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你说老三知道了这事,会不会怪咱?”周氏打心里头还惦记着这老三家的东西,一想到老三知道这事以后会跟自个翻脸,周氏就一个劲地肉疼着,觉得亏大发了。
    老爷子也是这会才知道这事,自家自示清高,哪怕是在闹饥荒的时候也不曾动过卖儿卖女的念头,没想到这死老婆子竟然这么荒唐,合着大儿子还有大儿媳妇,一声不吭地就把老三家的俩女娃子给卖了。
    这事要是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地,也就拉倒了,可偏让人给查了出来。
    这一下死要面子的老爷子,可是觉得面子丢大了。
    “现在才来担心有啥用,当时咱没见你担心这事?”老爷子也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听到周氏这么一说,立马就沉下了脸:“咱们家的脸面可是让你们给丢尽了!这把人卖人伢子还说得过去,可这都把人给卖啥地方去了?这种事情你这死老婆子也做得出来,还真不怕被雷劈了!”
    周氏反驳:“当初老大可是跟咱说卖人伢子的,谁知道老大这俩口子竟然敢那么做,咱乍一听到也是吓了一跳呢,这会心里都是寒的。”
    老爷子啐道:“你心寒啥,人家老三这俩口子才叫心寒呢!”
    周氏闻言不由得咕哝起来:“心寒啥?不就俩赔钱货,没了就没了。”
    ☆、要断亲
    老爷子听着瞪了周氏一眼,心道这俩赔钱货你不心疼,可老三俩口子可稀罕着呢!本来还想着这时间长了,大家心里头这口气也就顺了,慢慢地这老三的心也就回来了,大家就还能是好好的。
    可今天又闹出了这么一出,老爷子这肺都要气疼了。
    这事可不是什么小事,瞅着不好解决啊!
    以前这老三没分出去的时候,家里头的日子过得再怎么磕磕碰碰的,也没整出啥事出来,一切都挺好的,在村里头也算是个比较富裕的人家。
    可自打这老三分出去以后,家里头就三头两天地闹事,没几天消停的。
    “以前你总说这老三一家子是扫把星丧门星啥的,依咱看,咱这家里头没了老三这一家子,这才是遇上了扫把星呢!说不定就是老三一家子给咱挡了灾,这会没了他们挡着,这灾就找上咱来了。”这乡下人就没有不迷信的,这种事情不想还好,越想就越觉得有这可能。
    要不然这老三一家子咋一搬出去立马就好了起来,自家却越来越倒霉咧?
    周氏可不愿意承认这个,毕竟这老三一家子是自己给赶出去的,要是自个承认了,就不承认自个以前看走了眼,做错了事了?
    可老爷子说得也有道理,周氏越想这脸色就越是难看,也不吭声了。
    “以前算命的就说老三是个有福气的,富贵命呢!你偏不住,非得说是咱娘给道士塞了银子,故意让道士说的好话。”老爷子又想起了这事,这眉头就皱了起来,觉得还真有可能是这个样子。
    就不准是自家风水不好,要么就是有扫把星进了门,被老三的富贵给压住了。要不然咋这老三一走就富裕起来,自家却倒霉起来了呢。
    周氏直到现在还嘴硬:“你娘那时候不是老想着送老三去念书?咱还不是想着这肯定是你娘合着道士撒谎骗咱们呢,谁知道那道士是真的还是假的。”
    老爷子没好气道:“就算是真的,你也不会拿这钱!”
    周氏嘀咕:“这要真有富贵命,就算是不念书这富贵命也跑不了。咱不让他念书又咋地,挡着他的富贵路了不成?咱看他打小就不是个好的,没给他花这个钱还就对了,没见他这会心多黑,有了银子也不孝顺咱……”
    老爷子打断周氏的说话,道:“要咱看,你就是看不过这富贵命不是出在老大身上,所以不管这老三想干点啥,你都使劲地拦着。要不然这老三想要念书你干啥不让,老大不乐意念书还非得送去念书,结果连大字都没认得几个。老三好不容易跟人家木匠学了点手艺,你转过头来就把老三自己辛苦存下来的买工具的银两给没收了,还要硬把老大塞给那木匠教,也不瞅瞅老大那是什么性子……”
    “像这样的事情你自己说说,你自个干了多少?这算命的都是说是老三的富贵命,你以为就能抢得过来?说你傻你还嘴硬呢!”不过老爷子也挺后悔的,毕竟当时他也不怎么相信,毕竟这算命的没几个说真话的,都挑得好的来说,自己也就没管周氏怎么折腾。
    谁想到都这么折腾了,这老三的福气却没被折腾了,眼瞅着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老爷子这心里头就不是滋味,悔到肠子都绿了。
    周氏自以为这些年来干的事情老爷子都不知道,没想到老爷子都瞅在眼里头,自然就有些讪讪地,这心里头也是纳闷得不行。
    说不相信这老三有富贵命,可也忍不住那样干了。
    说到底周氏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要那么干,似乎就为了跟那死老婆子斗上一口气,哪怕人都死了周氏这心里头还是不服气。这老三越是想要富贵,周氏就越是挡在前面,只有看到老三一副衰样,周氏这心里头才会舒服一点。
    这么多年来都是这个样子,周氏哪里可能会改变,一直宠着老大一家也是因为算命的说老大是个有福气的,可偏偏那死老婆子找来的道士说老大是烂命一条,这可是把周氏给气了个半死,自然就看老三不顺眼了。
    “算了,甭说了,这事闹成这个样子,也只能看看老三是怎么个反应了。”老爷子心里头虽然很不舒服,不过却不是担心顾大河会翻脸,毕竟老爷子有自信向来孝顺的顾大河不会过于翻脸啥的,哄哄就能把人给哄回来了。
    老爷子这心里头不舒服的是,觉得这老大一家跟周氏给家里头丢了脸。
    这卖人的事情传得满村子都知道,往后这出了门都嫌没脸子。
    顾大河是被家丁给拎回去的,回到家以后整个人还是傻傻的样子,似乎受了严重打击,把银子还回去给他,他也就那么抱着,真跟傻了似的。
    张氏没去管顾大河,早早地就上了炕,不过却没有睡觉,而是一个劲地想着事情。自打第一眼见到小娘子这心里头就感觉怪怪的,那时候没往心里头去,这会知道了真相张氏才后悔起来。
    二闺女就在眼前呢,自个却没有认出来,怪不得闺女不认自个。
    又想到两闺女都受了好多苦,张氏的眼泪就哗啦哗啦地往下流着,心里后又恨又是后悔,自个这当娘的要是早发现的话,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虽然日子过得苦一点,但好歹一家人还在一起。
    张氏想着明天去看看小娘子,不管小娘子认不认自个,自个都要去看看才行。二闺女跟姑爷来到这个村子,啥东西都没有,这日子肯定过得不好。虽然不知道二闺女会不会接受自个,可张氏要是不做点什么,这心里头肯定会不舒服。
    也不知是不是那蜂蜜水的作用,张氏的心渐渐地安定了下来,也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不管闺女认不认自个,自个都一定要对二闺女好,哪怕是热脸贴上冷屁股也行,毕竟这都是自个造的孽,都是自个的错啊!
    相比起张氏,顾大河更多的是纠结周氏为什么要那么做,自己从小到大哪里做得不好了?不管是啥事自己都听着。可兄弟四人,周氏叭独总对自己一副冷脸,自己不管想做什么事情周氏都会去反对,越不想干的事情却越被逼着去干。
    可那些事情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合着大哥跟大嫂,把自个闺女给卖了呢?
    这要是把人卖人伢去,哪怕是知道了这事,心里头也不至于那么难受。可这卖的都是什么地方啊?一个是吃人的地方,一个则不是人待的地方。俩闺女才多大点啊,就遭了那么多的罪……亏得自己当时还以为大哥是好心……
    光是想想心里头就一阵发寒,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顾大河心想,自己一定不是周氏亲生的,要不然周氏咋能下这么狠的心。自己跟顾大江也肯定不是亲兄弟,要是亲兄弟,顾大江咋能对侄女下如此黑的手。自己说不定是从河里头捡来的,所以他们才会那么狠的心,做出那么恶毒的事情。
    这么想着,顾大河就觉得好受了一点,也恢复了一点清明。
    且不仅如此,顾大河还想着,既然不是亲生的,那就完全断绝关系吧!省得以后他们老打着亲戚的名义来祸害自家的闺女,要不是张氏的的确确才生了六个娃子,顾大河都怀疑被这样卖掉的是不是不止俩闺女,说不定还有更多的……
    这顾大河越想就越跟疯魔了似的,认定了自己不是张氏亲生的。
    只可惜将这事跟张氏说了几次,张氏都没有理他,一副睡着了的样子。
    顾大河躺在炕上也是翻来覆去,那袋银子都不知道被他忘记在哪里了。脑子里惦记的全是自己不是周氏的亲儿子,明个儿就要去村长那里说一下,让村长把村里头的祠堂给开了,好让自己跟老屋那边断绝关系。
    陈氏刚一回家立马就关起门来跟顾大江说了这事,顾大江可立马就瞪大了眼睛,嗓子里头‘嗬嗬’老半天也没能说出话来,可是把陈氏给急了个半死。
    这陈氏急,银财兄弟俩更急,一个劲地埋怨陈氏没能把老参给拿回来。
    顾大江想到自己浑身瘫痪,俩儿子又成了这个样子,顿时两眼一瞪,瞬间就晕了过去,这下陈氏连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躲在屋里头也不敢出来。也不知又想到了什么事情,眼内毫无焦距,嘴里一直喃喃地说着:“这是报应,这是报应……”
    而刚醒来的顾大江一听到陈氏的低喃,差点没没眼一瞪又晕过去。
    要是换作以前,打死顾大江也不相信会有报应这么一说,可想想自己身上发生的,俩儿子又莫名其妙地惹上了脏东西,顾大江也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嗓子里头再次发出‘嗬嗬’的声音,一口气喘不上来立马又要晕过去。
    赶紧就用脑袋撞了一把陈氏,把陈氏给撞回了神。
    可陈氏嘴巴却依旧说不停,碎碎念念地:“当家的,这是报应啊!咱干那事说不定有违天和,所以报应到咱儿子身上,你说这咋办……”
    这屋子里头拴着门,银财兄弟俩进不去,就靠在门边上听了起来。
    起先兄弟俩也没听出什么来,只听到陈氏一个劲地说报应,可这会兄弟俩都惊得跳了起来。自家爹娘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然后这报应落在了自个身上……兄弟俩面面相觑,本就觉得自身发生的事情太不可思议,可这一说到报应,就立马说得过去了。
    于是这兄弟俩立马就恨了起来,觉得是自家爹娘把自个给害了。
    这么想着立马就拍起门来,把门拍得‘咣咣’直响,把里头正六神无主的陈氏给吓了一跳,整个人就哆嗦了起来。
    都说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陈氏这是明罢着做了亏心事。
    顾大江这会才喘过气来,骂道:“这是俩儿子在敲门呢,还不赶紧开门让进来,想让全村子的人都听见了不是?”接着又骂道:“你这死婆娘就只会坏事,都警告过你多少次了,这件事就算是死也要藏在心里头带进棺材,你这眨眼的功夫就给倒了出来,你说咱们以后咋办?”
    陈氏哆嗦道:“咱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那会见到那小娘子,咱就跟中了邪似的,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咱都还不晓得是咋回事呢!”边说着边朝门口走去,把门拴给取了下来。
    这门拴才刚一取下,兄弟俩就冲了进来,俩人都瞪红着眼睛。
    “娘你快告诉咱,你们这是做了啥亏心事,还有没有办法补救?”财哥儿哭丧了脸,一脸惊惧地再次说道。“咋你们做了亏心事就报应到咱身上了,这明明就不关咱的事情啊!”
    顾来银也阴下了脸:“这要报应也应该是报应到你们身上,咱不该被你们连累才是!”
    陈氏听着心里头拔凉拔凉的,觉得自己干这种缺德的事情,就是为了几个孩子能吃好穿好的,没想到头来还被儿子给怪罪了。
    “你要不把那妖精招惹回来,能有这事?你们那是自己作的。”陈氏立马就骂了起来:“什么叫报应到你们身上?看到你们爹没,要说报应,你爹那才算是报应。明明就没犯啥事,无缘无缘地就被抓去了,变成这个样子回来。”
    说实话,陈氏也真担心俩儿子这是报应,所以极力否认了起来。
    顾来银脸色更加阴沉:“要不是你跟爹做了缺德事,咱能碰到那妖精,要不是碰着那妖精,咱能让迷上,还把人给带回来了?说到底都是你们的错!”
    顾来财也应和:“对,都是你们的错!”
    转眼间母子仨人就反目成仇,看得躺在炕上的顾大江一个劲地心急,可是这因为好久没吃饱饭的原因,显得中气格外不足,连说句话都费劲得不行,根本阻止不了这母子仨的争吵。
    要不是这哥俩现在身体实在是弱了一点,说不准都得动起手来了。
    等这架吵完了,陈氏一屁股坐到地上,嗷地一声就哭了起来:“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这么辛苦把孩子扯这么大又是为了啥啊?都到这个份上了,还逼着老娘去给他们要老参啊,这可能要得来吗?老娘还不如死了算了……”
    第二天一早银财兄弟俩又堵住陈氏,非要陈氏去给要来百年老参不可。
    那边顾大河一夜未眠,顶着一双黑眼圈就去了村长家,才见着村着立马就噼里啪啦地说了起来:“叔,咱觉得自个肯定不是周氏亲生的,要不然周氏也不会这样对咱。以前的事情咱就不说了,可这亲戚关系咱得断了,这要是不断的话,还不知道他们家咋祸害我家的闺女……”
    昨天傍晚那热闹村长没去瞧,可从黄氏那里也听了个大概,当下也是膛目结舌,眼珠子都差点给瞪了出来。
    瞧这顾大江人模人样的,没想竟然干出那么没人性的事情来。
    这会听到顾大河说要跟全福家那边断了亲,村长听着也是犹豫了。
    要是只跟顾大江那一房断了关系,村长二话不说就给答应了,可这要跟亲生父母断关系,那可不是什么小事,顾家村从来就没有这个先例。百善孝为先,哪有父母把孩子拉扯大,这孩子回过头来却要跟父母断绝关系的,这父母再错这当儿女的也不能这样做啊!
    村长跟顾大河讲了一会儿道理与孝道,可顾大河就是认准了自己不是周氏亲生的,这一点村长也拿顾大河没辙,觉得顾大河有点魔怔了。
    又想了想后,村长决定到全福家去走一趟,看看这事还能不能挽回,好歹能说服顾大河一下。并且出门之前,还让明哥儿往顾清家跑一趟,不管顾清他们知不知道这事,还是要通知他们一下。
    毕竟这断绝关系,可不是什么小事情。
    那头周氏还在琢磨着顾大河得多久才会气消,等到气息了自己可是要上门去把银子拿回来,那老参也得要回来一点才是。
    这头村长就上了门,直接了当地说顾大河要跟他们断绝关系。
    周氏听着立马就吓了一跳,直接从炕上蹦了起来,尖声道:“啥?你说啥?那遭天瘟的要跟咱断绝关系?”
    不说是周氏,就是老爷子听着也是一个哆嗦,直接瞪大了眼睛。
    知道这俩人都不相信这事,村长还是重复了一遍:“大河这孩子一大早就去了我那里,说要跟你们这一家子断了亲,还一个劲地催咱把这祠堂给开了,早点把这事给整完了,他好早点安心。”
    周氏尖声骂道:“他安心个啥?老娘一看他就是不安好心,就说他不是个好的,打小老娘就看他不对劲,不定身就就长了反骨。这下还真让老娘给猜中了,竟然还嚷嚷着开祠堂,想要撇开老娘一个人富贵去,没门!从老娘肠子里爬出来的坏下水东西,想要跟老娘断绝关系,除非他死了……”
    不同于周氏的大声尖叫,老爷子却是整个愣住了。
    比起周氏来说,老爷子可能更了解顾大河一点,倘若不是彻底伤透了心,并且是彻底地失望了,顾大河就不会想出断绝关系这一条法子。
    不就俩丫头片子吗?难道比爹娘还要重要?老爷子也想不清楚。
    村长见周氏这副样子不免心底下鄙夷,对顾全福也是看不起,打从一开始这周氏就偏心眼到没了边,村里人又不是没眼睛的,都瞅着呢。这偏心眼其实也就罢了,五根手指还有长短的呢。可这偏心眼到只顾着大儿子,却一个劲地搓磨着这三儿子,一副把三儿子当成仇人的样子,换成是谁也会有些看不过去。
    这些事情不回想也就罢了,一回想起来村长觉得顾大河认为自个不是全福家亲生的,也不是那么奇怪的事情,毕竟谁会跟周氏似的使劲搓磨自个亲儿子的。
    要不是周氏往狠里头搓磨,凭着顾大河的能力,不定早过上好日子了。
    这全福虽然看似什么都没参与,可这么惯着周氏,跟做了又有啥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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