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宋庭踏入这个院子开始,狗子就只是愣愣地站在洗衣服的木盆前,满眼震惊地看着这个人,就似是陷入了梦征一般。
    宋庭?!这个他藏在心底藏了许多年的名字,呼之欲出,却是又似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一般,一动,那痛就顺着心脉,蔓延到喉头,刀割般疼痛,一个字都说不出。
    两人,就那样,相向而立,静默无语。曾经发誓要相生相守的人,如今隔着五步的距离,再近不得毫厘。
    宋庭就站在那里,静静地打量着对面的人,十几年未有半点音信,如今,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个曾经她发誓要守护好的人,现在年纪轻轻,已是被生活磨粗了细腻的肌肤,阔了肩,粗了腰身,曾经清秀的容颜已不再,满面风霜,鬓边已是斑白。她在想,如若她当时没有听萧婆婆和老族长的话,也许,她就是这样的下场了,守着一个人,穷困潦倒,最终免不了一抔孤寂的黄土,相忘于轮回。
    “阿宝,好久不见。”从来只有清冷的眼眸,此时蕴满了复杂。
    那愣愣地盯着她的人,听着这久违的话语,才如梦初醒,不知不觉间,眼中泪水莫名落下,然后,越落越凶,只剩无语凝噎。
    这么多年,怨也怨了,恨也恨了,若是她未回来,只当是她宋庭为了他花大宝好过,傻愣愣无端殒了命,也许他心头还有些好的念想,无论生活怎般折磨,都是可以活下去的;只是,现下,这人,到底是回来了……这又是个什么意思?
    当花朵和老族长两人颤颤巍巍地走到花大熊家时,凭着平日里的积威,才勉强从人群里开了一条道出来,隐隐约约听着老爹隐忍的哭声,眉头越是皱得厉害。那声音里,隐忍的全然是恨、怨、喜和许多花朵听不出来的复杂感情,没有亲身经历过老爹的遭遇,她没法完全读懂他此时的心情,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现下的心情。
    十几年的岁月消磨,当初那般强烈的情感,现下不知还剩下几许?
    就似前世社会的男人,这个世界的女人心里想要的太多,事业、名声、地位和权力。夫郎?是排到了哪个位置,好多人,都不清楚。有些东西,一说破,就苍白得没了半点意思,所以,这世上,好多人都只是将就地过了一辈子,在岁月的沙尘里,慢慢干涸成一具行尸走肉。
    花朵一直觉得,修仙也是不错的,用一颗清明的心,去享万世的孤单,总是好过一场烟雨朦胧的欺骗。说来,修仙也是一种特别的事业……大多数进了仙门的人,无论是有些本事还是没本事的,都会一样技能——那便是装逼。
    她不用睁眼都可以想象,这宋庭现下脸上是一副多么高冷的神情,这就是所谓的职业病!她在心中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亲娘嗤之以鼻,手中的拐杖狠狠地在地上一跺,张嘴沙哑着声音厉声斥责道:“宋家的崽子,我问你,你早不回,晚不回,现下回来是个什么意思?”
    被这么一吼,宋庭将视线从花大宝身上撤开,转头,看着口气不善的恩人,又看了看一旁同样老得面皮松松垮垮的老族长,眸色中闪过一抹不解之色,动了动唇,有些不自在道:“萧婆婆,族长,好久未见,可是过得好?”
    一旁的老族长也不懂这老萧一副火药味是怎个回事,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却又不好多说什么,随即满是感慨地仔仔细细将这穿着她羡慕了一辈子的仙家道服的孩子打量了个遍,伸出手,拉着宋庭的手,声音苍老又沙哑,心头不知是怎个滋味,仅仅十多年的时间,岁月变迁,眼看,她自己就快入土了。
    “孩子,你真的是入了仙云门那样的大门派?这些年在外面过得可好?”
    宋庭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老族长皱眉,有些不解,“怎么了?”
    宋庭只是微微叹了口气,道:“小侄有愧族长和萧婆婆的期望。”却是再不肯说后面的事,这仙门的事情,哪是一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这历经沧桑的话语,却是引不起花朵半点兴趣,她关心的,只她老爹一人,语气暴躁地继续问道:“宋家的崽子,我在问你话,你今日回来,是个什么意思?你今日当着大伙儿的面,给我老婆子说个清楚!”
    这时,一旁的老族长,也是听出来了似乎这萧老婆子对这孩子是有意见,正是要问,却是被花朵一句话就堵了回去,“你不好好修你的道跑回来是作什么?!嗯?你今日进这家门,还想再续前缘怎的?”
    她却是没看到,她一说完这句,一旁的狗子掉泪掉得更凶,几乎是两眼一黑,眼看着就要倒下去,幸好一旁的王大叔反应快,一把将人给扶住。
    “花老弟,你这是怎么了,可得撑住啊……”王大叔满眼惊慌地将人扶住,面上全是担忧。
    一听着老爹不对,花朵也是有些急了,确实碍于自己现下身份不对,只得焦急地吩咐道:“桂花,你两口子还杵在这里干啥啊?快把人给抬回去啊,你们还真以为这宋家的死崽子是回来跟大宝续前缘的?你们要是为他好,就马上把他扶回屋子去!”
    王桂花两口子也懂不少世情,作为旁观者,好歹看出了些道道,现下这萧婆婆又是一语点破,哪能不懂其中意思,两人互视一眼,心领神会,立马将双眼失去了神采不知是晕了还是失了魂的人扶回屋子去。
    那叫宋庭的人,从头至尾,未曾动一下。
    好一个……负心的女人!
    这下花朵也是来了气,手中拐杖一动,便是准确地落在了这女人的身上,厉声道:“无礼的东西!我问你两次,竟是不答,你以为你入了个仙门就是了不得的人物了?我告诉你,就你那点道道,在我老婆子面前屁都不是,你信不信我照样将你收拾得服服帖帖!”
    被这一拐杖这么一惊,视线一直追寻着花大宝的背影而去的宋庭,这才回过神来,愣愣地看了一眼面前满脸盛怒的老婆子一眼,随即反应过来,便满心的惭愧鞠躬施礼道:“萧婆婆,刚才是我失礼了,望莫要与我生气……十几年未曾踏足家乡,如今回来,早已是物是人非,只是有些适应不过来罢了……”
    说着,宋庭又满是复杂地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紧闭的屋门,心头微微叹了一口气,暗自将微微有些不稳的心绪抚平,转眸之间,眼里再无波澜,只剩一片清冷死寂,缓缓道:“实话相告,我今日回来,却是因一事而来,还望两位长辈和在座各位父老乡亲莫要怪罪我扰了这里平静。”
    几句话语,全是满心的凝重,听得一众的人都不禁紧了心神,他这是为了什么事儿?
    “嗯?”花朵暗自挑眉,她倒是来了兴趣,这人是为着什么事儿而来,便是问道,“你倒是说说,你是为何事而来?”
    至于这人和老爹的那些前缘,她觉得答案已是分晓,她相信这在场的人,都看出来了宋庭这人的选择,若是再揪着这事不放,于老爹也无甚好处,怕是现下,他是需得怄上几日的气……若只是怄上几日,就真好了。
    恨一个人,怨一个人十几年,也是需要勇气的,终归还是一种活下去的动力。
    宋庭只是扫了一眼在场众人,直言不讳道:“我是奉了师命,前来寻一位叫花朵的姑娘的……”
    “……”整个院子,瞬时变得静默无声。
    早已闻了动静,此时正是不知如何表情看着院子里出现的萧老婆子的人,转了转木然的眼神,看向院子里的仙家弟子。
    “妻主大人,来寻你的。”抱着奶娃娃从睡房走到堂屋的人,寻了屋子里最干净的一张竹椅坐下,看着门口的人,嘴角的笑意莫名,转头,又将视线落在那院子里也跟着愣住的萧老婆子,细细地打量了许久,眉头皱得厉害。
    一众的人,看着那满身贵气的人,倒抽了一口凉气,一眼惊鸿,这一股子的脱俗气质,哪时又比这宋庭差了?相貌上,更是上上层,宋庭只算得上中等的长相,在这真正天仙似的人物面前,那真真是相形见绌了。
    倒是墨倾城怀里的娃娃,不懂人情世故,一见着院子里那老得马上要见了阎王的萧婆婆时,小眼珠子一瞪,嘴巴砸吧了两下,脑袋一歪,“娘~娘?”
    宋庭皱眉打量了这突然出现的墨倾城许久,最后,将视线落在倚在堂屋门口,满脸紧张和不安地看着她的人。
    ☆、第046章 被赶出村
    细细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孩子,宋庭怔了一怔,面色有些动容起来,她没想到,这叫花朵的,居然是她的孩子。
    “你可是看出来了,这二丫就是你亲生的娃子”,老族长听着宋庭今日是来将二丫带走的,心下一喜,想着这法子再是好不过了,不仅解了心头一患,这二丫也是有了好去处,转身对着一直愣在门槛旁不知作何感想的“花朵”招呼道,“二丫,还不快过来喊你亲娘一句……”
    那门口的人,却是皱起了眉头,如夜色般的眸子,闪过一丝明显的戒备之色,倒是教一旁的看客看着意外。
    “哎,你这娃子,过来啊。”
    “娘……”
    冰冰冷冷地不带一丝见着亲娘的喜悦,听得老族长一阵叹气,满脸感慨地看着宋庭道:“宋老二啊,你也莫要怪二丫她跟你生疏,这么多年来,这娃子过得不易啊,你这当娘的,从人家生下来开始,莫说照拂,屎尿都没把上一把……”
    这番话倒是触动了宋庭的一根心弦,看着与她甚是生疏的孩子,心头莫来由地也是愧疚得很,当年萧婆婆和族长是亲自将她送了出去,她初时并非是去了仙云门,而是放不下那怀着自己孩儿的人,在落梅镇上当了好几月的苦力,好不容易攒了钱,算着孩子快出生时打算去买些家用回去,却是被那些该死的地痞看上……
    几个月的心血,全泡了汤,那时她身无分文,哪里有脸面去见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人?明明说好了,要让他们父子过上好日子的……她不知道,外面的人,人心险恶……外面的世界,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十几年的时间,大宝也早已成了她人的夫,他们之间的缘,早就断了……如今,她能走的路,也就只有这么一条了……
    宋庭看着那紧闭的门户,眸色里痛苦之色一闪而过,终是手上一动,银光一闪,门口的人已是被捆仙索给捆了个结结实实……
    “你干什么?!”
    “孽障!”此时的宋庭,收敛了情绪,眸色已是一片清冷,冷冷地看着使劲地挣扎着的“花朵”,道,“看我今日将你这占了我孩儿身体的厉鬼收了!”
    说完,宋庭又是手上一动,一道符咒精准地落在“花朵”额头之上,刚才还在剧烈挣扎的人,瞬时跟木头一般,再是不动分毫,连半点反抗都来不及。
    “……宋老二……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族长婆婆,这孩子,怕是早就被厉鬼占了身子,我这才不得已用捆仙索将她缚住。”
    “你怎么知道她是被厉鬼占了身子?”这宋庭所说竟是与萧老婆子的话不谋而合,老族长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实话相告,落梅镇上最近有妖人作乱,我奉了师命助陆师兄下山来处理此事的,却是发现那妖人作乱之事与她相关。”
    “你说,二丫她在落梅镇上作恶了?”老族长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已是被定住了“花朵”,她怎么都想不出来,这平日里看着老老实实,又孝敬狗子的娃子会在外面作恶。
    “赵师兄和彭师姐他们花了好一番的功夫才将这孽障收了送往官府,哪知竟是让她借着五皇子的名义逃脱了,我这才追过来……”说着,宋庭转头,面色复杂地看着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堂屋里,似乎是在看戏的墨倾城。
    “什么?!五皇子!”这几字,倒是比这“二丫”被换了魂还是冲击大,老族长惊得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一身有着谪仙气质的人,他怎么想都没想到,这人居然是这般高贵的身份。
    “只怕这五皇子也是被换了魂的,这两人这般混进村子,不知是有何图谋。”
    一语说完,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天啊,这是怎么回事?!换魂?难不成那些个可怕的厉鬼真的混进了村子?想到这里,众人顿时一阵惶惶然,那看着花朵和墨倾城的眼神里,全是惊恐和不安。
    “都给我安静!”
    “你等还不快些回去,若是待会儿出了什么事我们可保不住你们!”
    老族长这几句话,众人听得面色瞬时一变,你看我我看你,立马拉着自家的人匆匆离去,生怕慢了一步就被什么祸事惹上身。
    整个院子,瞬时空了出来,连王桂花都把里面照顾狗子的王大叔拉了出来,匆匆回家去了。今日这事对她打击太大了,她没想到,这花大宝一家子居然这么危险……看来,真不能把自家娟子给嫁过来……
    “老萧,你看,现下该怎么办?”老族长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这墨倾城居然是这碧水国的五皇子,惊讶之际也是信了一分这宋庭的话,他堂堂一个五皇子,跑他们这村子来,她怎么也不相信他没什么图谋。
    一直在一旁沉默的萧婆婆干咳了一声,道:“五皇子殿下,何不现下就将你的目的说清楚,也免得造成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竹椅上的人,面色未变丝毫,反倒是唇角一勾,有些促狭地看着她:“我不是说过吗,是来寻妻主大人的。”
    听着此话,萧婆婆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这一动作,却是让院子里护着幺弟的花云惊讶得瞪了瞪眼睛,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
    “你看,花姐啊,现下这孩子估计是不会说真话,我们要不要对他用些刑罚?把他衣服脱了,几鞭子下去……看他嘴还硬不硬……”最好脱光……
    话还未说完,众人就见着老族长扭了扭那张老面皮,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出声将她的话打断,“老萧啊,我说,他,他好歹是这碧水国的五皇子……我……我们这样,好吗?再说,这男儿家家的……细皮嫩肉的……哪里经得住几鞭子?”
    这把男人衣服脱光了吊着打……估摸着碧水国都没这刑罚,这一脱光,人家的名声那不是毁完了?这老萧,今日怎般说话这么疯疯癫癫的?
    “……哦哦哦,瞧我这记性”,萧老婆子猛地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道,“也是,不管是不是换了魂,这壳子都是我碧水国的五皇子,只要皇家是承认他的,那我们也是没办法的……”
    听着她这么一说,老族长的脸,越是难看了起来,思索了片刻,终是道:“你看,我们还是让他离开吧,我们这村子,可是容不下这尊大佛。”
    萧老婆子装模作样地思索了片刻,点点头,叹了一口气,“也就只能这样了”。
    最后,几人终是决定,由宋庭将这被换了魂的花朵给带走,而在萧婆婆的一再坚持下,由她亲自将墨倾城两父子给护送出去。花大熊和花贵两人从头到尾不敢啃一声,老族长他们怎么说,他们就怎样做,屁都不敢放一个。
    “你们……你们不准将二姐带走!”
    见着宋庭要将花朵带走,一旁的花云,突然跑出来,直接将人拦下,一把抓住早已没了意识,只像一具能走动的木偶般的人的手,满脸愤恨地瞪着那个始作俑者道:“你不准将二姐带走!”
    宋庭皱着眉头看着这丫头,道:“这孩子是被厉鬼换了魂,现下已不是你的二姐,你这孩子莫要误了大事。”
    “我才不管什么厉鬼不厉鬼呢!”花云几乎是说得歇斯底里,眼泪莫名地就扑簌簌地掉了下来,“从小到大,就二姐一人对我好,要是没有二姐,我早就死了,厉鬼又怎样,二姐又不会害我,我就是要二姐!”
    说着,花云哭得越是凶了起来,猛力地摇着花朵的身子,想要将人摇醒,“二姐,你快醒醒,你醒醒啊,我不要你离开我……呜呜……你快醒醒啊,你平日里不是那么厉害吗,把她打跑啊……我不想离开你,呜呜,你别不要我了……”
    那具木偶般的身子,却是没有丝毫要醒的迹象,哭得泪眼朦胧的人,看着她额头上的那张符纸,眼色一闪,伸手就要将之除去,却是被眼明手快的宋庭一把拉住,她只得转头对着一旁的花大熊两母女道:“麻烦两位将孩子带走一下。”
    花大熊反应过来,这才愣愣地走过来,将腿脚并用地挣扎的花云给拉开了,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二姐被带走。
    倒是萧老婆子突然转身,奇奇怪怪地来了一句,“死丫头,你哭个什么劲儿?你二姐啥时候不要你了?”
    那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听着这一句,正是挣扎得厉害的身子突然一顿,抬头,愣愣地看着那颤颤巍巍地离去的人……
    *
    正午时分,天上的日照烈得很,怨鬼道上,一片沙尘漫漫。
    走到黄葛树下的萧老婆子突然停了下来,将前面一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的宋庭喊住,道:“我现下突然有些事情要问上一问这孩子,你先带着二丫走吧……”
    “婆婆……这……”宋庭看了看前面鬼气森森的怨鬼道,有些犹豫起来,这萧婆婆如今年龄大了,她怕……
    “哼,你以为婆婆我年纪大了就不中用了?”萧老婆子手上拐杖往着地上狠狠一跺,面色不豫道,“我老婆子活了这么多年,走的路可比你吃的米多,这怨鬼道我来来去去走了这么多回,我看他哪只厉鬼敢来惹我!”
    听着她这般说法,宋庭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告辞先走一步。
    “等等。”
    被叫住的宋庭,转身,就看着萧老婆子不知从哪里捡了一片树叶在手上,手指一动,在上面唰唰唰地不知写了些什么,然后将之对着她一扔,“若是那怨鬼道上的红衣鬼要与你过不去,你就把这片树叶交给他,看在我萧老婆子的面子上,他定不会为难你的……”
    “……”宋庭想到那槐树上的红衣鬼,心头没来由地紧了一紧,这红衣鬼,她根本就看不透修为是多少,怕是在她之上好多……若是他真要与她为难,怕是她今日就会交代在这里。
    听着这老得快入土的萧婆婆这般说,她心头也是一惊,想不到,这萧婆婆在这里待了这般久的时日,看来在这怨鬼道也是有些积威的,若真是这样,那她便是不必担心她的安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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