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日从胭脂白出来,这人将自己堵在半道上,说有要事要和自己说,她以为说的是他和蕙蕙的事,没想到竟与自己有关,他们竟是兄妹,她在娘亲的丧礼上走丢,爹爹便在丧妻失女的打击中一病不起,没有几年也跟着娘亲去了。
    这些年席家长辈除了胡氏,都对她挺好,可是来自母亲的仇恨,一直是她成长中的心结,等知道那不是自己的母亲,她一度以为自己是婢生子,是见不得人的外室的女儿,原来,她的娘亲竟是藜国最最尊贵的藜泽长公主,原来她每年的祭花节,拜的都是自己的娘亲。
    原来她爹是蜀地晋江的将军,安言师傅竟是她的叔祖母,她还有一个大三岁的亲哥哥。
    那日,哥哥看着她的眼里满是宠溺,温柔地对她说:“娘亲和外祖母的事,有我插手就够了,你的任务是自个爱咋地咋地,我和外祖母不能随心所欲,庇佑你,却是够得,还有就是,帮我看顾一下蕙蕙!”
    席斐斐想起哥哥说这话时,微微泛红的耳尖,不由看向了蕙蕙,拉着她的胳膊,亲昵地叹道:“哎呀,以后,咱两还能成为一家人呢!”
    苏清蕙也是知道以前席斐斐在席家受排挤的苦楚的,看她虽笑着,可是眼里的酸涩,怎么也瞒不过旁人的眼,心里也柔软了几分,安抚道:“以后,不光是席大人,席家祖父和祖母,你还多了我们!”
    席斐斐鼻子一酸,仰着脸努力将眼泪逼了回去,“我明白的,蕙蕙,他们一直待我如亲出,我还是席家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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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琦和胡楚芜带着一众姑娘刚到桥头,便见对面枣林里头转出来一行人,定睛一看,果是苏清蕙和席斐斐,众人面上便不由带了几分鄙夷,果如刚才长公主府上丫鬟说的,这两人竟将晋王堵在了这里。
    席依依最耐不住性子,也一向不将这个不得前嫡母喜欢,养在乡下的姊姊放在眼里,咋咋呼呼地便出声问道:“姊姊,你们怎么好将晋王殿下堵在林子里呢!那边要开宴了,大伙儿都在找晋王呢!”
    席斐斐懒怠理她,当做听不见,和苏清蕙晃晃悠悠地过来,一路聊聊笑笑,并不将众家小姐看在眼里,那是她哥,她便是堵了又怎么了,路过郑琦这一帮闺女身边,看她们面上闪过嫉恨、鄙薄,故作讶异地说:“你们这么看着我们做什么,我和苏姊姊与你们又不熟,你们这般,也太失礼了!”
    说着,拿起袖子在面前挥了挥,放佛空气也是污浊不堪的,得拨拨才行。
    她现在有当太后的外祖母,有封了晋王的亲哥,身边这一个还是她嫂子,她怕谁?她哥可说了,让她爱怎么作就怎么作!
    明远侯府的胡楚芜是以前的席胡氏的侄女,原来和席斐斐还算得上正经的表姊妹的,只是姑母不喜这个外室女,胡楚芜一向和姑母同一鼻孔出气的,想着临行前姑母交代她的话,胡楚芜微微一笑。
    摸着手腕上的玉镯子,淡淡道:“席家小姐,我听我姑姑说,你不过是席大人的外室养的女儿,席大人宠妾灭妻,硬将你算在嫡母的名下,不知你这个冒牌的席家嫡女,哪来的底气在我们这一众京城贵女面前,说这般大言不惭的话!”
    若是原先,席斐斐听到这般话,可能会觉得恨不得遁走,可是,现在,呵呵!
    “啪”地一声,原先还笑着观望的一众小姐,被这突兀的响声震惊了,一个外室女,也敢打明远侯家的小姐。
    胡楚芜捂着火烧烧的脸,看着席斐斐一脸难以置信,恨声道:“你哪来的狗胆,贱人养的……”
    “啪”,胡楚芜的右脸上又印了一巴掌,席斐斐撸着袖子,昂着下巴道:“我告诉你,你娘贱,我娘也不会,我会让我爹去问问明远侯,你家的家教在哪里?”
    众贵女看着胡楚芜脸上五指分明的两个巴掌印,一时都觉得自个脸上也火辣辣的疼。
    席斐斐知道胡氏不喜欢她,她也怨不得,自个毕竟不是人家亲生的,可是养她的也不是胡氏不是,别说这个前表姊,便是胡氏自个对她说这般话,席斐斐觉得,她也是忍不下去的,她生来性子跋扈,以前不得胡氏喜欢,还收敛些。
    她哥都让她怎么嚣张怎么来了,她还客气什么!
    席斐斐扫了一眼众贵女,呵呵笑道:“我可没有什么好性子受着,你们是什么什么大人家的闺女,我爹可就我一个嫡女,谁比谁受宠还真说不准呢,这还在长公主府内,一会我可得让长公主替我们主持公道。”
    席家三个庶女,一向和这群贵女走得近,尤其是胡楚芜,以前她们也常和胡氏回娘家的,眼下见这个嫡姊竟这般欺辱于她,年仅十岁的席安安便看不下去了,哭道:“姊姊你太坏了,你怎么可以打表姊!”
    席斐斐凉凉地看了一眼这个最小的妹妹,回身拉着苏清蕙的手,嗤笑道:“我就坏又怎么了!”我就嚣张又怎么了!
    走了两步,忽地想起来,顿步道:“哦,你们不是来找晋王的吗?去啊,迟了也就追不上了!”
    一众贵女看着两人大摇大摆走开的背影,一个个都惊在了原地,再没有见过这般粗暴、鲁莽的大家闺秀,为首的郑琦咬着唇道:“这人竟然这般欺辱于我们,明个我一定让我爹去参苏大人和席大人一本!”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都纷纷附和。
    席家三姊妹立在中间,面红耳赤,便是席斐斐得罪了她们,可是又和爹爹有什么关系呢,几人都不由地和这一群贵女拉开了距离,这些人心里,怕是从来也没将她们几个席家庶女放在眼里,不然,怎么会当着面就说要参她们爹爹!
    湖对面小山丘后的安郡王,目里一片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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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清蕙和席斐斐到前头的时候,便遇着静沅长公主派来的丫鬟,说请苏家小姐过去一趟,席斐斐不放心,也跟着一道去,她好歹是吏部尚书、当朝圣人跟前红人的嫡女,那丫鬟看了一眼席斐斐,也没有作声。
    静沅长公主在菊园里招待各家夫人,苏清蕙一进去,便发现了树菊、立菊、香菊、绿菊、文菊、五头菊、吊篮菊、铺地菊、大理菊、金绣球,一时眼花缭乱,不说旁的,就她所知,绿菊一株便价值不菲的,大理菊和文菊,一个从滇南运来,一个最需精心护理,这满园的菊色,可见长公主府花的心血。
    苏清蕙看的出神,前头带路的丫鬟已经对着一个年长慈和的嬷嬷禀道:“吴嬷嬷,苏家小姐和席家小姐到了!”
    吴嬷嬷对那丫鬟微微点头,又看向二人,笑着招呼道:“两位姑娘这边来,长公主已经在里头侯着了!”
    等到了里头,苏清蕙才发现,等着见她的,不仅是长公主,还有众家夫人,真是前世造的孽,才能这辈子和杨楚雄这头蠢驴搭扯上!
    第48章 抬举
    苏清蕙低眉敛目,和席斐斐一起恭恭敬敬地给上首的长公主行礼。
    长公主是一个美艳的宫装妇人,梳着朝天髻,发髻上插着一枚嵌红宝七尾凤钗,前额贴着烧蓝镶金花钿,缀着一对红翡翠滴珠耳环,手指上套着赤金嵌翡翠滴珠护甲,整个人看起来端庄华贵,又不失明妍温和。
    苏清蕙前世也是远远在宴席上见过的,知道静沅长公主并非看起来这般温和,上一世有个京官家的小姐,冲撞了长公主,直接被身边的嬷嬷抡了几巴掌,当场那姑娘就吐出了一颗沾着血的牙。是以,苏清蕙面上十分恭敬。
    长公主觑眼一看下头立着的十四五岁的女孩儿,见其脸盘儿周正,有着江南女孩儿的婉约柔美,一双清凌凌的大眼里流露两分恰到的惶恐,心里微微满意,虚虚抬着手道:“今个求个热闹罢了,不必多礼!”却也是等着苏清蕙把礼行完了。
    喝了一口花茶,道:“前头郑家小子和杨家小子在争执,说苏家姑娘才是江南名副其实的才女,众位夫人都说要见一见。”说着,话音一扬,朝着在座的各位夫人笑道:“你们可都瞅见了,这江南的才女是不是也是一个鼻子两个眼?”
    杨楚雄言之凿凿地认为所谓才女也至多不过是,在男子温书时,侍侯在一旁红袖添香,他一向是个不学无术好女色的,寻常人也就听一耳朵罢了,偏郑家小子,生平对安言师傅的夫婿程明昭最为敬佩,连带着也非常艳羡夫妻二人一起收录金石的佳话。
    自是见不得这等有辱斯文的人,那般污言秽语地蔑视江南才女!
    都是乳臭未干的小子,最易冲动,两言不合,便杠上了,郑致虽然身量瘦弱,却是个脑袋机灵的,惯会用巧劲,扭打在一块的时候,就往人家的胳肢窝、腰上、膝盖使力气,疼的杨楚雄宛若遭了一场大刑,以后遇到这个郑家的小个子都绕路走。
    说起来,郑家小子和杨楚雄起的争执,不过是勋贵和世家常有的事,稀奇的是,长公主竟特地召苏清蕙这么个打眼一看便毫无关系的人过来问话。
    明远侯家的夫人自晋王被赐了府,便将女儿的婚事求到长公主面前的,此时自是接话茬笑道:“公主惯会欺负人家小女孩儿,我瞅着这苏家姑娘可比我家那猴儿还水灵呢,果真是江南的水土养人!”
    苏清蕙微微捏着帕子,脸上露出一点红晕,摸不透这帮贵人喊她来到底为何?
    不一会,便听到左前面一个妇人凉凉地笑道:“哎呦,我看着这姑娘一直眼熟,像是我儿从南方新带回来的丫鬟,原来果然是苏家姑娘啊,听说你和汐儿还是堂姊妹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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