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蕙怕她站不稳,拉了她的手,笑道:“那估摸是荻国的王子,你看,他腰上配的是虎纹犀带!”
    斐斐亮着眼道:“怪道这一个长的眉清目秀的,他的母妃肯定是他们草原上的美人!”
    楼下骑马走过的阿鲁特耳朵微动,不经意似地抬头看了一眼茶楼上方,楼上忽传来一声轻呼,一张红扑扑的杏仁小脸一闪而过,那如墨般的发髻上的牡丹玉簪子在阳光下透着光亮。
    阿鲁特轻轻一笑,看向两边看热闹的藜国女子,或羞涩或端庄,或妩媚或娇柔,想起临行前母妃和他说的话,阿鲁特有些跃跃欲试。
    将藜国最高贵美丽的女子带回去!
    茶楼上斐斐捂着心口,“哎呦,吓死我了!要是被看到,下回圣上设宴,见到了多尴尬呀!”
    苏清蕙微微笑着,看着斐斐这般能闹腾,她竟觉得赏心悦目,仿佛这两年多的时光并不曾在这个女伴身上留下痕迹,她还是那个咋咋呼呼的女孩子。
    “毕竟是荻国的,你往日里也要注意一些,万一被王子看上了,嚷着要娶回去,我可就见不到你了!”
    斐斐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蕙蕙,你不是吓我吧?荻国王子还要来选妃?”
    苏清蕙半真半假地哼道:“怎么会是吓你,这些日子,可得好好的在家待着!”
    “那哪行啊,我可是我爹的心头宝,我不在,可不要了他的命!”
    自从席恒峰知道斐斐是藜泽的女儿后,对斐斐简直是纵容的令人发指,席家几个未出嫁的庶女,再也不敢在斐斐跟前溜达,就怕大小姐一个不痛快,爹爹要训。
    两人回王府的时候,安郡王正好和贺承在商讨此次荻国王子的接待。
    “先前并未提及荻国使臣会带着阿鲁特王子一起过来,此次,荻国的目标十分明确!”贺承把玩着剑穗道,眼睛却斜斜地看向了安郡王。
    安郡王无奈,“这事,她既无意,难道我真当要抢吗?”惯有的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些许嘲讽和失落。
    不说和席斐斐要好的晋王妃会怎般护着,便是席大人怕也是舍了席家三代老臣的脸哭到御前。
    锦城之行之前,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顾虑这些,他一直将席斐斐视为囊中之物,她再怎样蹦跶,他一直都不放在心上,可是,在锦城那场瘟疫里,在那些以为自己不能活着回京城的夜晚。
    席斐斐的脸,生气的,愤怒的,嚣张跋扈的,都一一闪在他眼前,从来没有过的,他希望这个人能够一直这般乐呵呵地活下去。
    仔细想来,他选中斐斐,一开始是为着太后和席府在朝中的势力,席家唯一的嫡女,席家几辈人积累的家产,并着席恒峰、席老爷子在藜国积累的人脉财力,都会被他收入囊中。
    可是,他以为的大家闺秀,温婉贤淑,秀外慧中,无一点能在席斐斐身上看到。
    她是一匹脱缰的野马,却又带着良善与单纯,看人的眼,永远是爱恨分明,喜怒随性。
    这事,贺承也无奈,如果没有碰到陆格,也许斐斐会无所谓地应下和黎平的婚事,可是,陆格出现了,他做哥哥的,也狠不下心来勉强她,斐斐自幼流落在外,前些年受了前席胡氏许多委屈,他只希望,以后的人生里,斐斐能够一直肆意地生活。
    桌上的两盏茶放了一些时候,已经渐渐冷却,细细的淡青色茶叶浮在水面,像是夏季沉睡已久的金蝉。
    殿里各角落的冰盆一点点地散着凉气,空气里渐渐凝聚了一点莫名冷意。
    “菡萏,快,快,给本郡主上点吃食!”楚府的宴席,因着不讨喜的人在,斐斐都没动上两口,清蕙更是不敢大意,等静沅长公主府上的人来了,一点吃食没沾。
    绿意随身携带的糕点,这夏日的,一点都咽不下去,清蕙这两日明显感觉到,孕期反应开始了,对绿意叮嘱道:“端碗酸梅汤给我!”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正殿里来,见到安郡王,两人都愣了一下,斐斐敛了笑,也不吱声,坐在清蕙下手。
    安郡王索然无趣,起身道:“今日府里还有些许公文要处理,改日再议!”
    斐斐垂着眼,摆弄着压裙的玉佩。
    安郡王不着意地瞥了一眼,路过斐斐面前,那一段淡淡的清幽的茉莉香,幽灵般地萦绕在安郡王的鼻翼两端,不禁轻轻地深吸了口气。
    头也不回地走了。
    ******
    外宾一般是由鸿胪寺卿负责接待,只是此次来的是藜国的外敌,渊帝和文武百官都极为上心,如果两国能够签订友好的契约,藜国北疆便能休养生息。
    是以,由晋王和安郡王协同鸿胪寺卿招待。
    此时,安郡王和晋王在各自府上,苏志宏侯在接待外国使臣的驿馆,迎了一行人进去,代传渊帝的旨意。
    藜国和荻国交着界,此次来藜国之前,阿鲁特也是做了功课的,知道眼前的这位鸿胪寺卿是晋王妃的父亲,是以,极为热络,当场并让使臣奉上从荻国带来的上好的珠宝珍品!
    一个四方的两尺来长的箱子,红的,蓝的,亮的人晃眼,苏志宏捋着胡子,道谢道:“阿鲁特王子客气,此番在藜国,若有什么想法,尽管和微臣沟通,微臣定当上奏陛下!”
    既是没有推辞珠宝,阿鲁特心里微微定了心,示意了一下使臣送苏志宏。
    苏志宏听到使臣打探后宫嫔妃和适龄的公主郡主,心里暗暗留了心眼,嫔妃挑了几个说了,郡主,却是打了马虎眼,“适龄的也多,但是,郡主都随父亲居住在封地!”
    驿馆里头,阿鲁特王子察看了一下住处,安排随行人员安置好行李,便换了一身藜国文士的青衫,摇着一把纸扇,从侧门出去。
    他不似荻国汉子那般粗犷,换了一身细布衣裳,带了一顶文士的帽子遮了一头的栗色长发,混在藜国百姓里头,也并不甚起眼。
    阿鲁特一路走到了先前进城时见到的那个茶馆,里头正做着许多人,除了讨论他们这一行的,他意外地听到了藜国皇室?
    街头巷尾,最近都沉浸在静沅长公主府的荒唐事儿和晋王安郡王回京的事儿,长舌的妇人,深究女德,敏感些的文人,直觉这回晋王和安郡王怕是已然联手。
    阿鲁特有些稀奇,这叫“茶楼”的地方,见每张桌子上,不过是一两壶茶,几碟寡淡的如花生米,干丝,茴香豆之类的吃食。
    荻国是游牧民族,部落和部落之间往往隔着许多距离,百姓从没有机会能这般坐在一个叫“茶楼”的地方,聊着或许是空穴来风的八卦。
    阿鲁特饮了一壶茶,脑海里想起今个看到的那枚白玉牡丹簪子,抬眼看了一眼上二楼的楼梯,起身过去,不妨上头下来一个衣着华贵却戴着面纱的女子。
    那一双压裙的七尾凤凰白玉,栩栩如生,阿鲁特自幼深得父王和母妃的宠爱,是当做王储培养的,熟读藜国的各类地方志和经史典故,自是知道这一双玉佩在藜国的含义!
    下着楼梯的安宁郡主,忽然脚下一滑,便要往下头栽去!
    随身伺候的丫鬟大惊,伸手要抓,只是坠力太大,竟是拉不住,两人一起往地下栽去。
    磕了好几个台阶,安宁郡主不期然地落在一个安稳有力的臂弯里,便是一起摔下的丫鬟,也被阿鲁特用脚撑着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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