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东不知道他让自己去大门外干什么,他只觉得不好。看他拉着长姐离开的背影,仿佛离他越来越远,远到他以后都够不着了一样。
    张庚山又重复了一遍。
    裴文东知道长姐夫做事总有深意,把谢怡拉起来,跟张庚山到大门外。
    萧雍就站在大门口,刚才跟墨珩一块回来,没有进来。
    裴文东看着他,有些疑惑不明白。
    “不是看我。”萧雍示意他抬头。
    裴文东抬头往上看,全身顿时僵硬,脸色越来越白。
    大门上的牌匾:武义将军府。
    武义将军是墨珩现在的职位封号,虽然没有明明白白的写上墨府,但确是墨珩的府邸,它姓墨。
    “文东!芩姐姐一片苦心培育你,甚至她嫁了人还和你们一块住,可以说,她是带着你们一块嫁的。裴芫姐和裴茜姐都出嫁了,芩姐姐肩上的担子就剩你了。你都是她带着的,你还有何颜面再找了谢怡还带着个谢泽,都加附在芩姐姐身上!?”萧雍看着他,问。
    裴文东没有否认,他虽然没有那么想,他虽然一直想着科举考试,为长姐争光,可也就只考了个秀才功名,还是靠着长姐和长姐夫的原因才那么轻易考中。但他做的事,却像萧雍说的那样,他自己都靠长姐养着,却还拉带着谢怡谢泽一块成为长姐的负累。
    “谢怡不是听你讲芩姐姐的事很是钦佩吗?那她怎么能无所事事的住在这里被养着,不想办法效仿一下钦佩的人!?”萧雍深深看他一会,转身进去了。这将军府,他住的光明正大!谢怡谢泽,甚至裴文东都没一句说他的资格!就算是他厚着脸皮跟家里要的,不是自己挣的,但至少在给芩姐姐创收!
    裴文东在外面站了半天,心里想了很多,也很慌。长姐是真的不要他了吗?
    谢怡也心慌意乱,从认识裴文东,她就听他说了太多,更清楚裴芩这个长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如今裴芩直言让他出去白手起家,裴文东又会为了她跟家里反目吗!?那他们姐弟又该怎么办?
    谢泽气愤怒恨不已,裴芩根本不是让文东哥哥出去白手起家,这是在逼走他们,换种法子赶走他们姐弟!
    裴文东半天后才脸色发白的进来。
    谢泽上去一步,张嘴就要说。
    谢怡一把拉住他,让他闭嘴。
    谢泽非要说,“要赶我们直接说就是,用不着这种拐弯抹角,只不过说的委婉些,手段高明些!”
    “你不要再说了!”谢怡低喝他,眼泪涌出来,“文东哥哥你不要为难了,我们走!我们去外祖家!”
    黄秋在一旁看着忍不住说,“我们夫人没你们想的恶意,才刚刚还跟裴少爷说定亲下聘的事。裴少爷长大了不能总跟着出嫁了的长姐,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也该出去开府的。没你们想那么歪,那么恶意!”
    谢怡有些惊诧不太敢信,不过还是松了口气,又看着裴文东忐忑,“文东哥哥!”
    裴文东让他们先回屋等着,他进内院跟长姐说话。
    裴茜正在跟裴芩力争,不同意裴文东出去,更不同意他娶谢怡,“会被谢怡那个贱人害了的!到时候家产,前途,婚姻全毁了!”
    裴芫一直没有说话,眼眶很红的在一旁听着,没有发表意见。
    方留明听裴茜噼里啪啦说了谢怡一堆不好的话,也不赞成裴文东娶谢怡。并不是他就全部听信裴茜的话,觉得她说的都对。而是谢怡根本不具备做一个掌家媳妇的能力。
    裴文东跟着长姐,但早晚都要分府另过,不可能跟长姐一辈子。他姓裴,长姐嫁了墨珩姓墨了,是墨裴氏。
    上无爹娘父辈,下午兄弟妯娌,只有裴文东一个,要做他的妻子,不单单他们俩郎有情妾有意就行的。
    裴芩坐在炭炉旁,听裴茜不停的说着,没有接应她。一直等到外面雪冬通禀裴文东过来了,才吩咐,“让他进来。”
    裴茜看他进来,也忙坐好,等着说话。
    方留明拉了拉她,示意她不要说话,看着就好。
    裴茜一向敏感,顺着他的眼神,看看裴芫,又看看裴芩,她心里立马觉出这里面的不一样来,很细微,她也感觉不出是啥事儿,但就是察觉到了那点不一样。但她知道,长姐不是说出白手起家逼走谢怡他们姐弟的,她不反对裴文东娶谢怡。她既然那样说了,就真的是让裴文东出府白手起家的。
    “长姐!?”裴文东红着眼,声音沙哑的过来。
    “别那么没出息!又不是断你的头!你也的确不小了,还是男子汉大丈夫的。你二姐十二岁接手管着家里大小家务,你三姐更是小小年纪就管着生意给家里挣钱。你都十五了,除了念书也没别的,也是时候出去历练历练了。本钱方子给你,你也自己开创一下事业。”裴芩沉声道。
    裴文东强忍着眼泪,“我知道,长姐从小就教我们,不能做个伸手就拿的人。”
    裴芩不是絮叨的人,看他都明白,就拿了一百两银子和两张方子给他,一个是做松花蛋的,一个是做酱油的。
    “长姐!这两个方子…”裴芫看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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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三章:吃得苦中苦
    看是松花蛋和酱油,家里最挣钱的两个方子,裴芫心里又慌又痛,“长姐!?”文东说的那些话,这些日子做的事,肯定让长姐寒心失望了,所以长姐把家里最赚钱的方子给文东,这是不准备再管文东,也不再多管她们了吗!?
    裴茜则是坚决反对,“这两个方子我们仨谁都没要,现在给他,等于送到那个贱人手里了!他们不安好心,你们还傻着把方子送给他们!?”
    “安没安好心,就凭你一面之词!?说话还不过脑子!”裴芩沉冷的瞥着她。
    “长姐…。”裴茜还要再说,被墨珩一个冷眼打断。
    墨珩眼神落在裴文东身上,“父母爹娘都还不能依靠一辈子,你也不能总事事依靠长姐。如今战乱后,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你也出去自己闯荡一番。”
    裴文东看着他深如古潭般冷清的眸子,忍不住心里丝丝发寒。长姐夫让他去看外面的牌匾,是不是早就想让他出去了!?
    “长姐!那也不用两个方子给他们,你手里啥也不剩了。”裴芫红着眼道。
    “我还有每年制冰铺子的分红,还有俸禄,你长姐夫也能挣钱,手里不会缺钱的。”裴芩道。
    是啊!长姐不单单是那个做生意赚钱挣下家业的长姐,她更是炮营的传奇神将,她有俸禄。裴文东从内院出来,看着谢怡眼眶通红,楚楚柔弱的模样,蓦然就想到他说让谢怡做长姐左右手的话,当时说着没多想,现在想来,自己都觉得羞愧。
    他现在被分出来了,白手起家,除了方子和一百两银子啥都没有,谢怡她又能跟自己一块吃苦打拼吗?
    看他眼神中的审视怀疑和不信任,谢怡身子一僵,快步上前来,“文东哥哥!”
    裴文东拿着手里的银袋子和两张方子道,“以后我出去白手起家,你和谢泽…。”他们更是不可能再留住在将军府里。看谢怡红着眼望着他,问她,“你和谢泽,想去哪?”
    “我跟文东哥哥一块!”谢怡忙含泪道。
    “我现在连个住处都没有,你们跟我一块,只会吃苦的。”裴文东苦笑。
    “我不怕!”谢怡哭着摇头。
    裴文东又确认一遍,他们愿意跟自己一块,点点头,“那你们先收拾一下,我出去找房子。”
    “好!”谢怡点头,在家里收拾了行李,等着他。
    手里只有一百两银子,以后要做松花蛋,做酱油开作坊,都要不少的本钱,为了节省点,裴文东只有往城边偏远点的地方找了一个一进的小院,四间正房,东西厢房各两间,也算是够住的了。交了租金,把小院租赁下来。
    晚上众人一块吃饭,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欢愉热闹。
    谢怡很是不自在,谢泽看着座上的墨珩方留明和赵孝辰几个,个个气势不凡,也没敢多说啥。
    倒是九儿和喜儿高兴几个吃烤肉吃的欢,萧雍坐在一旁,负责给三个小萝卜烤肉,间或给裴芩也烤些羊肉吃。
    裴文东看他侍奉在长姐身边,心里酸涩难忍。他这个弟弟还没有萧雍对长姐好吧?所以长姐才不喜欢他了,不要他了,要让他出去白手起家!?
    一顿饭吃的很不是滋味儿。
    吃完饭,墨珩直接就让散了,带着裴芩和九儿喜儿回了内院休息。
    裴茜临走,看着谢怡的眼神像刀子一样。要不是她不安好心的住在他们家里,长姐也不会让文东出去白手起家!还有那两个方子,“咱家可就只有这两个最挣钱的,交到你手里,看你能保多久,让别人骗走偷走吧!”
    裴文东张张嘴想啥,又无力的闭上。
    裴茜警告的看着谢怡和谢泽,“你们要是敢打什么主意,让我知道,不用别人动手,我让你们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你…。”谢泽怒恨瞪眼。
    谢怡忙拉住了他。
    “你啥你!别说文东以后要娶你姐姐的话,现在她还没嫁进门,不是我们裴家的媳妇儿,就吃住在我们家,还带着了个你,你更没资格吃住我们家的!白吃白住没有一点羞耻心,还妄自尊大,你以为你是谁?在我们家里算老几?还官家出来的,难民都没你们脸皮厚!”裴茜一句不饶的叱回去。
    谢泽气的脸色发青,怒的胸口起伏。
    “三姐你别说了。”裴文东出声。
    “好!我不说,我看你能败成啥样!”裴茜撂下话,气哼着转身就走。
    方留明如今已经了解了事情来龙去脉,看裴文东眼里透着怜悯,“文东,你…。好好努力吧!”本想说的好自为之,到嘴边看他隐隐泛白的脸色,又改了口。拍拍他的肩膀,追着裴茜快步出去。
    赵孝辰不知道说他啥好,无声的拍拍他的肩膀。
    裴芫看着他挺拔的身材,清秀的脸,两眼含泪,“文东!长姐是为了磨练你,不是完全不管你了。你以后成亲,也是要开府的,不能总跟着长姐。”
    “我知道。”裴文东垂着头点了点。
    “虽然住的远了,你以后也要常来看长姐,长姐伤了心脉,要休养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出门。你以后有啥事,就来找我。”裴芫扬起手摸摸他的头。
    裴文东忍不住眼眶酸涩,眼泪掉下来,“我会的!”
    裴芫有好多话,可是张口却不知道再说啥话,只得跟赵孝辰走了。
    而萧雍,只丢下一句话,“见证你们同甘共苦的时候到了!”直接转身进了自己屋歇息。
    裴文东突然觉得他仿佛众叛亲离了一样,身边没有一个人了,所有最亲最近的人,都离他而去了。
    “文东哥哥…。”谢怡要跟他说话。
    “回屋睡吧!明早我们就搬那边去了。”裴文东啥话都不想多说,有些木然的进了屋。
    谢怡咬唇,这么一来,她倒成了罪人,那她在裴文东心里,还能有多少情意!?
    谢泽始终认为,是裴芩故意逼走他们姐弟,玩的这么一出白手起家的手段,心里怒恨难忍,可又责怪不出话来。他心里也是明白他们现在住在这里是不妥当的,但他心里也坚信,他们谢家的家产要回来,是要分给裴文东的,他们根本不是白吃白喝的,所以才气势汹汹的跟裴茜对持起来,对家里的下人怠慢气怒。
    走到这一步,谢泽心里除了怒愤裴芩出手逼迫,就是害怕和不甘。害怕裴文东啥也没有,他们真的要过吃糠咽菜的日子;害怕没有了裴芩和墨珩,裴文东没有权势,要不回他们谢家的家产了。就这么被赶出去,又让他觉得屈辱不甘。
    裴芩望着床帐叹口气。
    墨珩睡在她外面,什么都没盖,给她裹上被子,连被子一块抱在怀里。听她叹气,抱紧了她,“自己的孩子以后也会离巢的。”
    “说是这么说,终究是自己养大的萝卜啊。”裴芩又不是真的没长心肝肺,没有感觉感触。
    墨珩凑近了在她耳边轻吻,“九儿喜儿以后也会嫁人的。只有我们俩才能一生相伴到老到死,所以,以后要多爱我些。”那些没必要的人,就不用多费心神了,也让他体会一下她全副身心都在他身上的幸福感。
    裴芩忍不住白他一眼,“说不定你就早死了,跟我相伴到老到死的,指不定是谁呢!”
    墨珩一把掀开她身上的被子。
    “你干吗!冷!”裴芩瞪眼。
    他一下子覆身上来,磨着牙贴近她的脸,“我的心更冷,我们俩一块暖暖!”
    “唔唔唔…。”裴芩被他亲吻的,连鼻子嘴巴都透不过气,狂想一脚踢他下床,又被他压着动弹不得。
    养伤的时候他天天都规规矩矩亲吻她,然后睡觉。等她伤势好起来,就露出本性了。前几次都只在外面蹭了蹭,今儿个这架势,她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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