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晌,一个老汉赶着一辆驴车还拉了不少东西过来,到了镇上就打听裴芩,找到门,说是驴车上的黄豆种豆,还有几匹素色棉绸细棉布的料子都是沈颂鸣沈少爷让他送过来。
    “真遇到了贵人了!?”裴茜不确定的说着,就开始往家里搬东西。
    那老汉让她不用搬,裴茜还以为他要跟她们收钱。老汉笑着让她挪挪地方把驴车赶家里去,“这头驴子和这新打的架子车,都是沈少爷买的,让送给你们家使的。”还有封给裴芩的信。
    裴芩打开,就是满纸熟悉的简体字,还有好几个错别字,说啥知道马车给她嫌打眼,看她那么喜欢驴,就送她一头毛驴,以后要出门可以骑着毛驴代步了。种豆他顺便帮她买好了,直接种就行了。这些都是认亲后的见面礼。其余布匹那些零碎的,都是蹭饭的谢礼。让她一定要保持和他通信,不然他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会憋死的。
    “你妹的才喜欢驴!”裴芩忍不住笑骂了声,还是把信收了起来。
    裴芫有些担心,那么多银票给她们了,还送这些东西,也几十两银子了,长姐跟他写画了啥东西!?不会是啥不得了的东西吧!?
    裴茜高兴过,心里也有些怀疑,等那老汉走后,看着屋里堆的东西,还有院子里的板车和牲口棚的毛驴,就问裴芩,“长姐!你到底给了他啥东西,那个沈少爷又是给咱银子买地,又是送这些东西的!?”
    “打听那么多干啥,等着收钱就行了!”裴芩白她一眼。
    “你是不是又教了他做啥东西,能挣很多钱!?”裴茜是怀疑她又把值钱的东西便宜卖给别人了。要是有,她们自家做,不是能挣更多钱吗!?
    “瞎想个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有些东西不是我们这升斗小民能做的!”裴芩一把推开她的小脑袋。
    “那个沈少爷,他是啥人?”裴芫追问。
    裴芩耸了耸肩,“他老子是济南知府!”
    两人都睁大了眼,她们见过最大的官就是里正了,连县老爷都没见过,知府大人,那得是多大的官!?手底下可管着好几个县令啊!
    “当官的人挣钱就是好挣!”裴茜忍不住嘟囔,五百两银子虽然多,但要是她们自己做了挣钱,那肯定就不止五百两银子了!
    裴芩白她,“当官的人要是没能力没本事,也当不了官,当上官会死的更快更惨!”
    “贪官是要杀头的,严重的砍一家人的头!”裴芫点头道,这个她听人说过。
    不过这么说完后,姐弟几个还是很高兴,起码衣裳料子不说,家里多了一头毛驴,有了驴车,她们再上哪去,也不用租借人家的驴车了。
    就是突然多了一头驴,它得吃东西,姐弟几个又多了一个每天割草铲粪的活儿。
    端午后,天气一下子炎热起来,地里的麦子也都一片金黄,有心急勤快的已经在地里割了不少。
    收了麦子要交税粮,只有身上有功名的人才可以免税,裴宗理之前有功名,但死后户籍都消掉了,如今恢复了户籍,但功名跑了小半年,搭上不少银子,却一直没有恢复成。
    老裴家今年还是要交税粮。
    倒是裴芩,沈颂鸣买下地的时候,麦子还没收,等割了麦子,要交税粮了,沈颂鸣身上却有秀才的功名,可以免五十亩税粮。五十三亩地,吴县令给他算的五十亩,正好不交税粮。
    裴芩让那家人收了麦子,把地给她翻一块留着种番薯,拢成一条条的地垄,本来要上交的税粮,打好麦子分她一半就行了。
    楚国的赋税还是挺重的,别的地方裴芩不知道,汝宁府这边赋税她问了下,就忍不住想骂娘。别的不管,单她们交税粮的还分丁税和地税。就是谁家人多地少,就按人头交税。要是谁家人少地多,就地交税。说白了,就是哪头大交哪头。
    那家一听不用交税粮,裴芩只收他们上交税粮的一半,说是打完麦子就给她们把粮食送到了家里来。
    大晌午热的很,裴芩带着裴芫裴茜只摆一会摊,卖凉面和捞面和拌粉,卖完就回家。
    天热起来,又是农忙,糖炒花生也卖的少了,若不是她们炒的花生别人炒不出那个味儿,可能卖的更少了。
    收完摊回家,看裴芩在捣鼓番薯,裴芫和裴茜也帮不上啥忙,拿着篮子就出去拾麦子了。
    每年的这个时候,各家的麦子都差不多割完了,里正就会发布可以拾麦子的消息,不少村里的小娃儿就拿着篮子筐子出去拾麦子。裴芩姐弟几个一直很勤快,每年拾麦子都能捡一麻袋的麦穗,打了粮食也有一斗。要是朱氏满意,还能给她们吃一顿白面馍馍。
    今年家里没了方氏和裴芩姐弟,一下子少了几个劳力,虽然裴宗理和钱婉秀回来,带的还有丫鬟婆子,但都是不下地的。
    裴芩都在镇上盖了一院新房子,朱氏一个春上都心里憋气,见了啥不顺心的都要指桑骂槐一番。钱婉秀就说,拿出银子也盖一座新院子。
    所以朱氏不敢说让她下地干活儿的话,就把陈氏赶到地里去,要不是孔氏怀了身孕,连孔氏也被她劝地里干活儿去了。
    裴宗理十来年养尊处优,哪里还能干得了农活儿,就让裴老头和朱氏都别干了,花几个钱雇人把活儿干了。
    朱氏一边心疼钱,一边到处夸裴宗理孝顺。
    陈氏却在想二房手里到底有多少银子!?大儿子赶考给了三十两,老二自己恢复功名在县衙打点的估计也不少,这还要给他们盖新房子。他们手里肯定不止百八十两银子!
    想想陈氏心里就火烧火烧的。老二带着妻儿回来,那是发达富贵了。裴芩那个该死的小贱胚子也挣了不少银子。就只有他们一房,现在没有银子,连大儿子也没有考中功名。他们整个长房被压的死死的喘不上气。
    所以,在外面听到镇上传来的消息,裴芩要买地,还买不小一片,有说三亩,又说十亩又说三十亩的,陈氏一听立马回家就跟朱氏说了。那个该死的小贱胚子凭啥买地!?刚盖了房子,她哪来的银子买地!?而且她也想着,二房既然有钱,那就都拿出来买上地,归到一块,他们大房也该有份儿。
    钱婉秀摇头,“她是未嫁女,不满十五及笄,买地要写父母爹娘的名字。”
    朱氏一下子坐起来,“方氏那贱人死了,她要买地,那就得写老二的名字了!”
    “估计要写到方家人名下去了。”钱婉秀抿了下唇。
    “她敢!就算她们现在滚出后山村了,老二也是她裴大丫的爹!她买地就得写老二的名字!”朱氏叫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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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一章:只憋出个屁
    越想,朱氏越觉得这件事必须得按她的心意来,把裴芩买的地写成裴宗理的名字,才能让她这些日子积压的气恨消解一点。
    等裴宗理回来,朱氏立马就把这事跟裴宗理说了,说是去找裴芩。
    裴宗理却皱着眉,觉得写他名字的事不太可能,“她们刚盖了屋子,哪有银子买地!”
    这样一句话却一下子提醒了朱氏,“对啊!她们盖的屋子,那房地契写的谁的名字!?”
    房地契的名字写的是裴文东,因为以后他是一家之主,这个办下来后,盖上了房子,没有啥重大事就不会变更了,所以房地契在裴文东名下。
    “也有可能写了方家人的名字呢!现在麦子快收完了,她们也要去官府办地契了,估计这次还是把田写成方家人的名字!”陈氏暗咬着牙哼道。
    朱氏觉得有些不能忍,她心里的火一定发一出,撺掇着裴宗理跟她一块去找裴芩。
    钱婉秀看着不吱声,那个裴芩看着大大咧咧,但方氏死的事,她在裴芩手下却吃了大亏,她需要朱氏去帮她探探这个小贱人的底。
    裴宗理拗不过朱氏,逢集的时候就到镇上来,等裴芩几个卖完了饸烙面和米粉,收摊回家,朱氏这才叫了他跟上去。
    家里有了驴车,盖了新房子之后,桌椅板凳和碗筷锅炉也都有地方放了,裴芩再收了摊,就不麻烦孙铁柱,直接拉回自家。
    看她们赶的板车是新打的,还用驴拉着,朱氏眼皮子跳,小声咬牙,“这驴车不会也是她们买的吧!?”
    裴宗理看着皱眉,她们就算面摊生意好,就算那手拉车和手推车卖的多,也不可能在盖了新房子之后,置办驴车,还有钱要买地!大嫂言辞之间对他们二房多有不满抱怨,不会是她听来的传言,根本没有的事!?
    裴芩她们家在熊儿河北岸,靠着太平镇街尾后面不远,过了桥不远,就到柳儿巷了。发现朱氏和裴宗理跟在后面,裴芩挑了挑眉。
    裴茜的眼神在看见朱氏和裴宗理的那一刻,突然就阴恨起来,“你们想来干啥?”
    “死丫头,跟谁说话呢!”朱氏下意识的张嘴就喝骂一声,想到他们来的目的,又忍下来,抿着嘴看裴芩,“我和你爹过来了,就让我们在外面站着!?”
    家里现在到处都是番薯秧子,她们走路下脚都挑着走。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裴芩毫不客气道,老裴家的人要想可以从她这找到存在感,但找尊敬,就是脑子进水了!
    朱氏气的脸色发紫,想要喝斥她,又不好骂,脸色难看的盯着她,“不管你咋说,我都是你奶奶!老二都是你亲爹!你现在是一点礼仪教养都没有了!?”
    “礼仪教养啊?熊儿河就在那边,你要不要进去找找!?”裴芩笑眯眯的看着她。
    朱氏心里一瘆,住了口。
    裴宗理看了她一眼,让她别撒气,温声跟裴芩道,“芩儿!不论如何,我们都是亲父女,断不了血脉至亲。我是听说你要买地,你现在还没有及笄,也没法置私产,过来问问,有啥需要爹帮忙的没有!”
    裴茜怒笑鄙夷,“你不会想着我们家买地要写到你的名下吧!?然后你们再不要脸的把我们家地占成自己!?还跑过来骂我们没教养,你们才是不要脸又恶毒奸诈的人!把我娘逼死的时候,把我们赶出来的,我们早就没关系了!还想跑过来占我们家的地,你们吃屎做梦!”
    朱氏心里恼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上来撕烂她的嘴。之前看这几个丫头片子她都厌烦,还就四丫嘴甜,知道奉承哄人,没想到这贱丫头翻脸比翻书都快。
    “你们误会了!我只是想来帮点忙,芩儿!”裴宗理无奈的温声解释。
    “帮忙?我娘死的时候咋不帮忙?我们大冷天被赶出来的时候咋不帮忙?我们盖房子差银子的时候咋不来帮忙!?现在听我们要买地了,你们就‘好心’过来帮忙了!?呸!分明就是想占我们家的地!恬不知耻!”裴茜狠狠的呸他。用上她刚学不久的新词。
    她的骂声不小,很快就引来了围观的人。
    裴宗理一见有人来看热闹,裴茜还一副要把事情从前到后数一遍不罢休的架势,就有点想走了。她们就算买地,也不可能会写他的名字,方家人还有功名,写了还不用上交税粮,娘是憋着火,上这找气撒,却不知道拉他过来,会自取其辱。
    朱氏更是气恨的脸色发青。
    “还以为你们憋了这么久,终于憋出屎来了,没想到只是个屁!本来天热,心情不舒,还真是多谢你们过来解闷了!”裴芩都不知道要咋笑了,“脑回路奇葩的,记得以后出门带脑子,不然就提前吃药!”
    “你敢骂我脑子有病!?”朱氏气的两眼喷火。
    “本来不想不知道,可你非得表现的那么明显。”裴芩呵呵呵。让裴芫去开门,赶着驴车往家去。
    朱氏铁青着脸,气的浑身发抖。
    裴宗理看着那些人异样的眼神,觉得很丢人,就让朱氏走。
    朱氏不甘心,就骂,“你们以为买了宅子写方家人的名字,买地也写方家的人,你们就能放心了!?方家的人也不是啥好东西,早晚吞了你们的屋子和地!你们不信走着瞧!他们方家的人就是装的好,没一个好东西!你们早晚会栽了跟头,吃了大亏,后悔死的!”
    裴芩白了一眼,赶着驴车进了院子,把驴栓在牲口棚里,板车就靠墙放着,上面搭上油布盖着,回屋喝水。
    邹氏见她们已经收了摊,就拎着甜瓜抱着儿子过来串门,没想到看到朱氏和裴宗理过来。
    裴芩看到小兴旺,就朝小家伙拍手。
    小家伙高兴的伸着小手在邹氏怀里蹦,笑的满嘴口水流。
    裴芩过来接了抱。
    裴芫几个每次看她抱小兴旺都姿势别扭,明显的不会抱小娃儿,可小兴旺让她抱着还挺高兴,不哭不闹的,换个人抱,过不一会保准哭。
    邹氏把甜瓜递给裴芫,让她洗了吃,这边问裴茜,“他们是来干啥来了?”
    裴茜脸色还难看着,哼了一声,“听我们买地,过来让我们把地写他们名下呢!”
    邹氏立马皱眉,也觉得老裴家的人还真能不要脸,“幸好那地是写的沈少爷的名字,也已经买下来了,他们就算想使啥幺蛾子也使不成!”
    裴茜忍不住又哼了一声,“那不要脸的还不知道要咋闹呢!”
    “他们要知道那地是别人,真要闹,是他们自己找没脸!”邹氏笑道。
    裴芫洗了甜瓜切好拿过来,让邹氏也吃。
    “刚刚才吃过!家里还有好些呢!”邹氏让她们吃,接了儿子抱过来,让裴芩吃甜瓜。
    小家伙马上快五个月了,家里吃饭,总是拿筷子沾一点迷糊糊喂他。一看见端饭吃东西,小家伙就兴奋的伸着小手要吃的,谁要吃把手往他嘴边一送,不管有没有喂吃的,都立马长了小嘴要吃,几个人都喜欢逗他。
    邹氏就抱了他站到屋檐下,看着院子里的番薯秧子,“长得可真旺盛!这些东西真能种几亩地吗?”
    “只能先种个试试,毕竟头一年,之前也没种过。”裴芩啃着甜瓜出来,把甜瓜水抹一点给小兴旺,小家伙就高兴的直吧唧小嘴。
    邹氏点头,想到那个沈少爷,都大老远的过来找裴芩,越来越觉得裴芩以后肯定往上走,弟弟就算等她三年,估计也没戏。她还是回去劝劝弟弟,也不小了,该成家了。扭头跟裴芩打招呼要走,说该回家准备晌午饭了。看她乌黑的头发利落的扎在头顶,牙白色的绣水草纹对襟衫,白净的小脸青嫩标志。这才刚刚张开,等再过个一年两年……也不知道小裴这样的以后得找个啥样的夫家配她!
    这边邹氏还没出门,那边外面就听冯波来了,“前几天说给你们送菜,这几天割麦子实在忙,抽不出空,今儿个好不容易挤出半天时间,我就赶紧摘了菜给你们送来了!”
    邹氏过来人,心里又存了弟弟的事,见他一进门就眼神就一直在裴芩身上打转,眸光微动。这小裴的小姨家,是想亲上加亲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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