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那只霸占了花二麻子躯壳二十多年的鬼物,就生生被她拉了出来,彻底捏碎在手里……
    不远处,散发着翠竹清香的屋顶,一身火红衣衫的人,安安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的发生。他的身后,却是一片血色残酷,有想上去偷袭的鬼物,在无声无息中就被他毫不留情地震得魂飞魄散,彻底消失在了这三界之中。
    因着青锋实力的震慑,慑于他的威势,一众鬼物再是不敢妄动半分,却是没有谁愿意放弃这等“生还”的机会。
    “姑娘,你也救救我们吧,我们也是被害成这般的……”
    “姑娘,求你了。”
    “我早就想回家了,呜呜……”
    ……
    一树林的鬼哭狼嚎,若非花大宝和几个孩子睡的房间有结界隔离,怕是会被吓醒过来……花朵看了一眼无甚动静的屋子,转头,看着那一众祈求的鬼物,“这盏魂灯是我从鬼界借来的,不日就会还回去,且要再次点亮它得三百年后,个人有命,我帮不了你们什么”。
    “姑娘,我们求求你了!”
    “是啊,您就帮帮我们吧。”
    “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们吧。”
    “……”
    看着一众鬼物不依不饶的祈求,花朵越是蹙了眉头,这种结局她是早就想到的,要把花林这么个鬼物弄活并从这鬼林子里带出去,不论怎样都是会被发现的。
    所以,她才没有避讳什么,当着众鬼物的面将他还魂。
    可是见着那些个鬼物满是怨恨不甘的眼神,怕是他们根本不信她的说辞。
    看来,这里是不能待了。
    ☆、第121章 撕破面皮(上)
    一大早起来,就看到屋子里莫名多了一具活生生的、陌生又熟悉的“尸体”?花大宝几人着实被吓了一大跳,幸好花朵及时解释了前因后果,几人才彻底安分了下来。
    “二丫啊,这,这真是你林姨?”
    听着花朵那番解释,从小安安分分长大的花大宝还是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般,不敢置信地几次伸手试了试那具温热身子鼻尖若有似无的呼吸,待真的断定她是活人,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昨儿还是个孤魂野鬼,今儿居然还魂了,这,这简直就似故事一般奇幻,让他几乎有怀疑这二丫是否是在诳他。
    大家的反应自然不出花朵所料,但她也不打算多做解释,靠真相说话才是王道,“我现在解释再多也没啥用了,林姨她魂魄离体二十多年,身魂契合已不如当初,现在正是排斥得紧,人处于半昏迷的适应状态,待过几日她缓和过来,人彻底清醒了,是不是本人老爹你自然就看出来了”。
    二丫这话都放在这里了,还不很清楚,脑子懵懵懂懂的花大宝也不好继续追问,只得作罢,转眼瞧见院子里不知何时多出来的马车,以为花朵又要出门。
    “二丫,你今儿又要出门?”
    自从跟着花朵搬来这怨鬼林,经过初几日的惊吓,花大宝也在逐渐适应这里的生活,没有了花大熊的欺凌,也不用整日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劳作,膝下也有一乖孙儿承欢,日子算是不错,再加上平日里青锋和陆秀才两只鬼物也待他们良善,让他安心了许多。
    只是,鬼会害人这观念从儿时开始便在他脑海里根深蒂固,只有花朵不在,他始终是不放心,只敢带着几个孩子在屋子里待着哪里都不敢去,他怎么样了倒是没什么,可这两孩子若是出事了……
    打心底儿,作为一寻常百姓,他是不喜欢这里的,可到底是二丫一番心意,花家村那里毕竟也无自己的容身之地,若离了这里,带着几个孩子的他还真不知自己该去何处栖身。
    “不啊,今天我不出门。”
    “那你这是……”
    看着花朵开始来来回回地把屋子里的东西打包了往车上送去,花大宝是满脸的不解。
    “今日我们就在家里休整一日,把该带的东西带齐,明儿一大早我们就举家搬迁离开这里。”将厨房里的几条风干的鱼干打包放好在车上,花朵才拍拍手不疾不徐地解释道。
    “你说,我们要离开?!”
    “是啊,我不早说要带你们离开这里吗?”
    这话是听过,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这一而再再而三的震惊或是惊喜,让花大宝彻底脑子糊成了一片,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表达此时的心情。
    原本带着风儿在院子里玩儿蛐蛐的两个孩子自然也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面上瞬时全是兴奋之色,像小鸟一样迅速飞到花朵面前,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二姐,我们真的要离开这儿?”
    “我们要去哪儿啊?”
    “外面的世界好看吗?”
    “我们出去了在哪里住啊?”
    ……
    对他们来说,这儿虽然不再愁吃不愁穿的,也不用再受坏娘亲无端打骂,可到底是个比花家村还封闭,还与世隔绝,初时来这儿到处看着新鲜还觉得有趣,但看久了也就腻了,再没个新鲜,也无其他孩子可以一起玩儿,两个孩子没几天就腻了,若非花云几番威逼利诱不准花语惹自家二姐生气,怕是从小在家里最是娇生惯养的花语早就哭着闹着要离开了。
    没想到一家子人反应这般大的花朵着实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心头不知为何生出一股怪异又难受的滋味来,到底是她从来没有听过老爹他们的真实想法,一味照着自己所想,就那样将他们的人生定了下来,是否她这样做……只是她自己在一味强求什么?
    这时候,她似乎才恍然悟出了什么,她的付出,对老爹和两个弟妹来说,如今看来到底是粗糙霸道了点。
    “嗯,明天我就带你们出去,去一个富贵繁华地,你们想要的所有,我都会给你们……”
    老爹他们既是过了这么多年的清贫日子,酸甜苦辣体味了个够,当再去那富贵繁华地享受一番人上人的滋味,这一辈子才算是完美的。
    她会把这人世至上的荣华、富裕、权势和地位统统都送到他们面前,这样,在她走后,他们能衣食无忧,平顺此生,她就放心了,反正,以后,他们想要过怎样的日子,她都会由着他们。
    这剩下的日子,这所有的心思和精力都花在他们身上,看着他们幸福此生,她觉得做什么都是值的……因为,她现在就剩他们了,剩下的这所有力气,她只想把拥有的这些抓紧。
    小小的竹屋那比过年还是喜庆的氛围与怨鬼道上从来没有的阴沉形成了鲜明对比,看着几个孩子面上纯真无忧的笑容,花朵的面上却是显出几分明显的忧心。
    余下的一下午的时间,将收拾东西的事情交给老爹和两个孩子后,她便是将自己关在房门里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这个夜晚开始,怨鬼道将彻底打破那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平静,风浪一波接着一波,越掀越大。
    天色越来越晚,不属于凡人的夜晚,悄然临近,接着明日要早起的借口早早将一家子赶回床上去休息,并叮嘱不论如何都不可出门后,花朵才将戴在面上的笑意撤下来,一个飞身悄然落在房顶,在竹屋外又打了几层结界后,看向那安静得只闻竹叶落地之声的树林,面色是从来没有的警惕和严肃。
    她本来是想找青锋那死鬼来帮忙的,有他在,这些个鬼物到底有个顾忌,不敢太过放肆,可是,今晚,他偏偏没来……
    索性又心头有些庆幸,与他那难以形容的复杂的愧疚之情,怕是就轻松了许多,欠一个人太多,终归是要还的,而她,却是没那个时间和精力了。
    待夕阳将整个脸彻底掩在了地平线之下,整个怨鬼林开始起了雾气,不一会儿的功夫,眼前的一切便是有些模糊起来。
    “今儿是个好日子,本少爷喜欢。”
    突然现了形的白狼,舔了舔埋在肉垫子里的利爪,眼里是从来没有的兴奋。好久都没动过筋骨的它,现在最想的就是整个鬼林子的鬼物喽啰们都出来找她花朵的麻烦,这样,它才有的玩儿的,逮谁抓谁,抓得他二大爷都不认识那种最好。
    ☆、第122章 撕破面皮(下)
    但凡经历过常人无法想象的刀光血影的人,也许当时可以趁着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狠劲一闯到底,无所顾忌。但是,一旦被平淡安逸的生活俘获,再回顾过往,心里就只有侥幸存活、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那片刀光血腥的阴影,他们既然从那种日子逃出来了,就绝对不会再有重温一遍的打算。
    如今,若是曾经故人站在花朵面前,怕是再难在她身上找到当年她那一身逼人的气势,说句难听的话,就算她花朵今儿是酷帅狂霸拽加吊炸天了,也不及当年气势一二,顾雪舞这个人,快千年的时间过去了,到底只剩下传说。
    而且,不论是作为当初的顾雪舞,还是此时花家村出生的一个普普通通的花朵,她记忆里的那些东西,对如今的她来说绝对不是她愿意拿出来炫耀的辉煌过往,她更不会像勋章一样,把那可以将她体内最暴戾的情绪唤醒的东西珍藏在内心深处,对她来说,她不仅是三界曾今的梦魇,那段过往也是她挥之不去的梦魇,随着岁月流逝,她在努力选择忘记。
    对这些曾经打过照面的鬼物,她尤其不希望刀剑相向,从某方面来说,他们也算是熟人了,熟人之间,最忌讳的就是撕破面皮了。
    “这消息倒是传得快,不到一天的时间大伙儿就都知道了,如此,正好省了在下登门道别的麻烦。”
    “姑娘是打算明日就走?”
    “正是。”
    “为何如此仓促?至少也得等大伙好好送个别才是?不然别人还以为是我们将你们赶出去了……”
    这虚与委蛇的说辞花朵也懒得戳破,只笑笑道:“其实离开是我早就有的打算,并非仓促,前些时日我正是去外面看好了住处,这次回来时专程把一家老小接过去的。”
    “我等待姑娘一家可有失礼之处?”
    “未有。”
    “那姑娘何不多留几日?”
    “多留几日也是与大家徒增麻烦,大家心意我领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们既然没一上来就动手,花朵也乐得与他们磨时间,若是真就这样磨到天明他们识趣散了也是不错的。
    于是,双方的竟是就这么你来我往地文绉绉了起来,一方是尽力挽留,把本是阴森森的地方都快吹到天上去差点与仙界媲美,一方是尽力推辞,情到深处一把鼻涕一把泪多么不想离开云云,结果各种迫不得已云云。
    就这么绉来绉去,因花朵一对n,一盏茶时间后开始显败绩,只得将这一场毫无意义的“送别大会”终止。
    最后,却是无一鬼物有离开的意思。
    “本就叨扰多日,如今各位又专程来送别,我花朵感激不尽,在此谢过各位”,看着竹屋周围聚集的前所未有的密密麻麻的鬼物,花朵抱拳道了谢,面色沉静道,“只是,明日我一家天一亮便会上路,出行仓促,路途奔波,我怕他们受不住路上辛苦,就早早安置休息了,我等本也是粗人,不便待客,就此处与大家告别好了,礼数不周之处还请海涵”。
    明月拂开面上乌云织成的面纱,落下一缕月色在这寂静无声的树林,今夜林子没有起灯,隔着雾色一片朦胧昏暗,比寻常人视力好上不知多少倍的花朵却是清清楚楚看到那不知从何处而来,几乎充斥了整个怨鬼林的鬼物,一个个就如木头一般杵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这处。
    看着这阵仗,今儿是要耗上了?
    她嗤笑一声,一甩手翘着二郎腿坐在房顶上,面上早退了那副伪善模样,冰冷的视线扫向一众鬼物,“怎么,各位这是想硬闯我家喝上一杯?”
    说着,她又是话锋一转,“可惜,在下家徒四壁,没有什么可以招待的,怕寒碜了贵客,各位还是请回吧”。
    对这一众鬼物来说,他们到底是否来喝茶嗑瓜子聊人生的大家心知肚明,她花朵此番说法,也只是给了他们面子与他们台阶下的。
    所谓先礼后兵,花朵该表示的礼仪也表示了,下面一众鬼物却无一知趣退下。
    “看来‘盛情难却’,各位既是要站在这里目送我等离去,那我就不劝各位了。”
    敌不动,我方静观其变便是,撑头侧躺在屋顶,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小憩了起来。
    那盏魂等对于一众鬼物来说,到底是诱惑巨大,尽管慑于花朵积威,他们暂时不敢轻举妄动,可要他们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就放弃这生还的机会,于凡人来说都是不可能的,何况是有着颇深执念的鬼物。
    果然,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下面的鬼物待不住了,开始蠢蠢欲动,渐渐向着那座对他们来说充满了无限可能的竹屋靠近。
    此时,房顶上闭眼看似小憩的人蓦然睁开一双满是凌厉的眼眸,面上闪过一丝明显的狠戾,冷冷地看着下面一众不安分的鬼物道:“各位是没听懂我的话?还是根本就当怨鬼当久了听不懂人话了?!”
    此时,那些个鬼物似乎这才看到屋顶上有她花朵的存在,瞬时又安静了下来,你看我我看你,没人再敢上前一步,就怕第一个做了那炮灰冤大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是,要想当她花朵不存在是根本不可能的。
    局势暂时陷入僵局,整个鬼林子都开始了一众鬼物的“叽叽咕咕”,最后,花尽心思商量对策的鬼物终于决定派出一名代表出来与花朵谈判,能用说的,绝不动手。
    然后,那平日里最是牙尖嘴利、经常喜欢这家长那家短地唠叨的朱四娘就被推出来做谈判使了。
    花朵却是根本没放在心上,她决定了的事,就算你朱四娘说的天花乱坠她都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四娘,大家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你我都清楚的很,那些花哨的东西就不要在我面前说了”,这些鬼物如此不知进退,花朵也是有些不耐烦了,“要说交情,我平日里与大伙儿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是有那么点点情义的,今儿好生与你等说话就是看在寻日里大伙儿都算安份,承你等照顾我一家的恩情,不想与你等彻底撕破了面皮”。
    看花朵是软硬不吃,朱四娘也冷了性子,“那我等今儿就是要那魂灯来活命呢?姑娘你要怎么对付我们?”
    “我再重申一次,那魂灯是鬼界的圣物,不是我说借就可借的,不说我择日就会将之还回去,就是我想救你们,也得等它三百年后亮了再说!你们若等得起,那就每隔三百年排队来找我。”
    若这魂灯能不灭,那这世界不是乱套了?这种逆天的东西,上面那些个被称作神的又怎么容许它的存在?再说,即使有馅饼掉下来,也尽往你们头上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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