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地,他竟主动伸出去解了她的穴道。
    达到了想要的结果,荀久嘴角弧度加深,在扶笙解开穴道的瞬间脑袋一偏直接撞向他的胸膛。
    她戴着头盔,又使出了浑身解数,扶笙猝不及防,来不及后退便被她一头撞到在地上。
    她上,他下。
    后脑勺狠狠撞在地板上,扶笙微微皱眉过后睁开眼,就见到荀久扑在他胸膛上,显然也是刚刚反应过来,头盔已经掉到了一边,乌黑长发披散开来,烛光下散发着软缎般的光泽。
    她却全然不顾,动作极其迅速,飞快从袖子里将刚才那把匕首拿出来架在他脖子上。
    “小样儿,对付你这种心肝肺都黑透了的人,你以为姐会按照常理出牌?”
    扶笙紧抿着唇没说话,脑子里却被刚才她那一压时胸前的柔软搅得有些迷糊。
    荀久见他临死还是平素那副淡漠高冷的模样,不由得有些烦躁,匕首抵在他喉咙上,厉声喝道:“快说!白三郎究竟是怎么死的?”
    喉咙上溢出丝丝鲜血,殷殷血珠点红了匕首薄刃边缘,扶笙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先前心中的杂念已经完全消散,此刻周身只剩清冽。
    “下去!”
    他冷冷吐出两个字,眉心已见不悦之色。
    “你说是不说!”荀久并没有被他的气势所震慑到,反而加重了手上力道,伤口处鲜血溢出得更多。
    荀久其实有些手抖,有些心虚,毕竟身下这个是权倾朝野的秦王殿下,但已经做到了这一步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她几乎预见了自己的下场。
    要么死,要么带着真相死。
    如果二者选择其一,那她宁愿选择后者,做个明白鬼。
    “下去!”
    扶笙依旧是这两个字,语气冰冷得能让周围空气都凝成霜花。
    “你不说,我就不下!”荀久紧咬着牙抑制住心底的颤抖。
    毕竟,持刀威胁人这种事,她是头一次干,这比对着尸体说话更需要勇气。
    扶笙脖子里的血液顺流到高束的黑色衣领上,被浓郁的黑盖去了颜色,他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眉头深锁,周身气息无一处不凛冽。
    “女皇陛下驾到——”外面突然有太监扯着嗓子高喊。
    随着太监话音落下,外面守卫的禁军们行礼的响亮声音传入了大殿。
    而殿内的两人依旧僵持着刚才的姿势。
    荀久彻底心慌了,如果再这么割下去,扶笙今夜非丧命不可。
    “我再说一遍,下去!”扶笙咬着牙,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咬得极重。
    “你不要这么严肃嘛!告诉我真相我就下去。”荀久再不敢用力,反手将匕首扔到地上,双手迅速扣住他的两只手腕,根本就没有因为慑于女帝威势要下去的意思。
    扶笙眼眸渐渐眯起,冷光如刀频频剜在她身上。
    大殿外,女帝以及随侍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荀久心跳也越来越快。
    她其实在赌。
    扶笙素来以高冷禁欲著称,她赌他不敢让女帝见到这一幕,所以他必定会用真相来换得自由。
    “快说啊!”
    扶笙不急,荀久却是急得心脏都要痛跳出喉咙口了,扣住他手腕的两只胳膊有些发抖,额头上开始冒汗。
    难道扶笙打算来个鱼死网破?
    不行不行,这样太吃亏了。
    荀久甩甩脑袋,准备抛出为女帝剖腹取瘤的条件换取真相,然而女帝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最多不会超过一丈便能进门看到这一幕。
    荀久快急疯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扶笙被她扣在地上的两只手突然迸发出两股强劲的力道直接将她甩开,语气非常冰冷。
    “你坐到我身上了!”
    荀久:“……”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扶笙开口的第一句话为什么不是责怪她刺杀亲王,而是在意她坐到了他身上。下一秒她就觉得身子一轻,自己被扶笙扔了个完美的抛物线直接飞到摆放白三郎尸体的冰床背后。
    摔了个七荤八素的荀久勉强从地上爬起来悄悄探出头,就看到扶笙一直在扯下身的袍子,似乎想要遮盖什么东西。
    荀久眼角一抽,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真的坐到他身上了。
    咩哈哈哈,殿下在遮什么,遮什么?(●—●)我介么纯洁,一脸不懂的样子
    ☆、第四十九章 精于筹谋算计的秦王殿下
    扶笙站直身子,迅速抚平衣襟上的褶皱,将散开的领口再度高高束起,遮去了脖子里被荀久用匕首划出的血痕。
    但他此时的神情,很古怪。
    怒而不发,极度隐忍,极度克制。
    看来魔王刚才真的被她那个动作撩出欲火了。
    荀久捂着肚子,险些笑到抽筋,听到女帝进门的声音,她赶紧缩了缩脑袋。
    冰床的设计非常精巧,两边是精雕镂空板壁,板壁后面又有素白纱幔阻隔,荀久就坐在板壁后,能从里面看到外面的人影,外面却看不到里面。
    有这么个方便的看台,她也乐得自在,动作小心翼翼观察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女帝今夜一身冷白深衣,外罩沉黑色高领披风,凝重的黑色将上面的五爪金龙衬得越发庄重威仪。
    发髻高绾,眉心三瓣红梅花钿被她雪白的肌肤衬得妖娆非常。
    巧妙的是,眉间的妖娆与她一身凝黑的庄重并不矛盾,两种气质相结合,反而给人一种非常神秘权威的感觉。
    倘若再配上一副权杖,女皇气质就更加完美了。
    荀久暗自咂舌,女帝与扶笙出自一个娘胎,容貌气质自然是不差的,但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又是一朝女帝,这天下到底有什么样的男人是她得不到反而要不断在坊间寻找替代品的?
    虽然她之前一直猜测那些男妃都是白三郎的替代品,但转念一想又不对,倘若女帝真的那么喜欢白三郎,对他的死绝对不可能表现得这么冷静。
    所以,在白三郎、羽义以及长乐宫所有男妃的背后,一定还有个风华绝代的男人,那个男人,才是女帝真正喜欢而又得不到的人。
    能让女帝这般思念的,一定是个世无其二的完美男人。
    荀久正思虑着,外面女帝已经走到了扶笙身旁,知晓扶笙不喜人挨近,她也站在三尺之外,后面只跟着阿紫姑姑,其余随侍全部立于门外等候。
    “子楚这是怎么了?”女帝极其敏锐,她能明显感觉到扶笙此时的气息不同于往常,似乎有些紊乱。
    扶笙低垂着头,躬身行礼过后淡淡开口,并未回答女帝的话,反而问道:“陛下为何深夜来此?”
    先前扶笙收到角义的情报说荀久准备趁今夜殡宫换防混进来查探白三郎的死因,原本就打算进宫的他索性没向女帝提起正事,反而试探了一下女帝今夜不会来殡宫,这才准备亲自来将荀久那个女人捉回去以免坏了大事。
    他没料到女帝会临时变卦。
    女帝的眸光从扶笙身上移开,慢慢转向冰床,在白三郎的尸体上凝了片刻,微叹,“朕似乎有许多年不曾这样关心过一个人了。”
    女帝眼眸中露出思忆的空茫,仿佛透过白三郎的尸体看到了久远的过去,看到了存在于回忆中的某个人。
    扶笙却似乎没有听到女帝的话,语气平静,“殡宫乃阴森寒凉之地,陛下不应久留。”
    女帝默了默,问他:“三郎的悬棺葬地点可选定了?”
    “已经选定。”扶笙道:“太和山。”
    女帝又问:“让大祭司看过风水了吗?”
    身后阿紫小声提醒,“陛下,大祭司数日前病了,她已经告过假,至今还未回朝,只怕还没有大好。”
    大燕的政权,自先太祖皇帝时便遵循神权与王权相结合。巫祝在皇廷地位崇高,“君权神授”理念赋予了皇权神秘的色彩,让原就迷信的百姓对于皇权更加敬畏崇拜,从而达到君主专制的目的。
    大燕有一条极其严格的规矩:大祭司专事一主。
    也就是说,换一个皇帝就要换一个统领皇廷巫祝的总祭祀、大祭司。
    这样一来,在位的大祭司想要长久立足,就必须尽忠职守侍奉和守护君主,稳固政权。
    如此,大祭司在皇廷中便有了参政的权利。
    女帝在位期间的大祭司,来自于灵山巫族澹台世家,名为澹台引。
    荀久根据荀谦偶尔向原身提及的宫廷秘闻隐约知道秦王对神之一说有着异常强烈的抵触感,他认为神之所见来自于民之所见,神之所听来自于民之所听,与其说是“君权神授”倒不如说“君权民授”。
    扶笙还认为,大祭司的存在,不过是给皇权披了神秘的外衣,而实质上手握权柄,成了左右君主思想的一颗毒瘤。
    也因此,扶笙一直很想废了大祭司一职,将皇廷巫祝全部赶出宫。
    而澹台大祭司,自然不必说,她肯定要拼尽全力维护家族和个人荣誉以及利益。
    故而,扶笙和澹台引是政敌。
    想通了这一点,荀久不由得唏嘘,白三郎的死是个尤为敏感的事件,因为扶笙似乎打算利用这件事来对付楚国。
    而在这么关键的节骨眼上,那位全身充满了神秘色彩的大祭司却突然病倒,这还真是巧得不能再巧。
    荀久瞄了外面的扶笙一眼,撇撇嘴,暗忖澹台大祭司能病倒,估计跟这黑心的脱不了干系。他在筹谋的时候,怎容得别人干扰?
    这样一想,荀久顿时觉得心凉了一大截。扶笙是个腹黑的主儿,她刚才把刀都架到人家脖子上了,待会儿女帝走了,他会怎么报复她?
    外面的声音还在继续,“陛下放心,看风水这种事,并非只有澹台大祭司一人擅长。”
    扶笙淡然如是说。
    “那就好。”女帝喟然一叹,声音微弱不少,“三郎的身份……”
    听到关键处,荀久竖直了耳朵,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然而下一刻,她又听得女帝话锋一转,摆摆手道:“罢了……不提也罢!”
    这……耍猴儿呢!
    荀久愤懑不已,每次都是到了关键处,所有的线索就突然掐断了。
    不过她这次得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女帝说:三郎的身份。
    看来她猜得果然没错,白三郎绝对不可能只是普通男妓这么简单,否则怎会引得荀谦赔上整个家族的命运去刺杀,又怎会引得秦王扶笙再三阻挠她去寻找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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