来。
    花吟一脸茫然,失去了反应能力,待她回过神之时,只觉脖颈一凉,那士兵似乎高喊了什么,她并未听清,耳朵嗡嗡的,她的手划过脖颈处,满手的血。
    原本一直镇定自若的凤君默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再也顾不得许多,挥戈上马,一路砍杀,冲入金国人马之中。
    金国人群龙无首,乱砍乱杀,有的直接对周国陪嫁的太监宫女下手。
    乌丸猛瞅准时机,这才自隐身处又现了身,助凤君默冲入金国人马的包围圈,救出花吟。
    其实之前那名金国士兵冲上马车的时候乌丸猛就瞧见了,他若出手,那士兵不可能伤的了花吟,但是他没有,因为他认识那个士兵,那是他亲自安插在金国军队里的奸细。
    凤君默将花吟抱在怀里,上了马。他想回到自己的队伍中去,但已然来不及,四面战乱一片,都是想取他性命之人,他只有逃,慌不择路的逃。
    乌丸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唇角勾出一抹得意的笑。旋即再无顾忌,大喊着,“将士们!杀!不留一个活口!”
    已然杀做一团的兵将完全懵逼了,杀?杀谁?不留一个活口?不留谁的活口?但已然杀红了眼的人,哪还管敌我,只要是除了自己之外的人,都该杀!
    等这里杀的差不多的时候,南宫瑾亲自率领的另一波人马不紧不慢的也到了,他们负责的不过是扫尾而已,将还剩下的活口再杀了一半,再不经意的透露晋安王此番计划的计中计。而后,一不小心放走了福王和金国特使。
    于是,当凤君默还在带着花吟逃命之时,他为美人不惜叛变朝廷,虐杀周金两国的将士,血染千鸟林的事,已然在大周皇城传开了,人人闻而变色,奔走相告,一时间人心惶惶,草木皆兵。
    待拉扎木踩着断尸残肢将金国太子被连夜掉包之事说了后,南宫瑾只理了理玄色的锦袖,面上并无恼怒之色,反微微噙了笑意,仿若自言自语般,“对手若是被轻易就打败了,反倒没什么意思了。”又说:“周国与金国相隔千里,就算是凤君默安排的再是妥当,以耶律丰达贪图享受的性子怕是也尚未走出周国国境,塔布托,一甩一队人马去追踪耶律丰达的踪迹,记住只可吓可捉不可杀。原耳悉,你派人扮成流民先入金国,将金国太子身死周国的消息散出去……”
    拉住木见众人都得了命令,急道:“主子,属下呢?属下干什么?”
    南宫瑾淡淡一笑,看了眼他胸口的伤,说:“你受伤了,先养好伤再说吧。”
    拉扎木还要多言,但见南宫瑾面色镇定,不敢再言,只得躬身退下,却没走两步,果然晕了过去,一是精疲力竭,二是失血过多。
    南宫瑾凝神细想,慧娴王后爱子成狂,若是她突闻此事,必然方寸大乱,再有他的人从中撺掇,妇人易冲动,若是倾举国之兵力,大军压境,那盛京便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呵……
    如今他要做的,就是将周国内部的暗潮汹涌挑到明面上,所以,此刻的他,最好尽快回到周国的朝堂之上。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办,“凤君默人呢?“
    属下回禀,“回主子,凤君默带着公主一同往南边去了。”
    哦?看来他是想回周国的都城啊。但是有乌丸猛一路截杀,他回的去么?
    南宫瑾挥鞭打马,“走!”言毕一人一马风驰电掣而去。
    乌丸猛一路留了记号,他循着记号追去,倒也快得很。
    却没成想,半途之中,他倒先遇到了乌丸猛。
    乌丸猛一手执剑,半跪在地上,不断的晃动着脑袋,模样古怪。
    南宫瑾心中一惊,翻身下马,托着他,问,“怎么回事?”
    乌丸猛眼皮一张一合,似乎困顿难当,说:“主子,我中了毒,毒性太奇怪了,您要当心。”言毕,竟头一歪,倒了下去。
    南宫瑾心中大骇,乌丸猛是伴着他一起长大的,年龄又长他许多,虽然二人是主仆关系,但南宫瑾心中一直视他为兄长一般的人物。
    他伸手探了探乌丸猛的鼻息,又摸了他的心跳,心中稍安,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过来,若是这毒是她下的,那他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随即将乌丸猛交给随行的属下,又驾马从另一个方向朝小道追了去。
    却说另一头,凤君默因带着伤势不明的花吟,心中慌乱,马儿仍旧是他平日里骑的千里马但速度却不及平时,后来花吟好歹回过了神,自行扯了衣裳包扎了伤口,听她说伤口不深,仅是划破了皮肉,这才勉强镇定。却不想乌丸猛在拦截了追兵后,又追了上来。乌丸猛的目标很明确,争抢花吟。凤君默武功本不及乌丸猛,又要顾着花吟,少不得身上被划伤几处。幸得花吟即使从怀里摸出她之前造的药米分,迎风撒了乌丸猛一脸。
    乌丸猛瞬间失力,凤君默本要拿住他问个清楚明白,花吟却当着他的面一把撕开乌丸猛的人皮面具。
    凤君默踉跄着后退一步,喃喃自语,“我早有所觉,心中却怎么也不敢相信,原来真是他……”
    花吟却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说:“逃命要紧,走!”
    二人重新上了马,却一句话都没再说,各怀心思。
    花吟见凤君默驾马的方向是朝着京城,不由急道:“现在回去是自寻死路,南宫瑾一定派了人马在前面截杀你。”
    凤君默冷着一张脸,面上咬肌毕现,不说话。
    花吟急的去抢他的缰绳。
    凤君默的手臂硬的跟铁杵一般,他说:“即使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即刻赶回京城,否则朝廷必乱。”缓了缓,仿似才想起什么似的,猛的一拉缰绳,“你说的对,南宫瑾肯定在通往京城的道上有埋伏,你没必要陪我一同送死。”言毕就要将花吟从马上往下扯。
    花吟却一把抱住他的胳膊,“你说什么傻话!有我在我至少可以帮你拖住他。”
    凤君默定定的看着她,终于断定了心中的猜测,冷笑道:“他既然那么在乎你,又怎舍得你冒此风险?”
    花吟黯然,“或许与他的千秋大业比起来,我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吧。”
    凤君默将这话听进了心里,也不急着赶路了,而是沉声问她,“他到底是谁?”
    花吟垂了眼眸,面上出现凄然之色,喃喃道:“若是我一早告诉了你,是否就能避免今日的局面了?我只是,只是不想因为我害人性命,结果今天还是死了那么多人……”她捂住脸,泪水沿着指缝流了出来。
    凤君默沉默,说:“我也不想杀人,可是有时候只能以杀制杀,别无他法。”
    花吟的抽泣声骤然止住,一脸惶恐的看着他,以杀制杀?就连凤君默都这样想吗?
    那南宫瑾的争霸天下之心又是为何?
    难道也是以杀制杀?
    **
    凤君默带着花吟也绕了路,最后他们选择了水路,准备乘船由苍蓝江回京城。
    天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大片乌云压顶,遮云蔽日。花吟抬头看去,神情凄惶,难道这天,终究是要变了吗?
    他二人连续驾马半日,俱都疲惫不堪,神色狼狈,花吟的红嫁衣也因为后摆过长拖拽碍事,被凤君默用长剑削去一截。
    二人行至码头,船只俱都靠拢在码头,岸上空无一人,江风自上而下,犹带呜咽之声。
    恰在这时一人从一只不起眼的小船内矮身走了出来,风起浪涌,小船随之左右摇摆,他不动如山,玄色衣袍,眉眼都染了笑意,他张开双臂,声音温软,“小狸,我来接你了。”
    ☆、第212章 逃脱
    那面上温润的笑容菩提一般,花吟却生生看到了一颗修罗之心,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撞上了凤君默。
    此刻的她内心反而异常平静,她压低声音道:“挟持我,或许你还有一线生机。”
    凤君默不理她,反上前一步,沉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怎么?她没告诉你?”南宫瑾讽刺的笑,“看来你俩的关系也不如我想象中的那般好啊,”他仍看向花吟,笑容比方才还要和煦,“你过来,我怕待会要打起来会伤了你。”同时又看向凤君默,“你不会为难一个女人吧?王爷。”
    是的,他能如此放心的让凤君默将她带走,他就是笃定他不会为难她。
    他是正人君子啊,不是么?
    凤君默没有说话,脸色铁青。
    花吟摇头,眸中凝满泪水,慢慢向后退去。
    花吟的反应在南宫瑾的意料之中,他并不觉得失望,却在看到她脖颈处缠绕的白绸渗出的血迹后,脸色骤然阴冷,“谁伤的你?”
    凤君默却在这时笑了,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还能有谁?你自己的人!”
    南宫瑾眯了眯眼,神色不悦。他上岸,手中的折扇一下下的拍打着掌心,随着他的动作靠岸的大小渔船旋即站出许多人,个个劲装短打,腰佩弯刀,神色冷峻。
    凤君默失笑,嘲讽道:“好大的阵仗!凤某何德何能,劳烦得了丞相这般兴师动众。”
    南宫瑾倒也有兴致耍起了花腔,“王爷自然当得起,王爷险些就毁了我的大计,王爷的能耐我不得不防啊。”
    凤君默手中握紧长剑,“南宫瑾,素来凤某也敬你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你若有种,便与我一决生死。”
    花吟身形一震,看向凤君默,一脸绝望。
    南宫瑾却轻飘飘的笑了,向他走近,“你莫要激我,现在你已是瓮中之鳖,你以为你还有资格与我一战?不过,曾有人求我饶你一命,我答应了。”
    凤君默几乎是本能的看向花吟。
    南宫瑾眸色微沉,说:“你不用看她,不是她。”说话间,突然身影一闪,几乎眨眼间到了花吟身侧,在凤君默回神拔剑之际,举扇挡了一下,旋即抱住她连撤十几步。而他身后的人与此同时做出反应,顷刻间将凤君默团团围住。
    花吟被南宫瑾箍在怀里,动弹不得,南宫瑾却低下头,唇几乎贴上她的耳际,气息微凉,他说:“红色嫁衣真的很衬你。”
    分明是温软的情话,花吟却只觉遍体生凉,
    花吟偏头看他,目光有些陌生,南宫不喜,他心知二人之间有隔阂,但他自信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朝夕相处,再大的裂痕也会修复如初,因此他并不担心,只是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做,没时间儿女情长。他只略略一推,就将她推向了无影无踪,吩咐道:“带她走。”
    无影无踪做了个躬身请的动作,花吟木着一张脸,一句话都不说。
    无影见请她不动,刚想作势将她强行带走,她的目光突然锐利起来,厉声道:“你敢!”声音很大,南宫瑾不可能没听见,只是他全无表示,无影无踪便不好再有下一步的举动,只心虚的看了花吟一眼,一左一右将她守住。
    江风带着寒意,花吟复又抬头看天,心道:“这雨来的可真及时啊,一场大雨又将洗刷多少罪恶啊。”
    却说南宫瑾走到凤君默三步远的地方站定,说:“凤君默,我素来也敬服你的为人,这样吧,你自废武功,束手就擒,我保你烈亲王府阖府平安。如此,你我都省事。”
    凤君默不理他的话茬,愤怒已然压到极致,他说:“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南宫瑾挑眉,“若是换做旁的人,第一句话肯定是要质问我这么做有何目的?你却一直问我是谁。晋安王果然是晋安王,心思缜密远胜常人,”他笑了,施施然,谦谦君子一般,两手交叠,微一拱手,“鄙人耶律瑾,家母拓跋氏。”
    凤君默低了头,面上表情不明,只见他将长剑在袖上慢悠悠的擦了擦,低叹,“如此……”话未说完,突然祭出长剑,直刺南宫瑾面门而来。
    南宫瑾险险避开,不待他反击,已有两名护卫挡在他身前,格住凤君默的剑势。
    **
    花吟一直在若有所思的看着天色,乃至南宫瑾何时到的她身边,她都无所觉。
    风凉,他自她身后圈住她,问:“在看什么?”
    “这天,仿似是要下一场大雨啊。”花吟喃喃道。
    南宫瑾点头,“该是一场疾风骤雨,咱们先找个地方避一避,”言毕,他径自拦腰将她抱起。
    她乖顺的不可思议,他且喜且忧。
    喜的是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女人对自己顺从,忧的是,她这般模样反不像她了,倒叫他忧心她藏了真心,从今后要拿面具待他。
    他边走边说:“你的家人你不用操心,我已安排妥当,确保他们毫发无损。”花吟的手隐在袖筒内,暗暗握紧。这到底是在跟她示好还是威胁,她竟无法确定了。
    他带她上了画舫,她全程没有回头看凤君默一眼,兵器碰撞之声,衣裳撕裂之声,剑刺血肉之声,痛呼低吟之声,交织成一曲悲歌。
    南宫瑾坐在画舫内的软榻上,仍旧抱了花吟放在腿上,一只手却在她身上游走,无影无踪瞧见,面上尴尬,不动声色的退了下去。
    南宫瑾却在这时从她腰间摸出一包东西,托在掌心,说:“你这药米分厉害,若是用在战场上,岂不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花吟说:“药效虽好,奈何配制太过繁琐,药材又太名贵,偶尔做些出来害害人也就罢了,若想大范围的用在战场上,恐怕是不能了。”说话间,她伸手就要去夺,南宫瑾早有所防,灵巧避开。
    花吟的手却顺着他的胳膊上移动经过他的脖颈,触上他的唇,摩挲着,指间向他的嘴内探了去,他惩罚似的轻咬住,眸色深了几分。
    花吟双眼脉脉含情,潋滟婉转,含着春水一般。屋外狂风大作,天地间暗沉一片,船随浪涌,仿若又回到了那一夜,记忆被唤醒,丝丝缕缕的甜蜜滋味便在他心头结了网,都说食髓而知味,虽然眼下情势并不适宜调情,但他还是不由自住的情动了。
    她在勾他,他看出来了,虽然他心知她目的不纯,但他仍旧无比的受用。他最终只是抱住她的额头,落了一吻,说:“不着急。”言毕,毫不犹豫的放开她,拿着那包药米分出了画舫,可是才走上船头,他猛然顿住了步子,回头朝她看去,难以置信却又意料之中的矛盾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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