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轻轻搭上容华的肩头,指腹在精致耸立的肩头上缓慢摩挲,眼神直直地定住容华,靠着容华的耳际吹着一缕气:“延禾很期待沈夫人的表现。”
    容华感到耳根一痒,心里一阵倒胃不停地往上涌,忍不住一巴掌扇他脸的冲动,转头虚假地一笑,柔婉温顺,就像一只被扒掉尖爪的小猫。
    她没有反驳殷延禾的话,亦没有附和,只将肩头往下一沉,身子敏捷地避开他的触碰,在一转身望住殷延禾,显然是在告诉他,不要多说废话。
    容华是懒得与他虚与委蛇,前一刻还虚假友善的眼神在殷延禾背对她时一下变了。而良褚也站起身,与容华并肩,一直默默不语的人忽然眼神看过来,那眼底里一掠而过的亮光像是在提醒着容华。
    她突然转头,对率先走在前头的殷延禾叫唤了一声:“四殿下!”
    这一声像是突然有什么发现似的,殷延禾此刻正得意洋洋,毫无防备地转过身来,脸上还带着笑容,心道这美人儿是不是还踌躇不定,正要张嘴就看到一个人的手臂在他眼前抬起来,以他反应完全能够躲开,但与他面对面的容华直接一扑就将他扑倒,他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就摔在地上。
    痛呼一声,面上狂怒燃起,旁侧的护卫轰然一片涌过来,可就是这千钧一发间,他的脖子就被人钳住,喉口一痛,他的嘴那么微微一张,就被灌下一粒乌黑的药丸。
    若换做从前,他能够利用喉口将药给滚出去,再不济也能及时吐出,可此刻被人牢牢压住,连抬头要吐都没法子吐出来,而身边的护卫眼看此情此景,惊呼大叫:“殿下——”
    有人抽出长刀就要刺向朝殷延禾喂药的良褚,容华此刻从殷延禾身上猛地跳起身来,脸上满是挑衅又讽刺的笑:“想死的话,你尽管让你的手下将我们都杀了,这毒不比你给沈鉴的毒性差,或许过会儿你就会毒发!”
    第三十四章:天荒地老
    殷延禾那张脸顿时骤变,猛地抬手喝道:“都滚出去!”他那双本还带着笑的眼神,立时转变,变得冷如寒刃,就像是……像是一双泛白的骨爪,从角落的间隙里慢慢缓缓的伸出来,突然一下就把人的喉咙攥住扣紧。
    容华呼吸一紧,手不由地拽住了身边的良褚,但做到这一步,就已是无法回头。
    她看着殷延禾像鬼一般阴冷的眼神,神情反而越来越坚定,原本被他那目光看的心里微惊,生怕他这一想不开就要做出什么,而今看他分明被人反耍,怒到极致,却仍旧强行将怒意捺住,嘴角噙着一丝极冷的笑,仿佛完全不介意将自己的阴暗面彻底展现曝光。
    容华冷冷地笑了一声,将他怒极反笑的表情看在眼里,讥笑道:“那么现在就非常好了,四殿下不妨先坐下来,心平气和的与容华谈一谈……这个解药的问题。”
    沈鉴中毒,殷延禾也中毒,这样就很公平了。
    她此刻也是笑着的,从进来起一直忍到此刻,终于掰回一局,让这个男人吃瘪,容华心里异常愉悦,不过她并没有被得意冲昏头脑,她冷静的提出要求,与殷延禾开始做起平等的谈判交易。
    殷延禾那种眼神,如刀子似刮得人骨头生疼,连语气都特别阴沉。
    “你觉得……凭借这个就能拿捏住我,让我交出解药?”
    听他的口气,似乎还不愿意就这么老实地给解药,看来是要和她耗。
    殷延禾先给沈鉴下的毒,沈鉴此刻毒发,如今是亏了良褚的药还能坚持,而殷延禾还不晓得,此刻他怕是仗着这一点,要和她打长久战她,来磨谁比谁先撑不住。
    容华自是相信以沈鉴少时的经历,忍痛不成问题,但她确实忍不下去的。
    她冷冷看住殷延禾,转头对良褚道:“让他交出解药。”她此刻像是完全变了一人,理所当然地指使良褚。
    良褚听得当即授命,像是习惯了似猛地上前,殷延禾早就准备,他同样是会用毒的人,他就不信当着他的面这个小小医师还是继续耍花样,然而他的自大却在这一刻被良褚残忍打脸。
    在良褚抬手的瞬间,殷延禾如豹子般是躲开了的,但良褚的手一摊开,挥舞了几下那宛若雾一般的液体就在空气慢慢挥发,良褚的表情很冷淡,一如既往的似个雕塑冰块。
    言辞冰冷:“这液体会催发你的身体里的毒性,很快你就会毒发,这毒和你的□□性一致,若不用这香气催发,还会等上一段时辰才毒发,但是经由此香催毒,毒性会更狠。马上,你就会觉得有千万条虫子在啃噬你的五脏六腑,再过一段时间,你的血液也会慢慢凝固,直到你的身体变成僵硬。但这时候你并不会死,你会进入假死的状态……显然这毒,要比你给沈鉴下的毒要厉害得多。”
    良褚这人不出手完全没人在意他,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一样,可是一出手,浑身上下便透出一股令人心生畏惧的力量,令人无法在忽视这个神秘的男人。
    而听到良褚一番威胁的话,容华忍耐许久的怨气此刻也得到了纾解,这个把认命当做玩闹工具的阴毒之人,顶着一张英俊的面貌便以为随便任何一个女子都愿意任他戏耍,可惜他这回却是彻底栽倒了!
    她不是殷延禾口中什么所谓的烈马美人儿,她是殷延禾招惹不起,浑身带刺,让他碰一下都嫌扎手的玫瑰根茎。
    容华的目光也很冷,良褚是漠然,她是寒,就似冬日的雪一般寒气入骨。
    “四殿下,你也别想让你手下的人把我们抓起来,威逼我们就能给你解药。什么时候沈鉴身体里的毒性彻底清除了,那么四殿下的毒自然也会消除。”她早就和良褚商量过,这人奸猾狡诈,就算他交出解药,难保他不会留后手,连良褚也说沈鉴的毒很难除去,她为了以防万一特地和良褚说,要用长期的毒让殷延禾尝一尝和沈鉴同样的痛。
    她自然是想要永绝后患,可毕竟殷延禾是皇室中人,他要是死了,仍是引起轩然大波,她不想招惹上这种天大的麻烦,父亲那头她也不好交代,因此就想着让殷延禾尝点苦头,最起码清净一段日子,叫他不敢再这般轻举妄动。
    殷延禾是真没想到这个他一直无视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医师居然突然摆了他一道,不,确切的说……是眼前这个假意逢迎他实则是为了令他松懈好让中招的女人摆了他一道!
    他一向是玩女人,可从没被女人玩过,这一刻对美人儿的怜惜之情瞬间烧成灰烬。殷延禾是设局人,如今设局人反被吃棋,还直接把将给斩杀,手里一张好牌都没了。
    他目光毒辣地紧盯着眼前嫣然微笑,却眼神冷厉的女人,突然低低地发出一串嗤笑声,仿佛是将人扔进了冰天雪地之中,冷得直打寒颤。
    她此刻心里也是极为紧张的,一颗心像是被双手攥住,吊在嗓子眼里,一刻都没办法放松下来,但她很清楚,如果殷延禾真的要和她耗,绝对是他比较亏。毕竟此刻沈鉴服了良褚给的药睡下了,而殷延禾此刻毒发,没有解药又无法克制毒性,容华就不信,这人能耐得住!
    就耗,看谁耗得过谁!她想罢,心下狠意直升,冷寒的目光如冰窖,不遑多让:“看来四殿下是不愿意服软了……没关系,咱们就一起在这耗着。”她冷嗤一声,上下扫量强压怒气的殷延禾,又刻薄地嘲讽了一句,“夫君少时受过不少苦头,一点痛倒耐得住,四殿下这尊贵的命,不晓得能不能耗得起。”
    “延禾倒是想看看……沈夫人心不心疼。”他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唇齿间咬出来,看起来是被人反摆一道不甘心,硬要和她扛上。
    殷延禾是在赌,确实,容华心里何尝轻松,但不管她内心多么焦躁,脸上仍面无表情,像是冰块一样,摆出了势必要磨得殷延禾交出解药的阵仗,而殷延禾的手下在主子没吩咐前也不敢轻易上前,都面色焦急地在旁边看着。
    她与殷延禾就这么对峙上了,谁也不服输,但在情势上来看,此刻被香气催发开始剧毒侵蚀体内的殷延禾,如何都无法与容华的状态相比。
    他已是感受到良褚所说的,像有千万条虫子钻到骨头里,张开带着细碎尖牙的口子在啃噬着他全身每一处,这种痛楚……殷延禾眼底里生出一丝怨毒,眸光里满是浓郁的戾气,死盯着眼前冷漠的女人。
    容华更是不悲不吭,直视他的眼神,毫无畏惧。
    她之前还是顾忌着殷延禾的身份,毕竟是皇室的人,没必要闹得如此不可开交,可殷延禾实在恶毒,直接触及了她的底线。
    容华本来和沈鉴两人好好琢磨着把日子过好,突然就蹿出来这么个人来,不想他们俩好过,那好,管你是皇室,还是什么别的身份,她死过一次,早就不惧怕生死,你犯上来她也绝不退缩!
    许是毒性太厉害,殷延禾整张脸渐渐发白,显出一种惨青色来,细汗密密麻麻地从额头渗透出来,顺着他的脸颊一直流到脖子里,气息浑浊从口中不断倾吐,很明显能感到他的焦躁,像是快要熬不住了。
    她心底暗自冷笑,看殷延禾一张几乎扭曲的脸孔,恨得想要手撕了她却不能动手的模样,内心就升起一阵强烈的快意。
    时间就这么默默流逝,气氛格外僵滞,像是凝固了一般,所有人的表情都各有变化,唯独良褚,仍像是个世外高人一般,表情淡漠的站在隔岸,静静观火,仿佛这场战役不是他先点了□□。
    “对了,我提醒四殿下一句,这毒若不能及时止住,会在身体里留下遗症。当然凭借四殿下的财力,要找人来医治并不难,但四殿下也是用毒之人,知晓毒性侵蚀入骨后会有一些什么症状……”一直都保持沉默,当个隔岸观火之人的良褚突然开口,就好像一枚炸药包,狠狠地砸在殷延禾心口,令他措不及防。
    殷延禾神色一变,一口血差点没忍住就要从喉咙里呕出来,原来……这个该死的小小医师,居然在这种时刻敢逼他!但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此刻心底里生了一丝心慌,他是用毒的人,留下遗症会是什么后果他如何不知?搞不好要减寿……
    他此刻即便是给了解药如何,这毒也不是一副解药就能彻底清除的,他制毒的药材都是稀罕之物,他不信,就算给了这解药,这医师还能如法炮制不成?
    思及此,殷延禾就算再恨,再要拼一口气逞能,却也不能不顾及身体,此番姜容华招惹了他,他这账就算在姜家头顶上!想罢,殷延禾冷冷地哼笑一声,用嘴上仍是带着威胁的口吻:“好,我便把解药给你们。不过沈夫人这番行径,看来是一点都不顾忌老将军的脸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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