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后,村长才声音干涩地重新开口:“那第二种方法呢。”
    凤花的神情也放松了许多,“这个方法相对第一种,对我并没有什么危害,真正要付出的是村里的人自己。”
    村长有燃起一丝希望,“如果能保证性命安全,我想大家伙都会愿意尽最大努力付出他们能拿出的。”
    凤花暗叹,就怕他们尽全力,也付不出来。
    “我懂得调配一种驱兽粉,这种驱兽粉顾名思义,是一种野兽极端厌恶,甚至会莫名恐慌的粉末,再狂乱的野兽们闻到这个味道都会下意识地避开,老实说,以前我让阿烈给您老送东西时曾让他暗中在这附近也撒过一些。”
    村长大感意外地睁大了眼睛,“这,这你们之前怎么都没说过。”
    凤花轻描淡写地笑道:“我们又不是为了邀功劳,也没有特意提及的必要。”
    村长不起然地想到昨天来找他说话的村民提过的,云翠兰怪凤花没提前说玉石作用而把玉卖掉,最后间接害死自己男人的事,心中感慨万千。
    “你们有心了。”
    “村长一直很照顾我们家,这点事不算什么。”云烈客气地说道。
    凤花也附和地点头。
    “那凤花刚才的意思,是想将这种驱兽粉给村里的其他人用吗?”
    “是,也不是。”凤花解释道:“驱兽粉制作起来很麻烦,需要用到不少特殊的材料,要满足全村的需求,肯定要先找到足够的材料,这些材料大部分都在玉琢峰的深山里,常人无法平安进出,估计能找的只有我们家的人。”
    村长有些明白过来她想说什么。
    “就好像老鼠药这东西时间久了也不好用了,要经常更换一样,驱兽粉也有有效时间限制,最多也只能用个三个月,时间已过,效果没有了,又要重新调配,当然,也需要再去找资料。”
    说得更明白一点,既然只有他们家的人有本事进出深山,而云家村的野兽袭击也是长期不间断的,等同于他们家人要无时限,无止境地不断为村民们奔波。
    就算是他们比较有把握,也不能保证每次都不会遇到危险吧?他们家的人,除了云烈和云彩兄妹俩,都和村里人无亲无故的,凭什么让他们付出这么多?
    “另外,驱兽粉主要是靠着味道让野兽们退避,放在屋子里会让效果骤减,所以只能放在室外,驱兽粉又是粉末状,会随风而去,冬天还可能被冻住,无法将味道扩散开。”
    凤花越说,村长的脸色越灰败失望,可后面的话还得继续说下去。
    “我倒是还懂得别的阵法,其中有一种叫做‘隔离阵’可以解决上面提到的两个问题,可布置阵法需要用到阵石,就像翠兰婶子家的那个玉石。”其实更高级点的还可以用灵石,但这个村民们根本拿不出来,也不方便提,于是干脆就当没这回事。
    “我们家里也没有多余的玉石拿来再布阵法,就算有,拿来布阵的玉石品质也不能太差,最便宜,一颗玉石也得值个十两八两,一个阵法最多只能维持半年,一年两次,差不多就要二十两银子。”
    这下,村长也该知道她为什么会说村民们付不起代价了。
    一年光是这些避兽用的驱兽粉的隔离阵就得投入将近二十两银子,再想想他们根本没理由让凤花家的人给他们找粉末,就算是想花重金买,让人家冒生命危险去收集材料,多少酬劳才能够?
    其实以凤花和云烈目前的身家,云烈也是九霄宗的长老,不算凤花自己的娘家家业,自身每年也能拿到很多红利,拿出其中一小部分,就完全能解决这些开销。
    可是,这不是个短期的投入,说句不好听的,有点冷血的话,他们凭什么要花钱几乎供养着全村人?他们又不是搞慈善的,能接济一时,还能接济一辈子吗?
    那不得直接养出一堆米虫来?甚至,他们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按照村里人惯常的思维模式,或者说是行动方式,这种接济时间一长,他们很可能会直接当做理所当然,一旦有一天他们不继续接济了,产生暴动都不是不可能的。
    俗话说得好,升米恩斗米仇,更何况这都不只是斗米仇的问题了!
    村长不知道他们和九霄宗的关系,只知道她从娘家带来了不少嫁妆,可能其中也有一些银两,不然他们也不会盖个那么大的房子,但他也不认为那些钱能够接济全村。
    哪怕他们手里的钱比他想象得多,撑死了能帮一次两次,一辈子,不,也不说一辈子,就说维持个两三年,估计都无能为力。
    村长自己就算是想拿出点钱帮村里,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这两种方法,不说出来他心里惦记着,真说出来了,心情更沉重了。
    甚至还重新更深切地有了‘这个村子终于还是不能继续住下去了’的令人难过的想法。
    离开村长家之前,为了给村长聊以安慰,凤花说会去给那家和云虎叔关系不错的命在旦夕的大叔看看身上的伤,尽她所能帮一帮,村长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些。
    等他们稍微走远了后,思前想后总觉得坐不住,索性也跟上去看看。
    那户人家离云烈家有点远,和村长家比较近,走了约莫一盏茶多点的时间就到了。
    这家人还算明事理,见到他们后也没露出半点不高兴或不欢迎的神色,只是因家里的男人随时可能没了命,面色难免惨淡一些。
    凤花其实是第一次见到这家的大叔,以前云虎大叔对云烈很是照顾,但也不常来他们家,都是让虎婶过来给他们送东西,或者有什么事情要先提醒他们,也都让她过来,云虎她都没见过几次面,和他关系好却住得远的就更不可能见到了。
    但从面容上来看,和云狐大叔一样,应该都是很憨厚老实的人。
    只可惜,腹部被狠狠地挠了一下,据说当时连肠子都流出来不少,还是郎中给硬塞回去的,可那伤口还是太大了,就算用羊肠线缝上,这里又没有消炎药,抗生素,几天下来伤口发炎得很严重,再加上身上其他部位也有不轻的伤,伤上加伤,脸上都已经露出明显的死气了。
    修士看人是看的一个人的精气神,对生死界限能感觉得更加清楚,连云烈都看出,这位大叔最多活不过三天了。
    前提是,如果他们不出手相帮的话。
    凤花的冰灵根虽是水系的变异,而水灵根又滋润伤势的作用,可冰系到底是主攻击向变异,攻击力提高,相对水的滋润性就差强人意,凤花简单查看过伤患的伤口后,直接悄然给云彩送了个传信符过去,让她过来帮忙。
    在云彩过来以前,村长就先到了,看他们还在,一脸希冀地问他们命能不能保住。
    本来伤患家的人都不抱什么希望了,听村长这么一说,尽管不觉得不懂医术的云烈家的人有什么法子,还是忍不住露出了期盼之色。
    凤花也没让他们失望,“有办法。”
    村长和床上那位大叔家的婶子同时激动起来,“你说真的?真有法子?”
    “有!”
    “那你快救救我家男人吧!算婶子我求你了!只要能救了他的命,婶子给你们当牛做马——”那位婶子说着就想对他们跪下。
    云烈眼疾手快地把人拦住了,皱眉说:“您不用这样。”
    “云烈,凤花,那你们快帮帮他吧,他现在这样,太辛苦了。”村长看着床上那满脸死气,浑浑噩噩地被伤口折磨地满脸痛楚的人,一脸痛心。
    凤花歉意地对那位婶子说:“您别急,再等一会儿,等云彩过来了,我会让她帮忙。”
    二人同时愣住,村长震惊道:“云彩?云彩能救人?”她自己以前还体弱多病好多年呢,怎么一转眼,都有法子将县城里来的郎中都断言救不活的人给救了?
    凤花卖了个关子,“等她来了你们就知道她能不能救了。”
    二人听罢,也只能耐着性子等着。
    又过了好一会儿,云彩才急匆匆地赶过来,面上也少不了忐忑,一进门,先给村长和那位婶子打了招呼,然后紧张地走到凤花跟前,抓住她的衣袖:“嫂子,你说我能行吗?万一——”
    传信符上凤花已经说过要让她过来干什么,正因为知道,云彩才如此紧张。
    凤花摸摸她的头鼓励说:“嫂子说你能行你就能行!就算不行,为了救人,你也必须行!”
    五行灵根当中,水系和木系是性质作为温和的,都有滋润的效果,云彩是水木灵根,在治疗伤口方面的能力尤其出挑,这种优势可不能浪费掉。
    “可我从来没试过……”云彩心里有了点自信,可还是紧张难消。
    “没事,由我们陪着你,你尽管找着花儿说的做就是。”云烈按了按云彩的肩膀,眼中满是对她的信任。
    云彩心里一热,看看仍然饱受煎熬的伤患,一咬牙,“好!我做得到!我一定可以的!嫂子,你快告诉我要怎么做。”
    “你过来。”凤花直接拉着云彩坐到了床边的小凳上,将她的小手放到伤患腹部最严重的伤的上方,稍微悬空。
    村长和那位婶子都没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只看见他们似乎要开始了,才急急忙忙地也凑了过来,又怕打扰到他们救治,站在外头一直往里面伸脖子,眼睛瞪得老大,就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凤花在云彩耳边念了一段口诀,让她慢慢地,准确地将口诀读出,并且按照其中的一种特殊的运转灵力的方式,将水灵力混合着木灵力同时汇聚在掌心,并且一点点‘推’向伤患的腹部伤口处。
    一开始,云彩做得有点吃力,口诀几次差点念错,而且同时凝聚两种灵力并不是那么简单的,还好凤花叮嘱过她,让她别着急,可以像抽丝一样一点点地凝聚,伤处也不指望一下子给治好了,只要慢慢缓解就好。
    不然真转天的功夫伤势痊愈,对外都不好解释。
    总算,云彩在修炼方面确实有她的天赋,忙了大半个时辰,终于逐渐熟练起来,将还很微弱,但确实凝聚成功的水木灵力推入了伤处。
    而床上的人的表情,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缓开来。
    明显的变化让那位婶子当场喜极成泣,直接跌坐在地上欢喜得又哭又笑,怕影响到云彩,还死命地捂着嘴巴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动静来。
    云彩体内灵力不多,可以拿蕴灵丹补充,可凤花并没有这样做,在云彩第三次输入了水木灵力,让伤患不再露出痛苦的表情,而伤处,据她的感知,炎症也推下很多,伤口也缩小了些,便让已经满头大汗,脸色也有点发白的云彩停了下来。
    “今天就这样,明天再继续,以你目前的水平,做到这些就是极限了,再继续下去与你身体有碍。”凤花给云彩擦了擦汗,“这伤口本也不是该一天就能治得好的,只要能保住一条命,以后慢慢治也不急。”
    这话是说给云彩,同时也是说给村长和那位婶子听。
    婶子看云彩一脸脱力的样子,心里又感激又愧疚,抹了抹眼泪站起身,也忙说:“不急不急,只要先保住了命,伤可以慢慢治,云彩你以前身体也不好,才好了一些,别太辛苦了,不然婶子心里也过意不去。”
    云彩也想到了自家嫂子没用蕴灵丹的顾虑,也笑着点点头,“那我明天再过来帮忙。”
    云烈则对他们说:“今天的事情,希望您二位能保密,不要说出去,命保住了的事情,也就当是老天长眼,留了叔的一条命,婶子平时也别断了买药,明天我们会等天黑了,避开村里其他人过来。”
    村子里可不止他们家人受伤,残废的还有不少呢,不涉及性命危险是一回事,可要是知道云彩有这本事,还不得一个个都求上来,到时候事情再往外一扩散,云彩的立场就很麻烦了。
    云彩又不是真的神仙,才只是个练气三层水平的修士,勉强治疗一点伤还得不断用蕴灵丹补充灵力,可不能让有心人以为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活灵丹妙药,能给人包治百病。
    这次凤花特意让云彩帮忙,还让村长看见,一来,是确实不忍心明明可以救人,却眼睁睁的看着人死,为了问心无愧,不给自己的心境留下任何瑕疵,免得影响以后的进境,二来,而是想让村长看在云彩是本村人的份上,又对村民有恩,以后更多地为他们家着想。
    村里再有点风吹草动的,也别什么都不做,就那么放任着。
    回家后,云彩直接回房间调息,也没特意服用蕴灵丹,凤花和云烈解决了一个问题,心情也轻松不少,虽然找天衍宗帮忙可以算得上是第三种不需要她来牺牲就能解决问题的更合适的方法,可毕竟急不来。
    村里如果有人等不及要搬走,云岭山脉中有个连玄麟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上古大阵当不知道合适会爆发的定时炸弹,村子里少留点人也更稳妥些。
    暂时仍然不打算离开的村民,下次他们出门的时间尽量多一点,经过这次,村民们平时应该也会更加警惕,想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云家村的人虽然互相之间一轮了不少关于云烈家或是云晓的事情,但有一点让凤花觉得还算满意,村子里的人比较团结,一致对外,哪怕仍然对云晓那不知名的能力有所畏惧,却没和村外的人提过这件事。
    就连之前县令派过来帮他们赶走了不少野兽的官差也不知道半点风声,气氛古怪也只当做是受了野兽袭村的影响。
    在村民们看来,这大概也是一种‘家丑’不可外扬?不管他们村子里怎么对云晓,都是他们云家村的事。
    现在云家村被若水镇以及周边的其他村子的人议论不断,有人去镇上采买时被人认出是云家村的人也会惨遭围观,多番追问袭村的细节等,让人不胜其扰,要是再让那些人知道他们村里还有会某些‘妖法’的人,还不知道要用怎样异样的眼光看他们,说不定直接就退避三舍,镇上的铺子都不做他们的生意了!
    到时候受影响的就会是全村人,而不只云烈和云晓任何一家。
    除非是不想在村子里待下去了,否则就算是对云烈家有所嫉妒不满的人家,也不会多嘴。
    说白了,还是为了他们自己才闭紧了嘴巴。
    也正因为村民们还算有点可取之处,凤花才没直接就想说任他们自生自灭不去理会。
    但这也是最后一次了,要是再有下一次村民们针对他们家,就算是全村人都因为什么原因要覆灭,她也不会再帮任何忙,最多只保住村长家和云虎一家的安全。
    回到家几天,凤花和云烈都没怎么出门,只每天天黑后,各家的人也不在外头坐着扯些闲话,带着云彩去那位伤重的大叔治伤,此外就基本一直憋在家里埋头修炼,连山上都没去。
    刚出这种事没多久,他们家要是有人上山,村里又得起一阵骚动。
    不过,饶是如此,那个本该咽气儿的大叔伤势转好的事情也还是没多久就被村里人知道了,每天都会有人过去看望,发现他气色变好也很正常。
    郎中都说了没救的人,忽然慢慢恢复过来,村民们真就如凤花之前所想,将这功劳算到了老天爷头上,觉得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他们云家村经历这么多劫难,特意留了那人一条命,连带着其他人家们也被这难得的一桩喜事影响得心情好转许多,想事情也不一味地往消极方面想。
    对于村里传开的消息,少数知情的比如村长,病患家的婶子,还有云烈家的人都选择了沉默,没表现出任何异常。
    这件事也使得本就散的差不多的关于云晓云烈家的人会妖法的事更加淡化,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村长说的四大门派的那些手段,不但不觉得畏惧,反而心生向往。
    有人还大胆地猜测,云烈家的人懂得这些手段,会不会也和四大门派有关系?
    但更多人却不相信这一点,只说,也许是高手在民间呢?云烈可是他们从小看到大的,都知根知底,还能不知道他有没有和什么四大门派扯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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