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士们面面相觑,全都不敢反驳一句。
    军医更是片刻不敢耽误,立即打来清水替扶言之清洗伤口。
    很不幸的是,扶言之因为伤口太过严重,当夜便发了高热,彻底昏迷过去,第二日连眼皮都没能睁开。
    踏月得知的时候,险些气得咬碎一口银牙。
    最后,她决定自己先点兵十万带着回去。
    然而,虎符不在她身上,将士们完全不听命令。
    踏月大怒,险些冲进军帐直接杀了扶言之,可她明白眼下不是生气的时候,必须想办法点兵自己带着先回去应战。
    踏月搜遍了扶言之全身也没能找到虎符的下落,她根本无法调动大军,正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军营里出现了一个人,身形看上去清俊挺拔,他带着半幅面具,看不清楚容貌。
    来人灵力极高,直接让所有的守卫在顷刻之间便定住穴道,他直接走向踏月。
    踏月警惕地看着来人,面色凝寒,“你是谁?可知擅闯军营是什么罪?”
    此人正是夜极宫宫主西宫哲,他颇为不忍心地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扶言之,偏头对着踏月道:“外面有语真族的嫡系大军,我已经让他们打扮成西征军的样子了,虽然只有一万,但足以抵挡二十万普通军队,你大可以带着他们前去救援,扶言之这里,我会救活他。”
    踏月眯了眯眼,“阁下究竟是谁?你突然跑来与我说这些,我如何信你?”
    西宫哲冷嘲一笑,“我若是想害你们,不过是弹指挥间的事,用不着费这么大的功夫。”
    踏月将信将疑地看了西宫哲一眼。
    西宫哲缓缓摘下面具。
    踏月得见宫主容貌,惊得愣了一瞬,片刻之后单膝跪地,恭敬道:“血衣楼踏月,不知宫主大驾光临,还请宫主恕罪。”
    西宫哲摆摆手,“快去救援吧,这次为了凤息,语真族已经违背与各国签订的和平协议了,若是这样还不能救回她,那我便倾语真族之力,灭了所有国家为她陪葬!”
    踏月惊了一惊,她隐隐听得出宫主对女王陛下的重视,但终究不敢开口多问宫主与陛下的关系,只逗留了一会便走出营帐带着语真族的一万嫡系军队快速往皇城方向开拔。
    西宫哲在扶言之的床榻前坐下来,定定看他半晌,尔后面上划过一抹异色。
    那天晚上,他并非有意要刺激扶言之,只不过他突然得知凤息是自己亲生女儿,有些接受不了这两个人的恋情,所以挑了个机会前来告诉扶言之,意在阻止他们继续交往,可让西宫哲万万没想到的是,扶言之对凤息的感情远远超出他的预料,扶言之竟然会在听到这个真相的时候泣下血泪,彻底陷入疯魔。
    若非有超乎生命的蚀骨之爱,谁会做出这么大的反应?
    西宫哲眸光微微闪动几下,手心运转出一道蓝色光晕,直直贴向扶言之的伤口,伤疤正在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愈合。
    第二日扶言之醒过来的时候,伤口已经全部结痂,再无丝毫疼痛感扶言之也清醒了大半。
    由于西宫哲使用了灵力,如今的扶言之神智已经完全恢复清醒,脑海里只剩下一件事,那就是带领军队回京抵御外敌,救凤息,虽然他还在心痛,还在接受不了那个真相,可眼下,再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得过凤息的性命。
    依旧是一头雪白的头发,只不过今日的扶言之看起来格外的神采奕奕,精神勃发,将士们都知道扶言之是身怀灵力的人,所以对于他的突然痊愈并没有过多怀疑。
    整肃好一切,扶言之率领数十万大军以最快的速度班师回朝。
    ……
    郁银宸至今仍旧在返回都城的途中,然而玉无垠的军队已经攻打到了皇城。
    凤息还在月子里,不能下床走动,祁月特地安排了层层禁卫军驻守在九重宫外,禁止任何人进去打扰,也禁止任何人把敌军攻城的消息告诉凤息。
    所以,如今修为还没恢复的凤息全然不知外面的天已经变了一个样。
    每次去给凤息送御膳的时候,看着她开心地逗弄着还没取名的小不点,祁月就一阵接一阵地心痛。
    所有的救援军队都在赶来的路上,可是驻城军早已经抵挡不住十万铁骑的来势汹汹。
    祁月急得头发都快白了。
    这天夜里,一直被关在天牢的傅子阳不知怎么地逃了出来,他并没有跑,反而直接来找祁月,面色坚定道:“左护法,给我两千禁卫军,我带兵出城应战!”
    紧要关头,祁月根本来不及去质问傅子阳的越狱行为,只冷笑一声,“就凭你?两千禁卫军还想抵御西凉十万铁骑?你以为你是谁?”
    “千丈弩啊!”傅子阳急得额头冒冷汗,“我们只要坚守城墙不出去,用千丈弩远攻,西凉铁骑就不敢靠近皇城,这样一来我们便可以暂时拖住玉无垠等待救援军的到来。”
    祁月双眼一亮,她早就想过利用千丈弩来着,奈何宫中的禁卫军们不擅长作战,更不会使用千丈弩,无法发挥最大的威力。
    傅子阳看出了祁月的疑虑,赶紧解释道:“我会用千丈弩,左护法就不要再耽误了,眼下抵御敌军要紧,国难当头,我这一条命其实也不值什么钱,可若是能在死之前替凤姐姐打上一仗,那我死也值了。”
    祁月不再多想,立即点了两千禁卫军,又将火器库里的千丈弩拿出来交给傅子阳。
    傅子阳迅速去点兵台上亲自教禁卫军们使用千丈弩,前后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傅子阳便带着禁卫军们上了城墙。
    玉无垠的十万大军就扎营在皇城外三十里处,站在城墙上能见那边炊烟袅袅。
    傅子阳面色一狠,直接吩咐禁卫军利用千丈弩的优势偷袭,箭支全部点火。
    玉无垠的军营内果然烧起了熊熊烈火。
    原本打算隔日再进攻的玉无垠当即大怒,带着铁骑便来势汹汹,傅子阳也不是吃素的,早就准备好投石机和火炮,对着西凉铁骑就是一阵猛打。
    可以说,傅子阳的突袭是玉无垠完全没想到的,因为之前玉无垠早就查清楚凤临国如今皇城内守卫空虚,根本没有能出战的大将,然而他千算万算,却算漏了前朝太子傅子阳!
    故而,傅子阳这次突袭很成功,玉无垠带着铁骑退出了百里之外。
    这样剧烈的厮杀自然再也瞒不住凤息。
    得知玉无垠早就攻进皇城来的那一刻,凤息整张脸都像覆了冰霜。
    “言之那边可有消息传来?”凤息冷着脸问祁月。
    祁月抖了抖身子,强自镇定答:“言之公子已经启程了,可是……西北边境到皇城,少说也得半个月。”
    瞧见凤息越来越黑的脸,祁月宽慰道:“武威将军已经去北山调动大军,大概再过两三日就能回到皇城,陛下请放心,这场战争迟早会过去的。”
    凤息却不这么想,如今正是她最虚弱的时候,玉无垠显然在九重宫安插了眼线,知道她刚刚生下孩子不能出战,所以才会挑选这种绝佳时机发起进攻。
    “来不及了!”凤息听到外面连天的战鼓声,心叫不好,将宝宝交给一旁战战兢兢的奶娘,她挣扎着穿好衣服下了床,“祁月,把我的黄金战甲取来,我要御驾亲征。”
    祁月大惊失色,急忙跪在地上,“陛下,您如今还在月子里,正是最虚弱的时候,怎么能出战?”
    “不战的下场是坐以待毙。”凤息面色坚定,眉宇间的威仪不容置喙,“我凤息绝对不是心甘情愿就认输的人,百姓们既然信任我,将性命交由我守护,那么在这种时刻,我便有义务站出来为了整个凤临的百姓而战!”
    祁月和奶娘多次劝阻都无法收回凤息的决心,祁月大为无奈,只好将凤息的黄金战甲取来替她穿上。
    月子里头的凤息,身上没有半分灵力,连走路都有些飘忽,但她每一步都尽量让自己脚踏实地,尽量稳住心神。
    傅子阳得见凤息出来,惊得整个人都呆住,随后对着祁月怒斥,“凤姐姐还在月子里,你们是怎么照顾的!怎能让她下地来?!你们知不知道这样会害死她的!”
    祁月满面愧疚,默默垂下脑袋,她何尝不想陛下能好好躺在龙榻上坐月子,可是陛下这说一不二的性子,一旦决定了任何事情,便是十头牛也无法拉回来。
    凤息摆摆手,“不要计较这些了,给我说说目前的战况如何。”
    傅子阳再三劝慰也没能改变凤息的决心,只好忍住不安过来与她讨论战况。
    有了凤息的加入,作战方式有了很大的改进和调整,接下来的数次交锋,玉无垠连输,他非常不甘心,眼看着北山救援军就快赶到,趁夜搞突袭,战略也有了调整。
    凤息虽然能指挥作战,可守卫皇城的毕竟只是禁卫军而不是擅长作战的边境军队,失利是必然的。
    这一夜,所有的朝臣和禁卫军都聚集在九重宫外面,紧张地看着北宫门方向。他们都在等着北山救援军的到来。
    一刻钟后,北宫门大开,有一人骑着飞马狂奔进来,手中的军报在狂风之下猎猎飞舞,他上前来高声道:“陛下,北山救援军被阻,言之公子那边的西征军还要三日才能赶到王宫!”
    “三天……”凤息握住缰绳的手指一再收紧,眉心紧蹙,“敌军已经冲破皇城,三天太迟了!”
    傅子阳一脸愤恨,“北山二十万大军,究竟是如何被阻的?这中间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传军报的那名士兵摇摇头,他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只知道那边传来的军报就是这么写的。
    在这片刻的功夫,凤息已经在心中做了决定。
    她抬起头来,眼眸中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坚毅,高声对着傅子阳那边的禁卫军说道:“国将破,朕唯有拼死一搏,诸位可愿随朕杀出皇城,保家卫国?”
    禁卫军们顿时士气鼓舞,对着女王高声宣誓,“我等愿意追随陛下出生入死!”
    “我等愿追随陛下出生入死!”
    洪亮的声音过后,凤息一挥马鞭,高声敕令,“开城门,迎战!”
    那样洪亮而充满必胜心态的声音,顿时如同一把炽热的火焰,点燃了禁卫军们禁锢已久的血液,人人整装待发,面上尽是视死如归的神色。
    傅子阳咬咬牙,骑在马背上跟着凤息冲出皇城,禁卫军片刻便与西凉铁骑厮杀在一起。
    玉无垠远远瞧见身着黄金战甲的凤息出来,即便是隔着数十丈的距离,他也能瞧见凤息那抹娇小却不娇弱的身影。
    玉无垠心中微微一叹,这样的绝世女子,若是不与他为敌,他兴许会许以正妃之位迎娶她,只可惜……立场天注定
    冷冷勾唇,玉无垠道:“取我的满月弓来!”
    立即有人将铸造精良的满月弓和穿云箭递上来。
    玉无垠拉弓搭弦,穿云箭对准了凤息的方向,冰冷的箭支离弦飞出,箭矢直指凤息的胸膛。
    ……
    与此同时,郁银宸已经骑着飞马赶到了京城外,一眼看见皇城方向战火连天,硝烟弥漫,他整颗心往下一沉,狠狠鞭打着马儿的后背,马儿再也跑不动了,身子一歪就倒了下去,口吐白沫。
    郁银宸再顾不得许多,一路轻功飞跃到达皇城外,然而他看到的却是凤息被万箭穿心,从马背上滚落下来的悲壮画面。
    一瞬间眼泪疯狂落下,郁银宸怒到无法描述,对准玉无垠所在的方向,用尽体内所有的灵力双手推出一个红光刺目的火球扔过去,玉无垠完全没料到郁银宸的突然到来,他脸上的惊愕还没来得及退去,整个人就已经灰飞烟灭。
    西凉军队被这一幕惊悚到了,见到玉无垠已死,顿时全都没有了主心骨,逃的逃,跑的跑,没多久就全部撤军。
    “凤——息——”郁银宸歇斯底里地喊着,一边喊一边狂奔向那边像落叶凋零一样落下马背的人儿。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傅子阳和祁月早已经没了反应,呆愣得不知所措,便是亲眼目睹了凤息被万箭穿心,也都自动以为是在做梦。
    “凤息,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来晚了。”郁银宸跪在凤息身前,望着奄奄一息的她,一边哭一边道歉,面上是毁天灭地的懊恼,只恨苍天没能让这一切重来,他一定会快一点,再快一点,一定赶在玉无垠动手之前救下凤息。
    “陛下——”郁银宸这一哭,所有人才反应过来,齐齐跪倒在地,哭天抢地,一时间哀恸的声音响彻整个九重宫。
    祁月直接哭成泪人,险些昏死过去。
    傅子阳嘴唇都咬出了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凤姐姐——凤姐姐,你快睁开眼看看我们啊!”
    郁银宸小心翼翼地抱起凤息,他再也顾不得身后的朝臣禁军们,更顾不得与任何人说上一句话,转身就走,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去邀月宫,去找师尊,师尊一定有办法将凤息救回来。
    祁月勉强支撑着身子,他知道国师一定是准备回邀月宫。
    迅速站起身,祁月回宫抱着小皇子跟着郁银宸去往邀月宫方向。
    整个凤临国的蓝花楹随着凤息的越来越弱的气息大片大片开始凋零,这样凄美的谢幕,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百姓们意识到女王陛下的突然驾崩,都纷纷在自己家中伏跪于地,嚎啕大哭,哭声凄惨。
    彼时,天上下着瓢泼大雨,郁银宸没有骑马,抱着凤息抄近路于林中穿梭。
    “凤息,你不能睡,不能死,等着我,我一定会救活你的。”
    郁银宸一边狂奔一边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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