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小子想回去了。”顾清抿唇,不否认自己想家了。
    安老点了点头:“明年春天,老夫与你一同回去。”
    到了春天时,流民都会回到家中,开始新一年的播种,那个时候会安全许多。
    顾清闻言一阵沉默,他的意思是现在回去而不是等到明年春天。现在已经进入十一月,倘若现在回去的话,腊月应该在家里了,到时候可以与家人一起度过腊月,感觉这事情没有比这温馨美好的事情。
    “明年应该会是个好年。”安老说着指了指桌面上的画,再道:“到时候这些果树会结出果实,回去时正好赶上丰收。老夫观此景,应该甚为美好,老夫打算与你一同前去,你道如何?”
    顾清闻言眼睛一亮,立马道:“小子自是欢迎先生,若先生能去,小子心中欢喜。”
    安老呵呵一笑,又看了一那画,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不过一个冬天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你且等着,莫急。现在正是混乱之时,路上不安生,莫叫人担忧。”安老说完,拍了拍顾清的肩膀,转身出门。
    顾清怔神,一时间竟忘记去送,等到不见安老身影才回神,下意识走至门口,却已不见人影,又再怔住在原地。一心想着要回去,却不曾想起现在的情况,安老说得很对,现在外面不安生,不能叫家人担心。
    说到家人,顾清突然想起司南派人送来的消息,眉头蹙了起来。
    司南此刻已在京城当中,让人送来了亲笔信,说是文元飞派人查自己的身世,虽然被数次遮挡,但凭着文元飞的能力,用不了多久就能查清,身份的事情可能隐瞒不了多久,让他作好心理准备。
    而且一旦查清,迎接他的不仅是文家,还有阴冥宫的追踪。
    对文元飞,顾清真的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只知道这个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却不知其长成什么样子。只能从他人那里得知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只是版本太多,让人难以确认那是怎样的一个人。
    然而可以确定的是,因为安氏的事情,顾清对此亲生父亲不喜。
    一直以来的想法就是,最好与这个亲生父亲不要有任何的交集,哪怕自己上京赶考也不要与之相遇,只是现在看来,似乎不太可能。
    文元飞现在有种要疯了的感觉,很想去质问上官婉是不是真与阴冥宫有关系,可想到南风所说又生生忍住,心底下祈祷不要再寻到上官婉的马脚。可事实上却是,一旦怀疑一个人,就忍不住去注意其行为,怎么也忽略不了。
    从水县回来没有多久,文元飞就查出那一段时间上官婉一直都没有出院子,并且连房间都没有出来,门口一直有人把守着,任何人不得进去。待他回京之后上官婉立马就出现了,只是脸色苍白,说是忧思过度才如此。
    只是所谓的忧思过度,却没有因为文庆的归来而有明显改变,反而更似是受了伤。
    趁上官婉出去之际,顺南风所指到上官婉房间查看,果然发现有密道,只是未曾打开上官婉就归来,之后似乎上官婉有所察觉,未能再察看。
    除此之外,还有种种迹象都在证明上官婉不对劲,十分的不对劲。
    尽管有了不少的证据证明上官婉并非表面上所看到的,可文元飞还是不愿相信,也是无法去相信。因为一旦相信了,就证明自己是有多么的愚蠢。然而事实却在折磨着文元飞,上官婉真的有鬼,心爱的女人因为自己的不信任,一次又一次地陷入危险当中,所以才会离开,才会嫁给他人。
    现在想要一想到安思那安静得如同睡着了般的面容,文元飞的心就在痛,恨上官婉蛇蝎之心,一次又一次地在自己眼皮底下伤害着心思单纯的安思,又恨自己的不作为,否则安思又怎么会离开,自己又怎么会有后来的失手。
    文元飞觉得对不起安思,心底下就试图去接受安思与他人所生之子,忍痛想要补尝到安思之子身上。
    而就是这么一想法,文无飞再一次怀疑起安思来,琢磨了许久。
    按照时间的推断,文元飞觉得顾清不太可能是顾大牛之子,最有可能就是自己的儿子,因为时间上对不上安思与顾大牛相遇的时间,哪怕顾清是早产的也不对。
    这么想着,文元飞就激动了起来,立马派人去查顾清。
    然而进入十一月以后,大楚皇朝上下都下起了大雪,许多道路都被大雪掩盖,想要得到准确的消息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够得到的。
    上官婉可不是傻的,看得出文元飞自水县回来之后就开始怀疑自己,所以一直都十分的小心,不让自己露出丝毫的马脚。却不知有些事情,并非小心就找不到证据,所以并不知道现在的文元飞已经掌握了不少的证据。
    文庆去了一趟水县,回来就变得喜欢上男人,上官婉失望的同时更恨文元飞,觉得文庆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肯定与文元飞脱不了关系,毕竟文庆是与之一同去的水县。
    虽说对儿子这样十分失望,却到底是心疼儿子,上官婉不但没有阻止儿子的荒唐,甚至还帮助儿子,只要儿子开心就满足。
    从喜欢虐人,变成喜欢受虐,文庆心理完全扭曲了。
    文元飞看到这样的文庆更加看不上,心底下更加希望顾清就是自己的儿子,所以派人加强了力度,希望早些查出顾清的身世。
    因为文元飞如此反常的作为,司南才写信去提醒了一下顾清,让顾清心里头有所准备,同时司南也在好奇,若是文元飞知道顾清是他文元飞的儿子,安氏并没有对不起他的事情,会变得如何。
    不知别人如何想,反正司南猜想,文元飞可能会疯。
    说起司南,却说司南还没到京城的时候,就发现一路上都挺混乱的,幸而身兼武功,否则他将命折在路上了。
    满心地想要看到三丫,在看到三丫的那一瞬间,司南眼睛都看直了,不过一年不见,三丫竟然又长高了不少。
    现年十三岁的三丫,身高有一米五出头的样子,已然一小美人。
    司南一直以来都知道三丫长得好看,并且还是越长越好看那种,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现在看到还是有种将三丫揣到怀里头不让任何人看到的想法。然而满腔的热情,却对上了一副冷淡的表情,司南顿时就委屈了。
    咱们都那么久不见,你就不想想本公子,哪怕一点点?
    三丫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依旧一副冷淡的样子。这一年来,她一直都住在司家,顾盼儿让她带来的两罐蜂蜜未能送出去,得知晗王将顾来儿送回了顾家村,三丫不免有些失望,毕竟心里头惦记了许久。
    本是怀着雄心壮志而来,结果却是窝在司家良久,三丫要说不失望那是假的。倘若是太平年间,相信自己的火锅已经红遍全京城,可惜时运不济,刚要大展身手之时,却遇到了灾害,并且一连两年,明年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这一年以来,三丫成熟了许多,也懂了点感情。
    对于司南的心思,三丫也彻底明白,只是对司南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心思,三丫自己却不是很明白,下意识想要冷漠对待,却又始终狠不下心。并且这一次见到司南,心底下竟然是高兴的,很是开心。
    住在司南家中,三丫无比惊讶地发现,司家二公子竟然得与顾清有七分相似。不过三丫并不知其中的复杂,以为只是凑巧罢了,偶而还会与司二公子提起这事,每当这个时候司二公子都会表现得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向三丫询问关于顾清的事情。
    不止是司二公子,就是司二公子的亲娘,也常来问三丫事情。
    开始的时候三丫还会说一下,到后来三丫就感觉到不对,之后不管二人怎么询问,三丫都不愿多说,有时候还会扯开话题。
    却不曾想,因为二人与自己走得很近的原因,使得司南吃了醋。见面先是一阵子嘘寒问暖,之后就问起了此事,并且还是一副十分紧张的样子。三丫见司南如此,还偏就不解释一下,司南没了辙只得去找司二公子。
    司二公子虽有解释,可司南还是担心得不行,一天到晚都跟着三丫。
    不是不相信三丫,而是不相信自己,从一开始三丫就对他不冷不热,都勾搭了那么久好像也没什么用。现在三丫已经十三岁,正是少女怀春的时候,司南担心三丫会在某一天看上别人,要知道这京城不止是美女如云,美男也是一群又一群的,要真有那么一天,自己会想死。
    与此同时,司南心里头也在琢磨着,要不要将三丫带回水县去。
    可惜现在外面太过混乱,很多地方颗粒无数,大楚皇朝又停止分派赈粮,不少人出来逃荒,到处都有流民。
    人一旦饿极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就是自己一路上都曾见到好几次危险,带着三丫的回去的话,司南不放心。想要将三丫带回去,还得明年春天的时候才可以,可倘若明年会是个好年的话,三丫会同意回去么?
    司南愁了脸,好想现在就将三丫娶进门,这样就不怕会被别人惦记。
    十三岁,应该可以成样了吧?司南可怜兮兮地想着。
    ------题外话------
    今天俩宝宝都哭闹不睡觉,抱了一整天,后背心是疼的,想早点休息,今天就这些了,抱歉了。
    ☆、归期二
    只可惜顾盼儿那一关就过不了,想到顾盼儿那贼黑贼黑的心,司南就蔫巴了不行,只敢在心里头惦记一下。
    京城处的流民日益增多,越是靠近年关就越多,天子脚下都出现这等情况,那其余的地方呢?
    朝庭之上,皇帝大发雷霆:“秦丞相,可否告诉朕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可是说过只要将粮铺的粮食收缴,就能保证老百姓三年不受饥荒。可现在不过才一年的时间,就有许多地方断了粮,你如何解释。”
    秦丞相一脸淡定,说道:“皇上可能有所不知,虽然收缴了粮食,可这粮食的数量却与臣设想中的相差太远,这能维持一年还是老臣把自家老本都给拿出来的原因,现在老臣可是没有半点办法了,就是皇上要砍了老臣的头,老臣也没有办法啊!”
    只是收缴粮铺的粮食怎么可能才够一年的饥荒,要知道每月给老百姓发下去的粮食可是不多,只够老百姓苟延残喘。
    皇帝虽然少有作为,可又不是傻子,自然不相信秦丞相这等鬼话。不免后悔当时应了秦丞相那鬼办法,若是不曾答应,只压制这粮食价格,那么就不会出现这等情况,可惜当时为了省事没去想太多,过后才想到也晚了。
    “你必须给朕想办法,否则朕真砍了你的头。”皇帝这也算是恼羞成怒了。
    秦丞相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皇帝盯着秦丞相看了一会儿,终是拿秦丞相半点办法都没有。若然因此事而打杀秦丞相显然说不过去,可就这么放过秦丞相,皇帝这心里头又不舒服,哪怕秦丞相还是国丈。
    今年的旱灾其实不算太严重,至少不是处处颗粒无收,一般来说不会严重到这种地步,可在旱灾之前却多了蝗灾,又因着有蝗灾的后遗症,以至于今年闹旱灾的同时也出现了少量的蝗灾,这才至使灾情变得更加严重。
    现今老百姓的仓库中已经没有了存粮,想要安抚住老百姓,那只能是打开国库,分派官粮。然而这一群狗官为了中饱私囊,几乎没有多少粮食进仓,而是全换成了银子‘埋在床底下’,使得现在就算是开了官粮也支持不了多久,倘若再来一年灾害,大楚皇朝必定根基不稳动摇起来。
    无论如何皇帝都不愿意动用国库,一旦动用了国库就等于是动摇根基。
    皇帝皱着眉头,将视线落在了一旁装傻的大司农身上。大司农脖子一缩,一副‘我不在’的样子,可惜那么肥那么大只的一个人,存在感又怎么会低。皇帝不说话,就这么盯着大司农看,龙威正盛着。
    大司农无法装傻,硬着脖子说道:“老臣也没有办法,不过老臣听说那水县泗水镇里头的顾家村没有遭灾,有着不少的存粮,皇上不妨借用一下。”
    皇帝闻言冷笑:“一个村子的存粮能够大楚国上下不成?”
    大司农讪声道:“虽说不成,但也能帮得上忙不是?再且,臣听说顾家村有发现新农作物,产量极高,然而顾家村却不曾上报,而是闭村独享,此等做法太过自私,应该严惩才是。”
    皇帝却看向文元飞:“据说文将军前不久去了一趟那顾家村,可有此事?”
    文元飞面无表情,说道:“此事臣并不清楚,不过却是知道,那顾家村之人的确自私。就是臣以这等身份去了他们的村子,也不见得被优待。其一年多前开了一宗派,有无在江湖在记名,臣不知,但朝庭中的江湖册并无记载。此宗派何名臣亦不知,只道其为山门,此顾家村因有着山门的庇护,人人胆大妄为。”
    皇帝听着眉头一皱,却是绕过顾家村的人性,问道:“文将军真不知那新作物一事?”
    文元飞眉头微微一皱,却是点头:“是,臣不知。”
    皇帝又问大司农:“你可知那是什么作物?产量又如何?”
    大司农道:“听说那作物名为红薯,产量是稻谷的几倍乃至十倍那么多,今年秋天,顾家村户户收获甚好,依臣看可以……”
    就在大司农喋喋不休地说着的时候,一太监从侧殿进来,在皇帝身旁的随侍太监那里说了些什么,然后随侍太监又在皇帝耳边说了些什么。
    皇帝面色一顿,挥手打断大司农的喋喋不休之言:“此事先下不提,那顾家村之事,你亦不可妄自决定。朕的大楚皇朝还不需要一个小小的顾家村来拯救,至于那红薯一事,朕自有打算,你无需参与。好了,今日便到如此,退朝退朝!”
    不知是什么急切的事情,皇帝都等不及太监去说退朝,自己就挥手说起了退朝,赶紧就出了殿堂,向御书房急步回去。
    御书房房内,晗王坐在木轮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案台后面的秀丽江山图,听到门口传来声音,微扭头看了过去,看到来人却是一言不发。
    可来人看到晗王却是一脸惊喜:“晗儿,你终于愿意来看朕了。”
    晗王面无表情,将一书柬递了过去。
    皇帝不免好奇,接过书柬打开一看,里面条理清晰地标明了数个地方,起先皇帝并没有太在意,可当看到标明之处的说明,眸孔便是一缩,猛地抬头看向晗王。
    晗王却转头看向秀丽江山图,淡淡地说道:“这些粮仓均为阴阳教所有,你可派人秘密前去收缴,不过……建议你将此任务交于左将南风,并且将此事保密,不可让除了左将以外的任何人知道。”
    皇帝惊讶:“你这什么意思?”
    晗王道:“字面上的意思。”
    皇帝:“……”
    皇帝虽很兴奋能找到如此多的粮仓,但对于皇帝来说,最兴奋的莫过于晗王的到来,可知晗王不止是他最喜欢的孩子,还是他最心爱的女人所生。只是不知为何,这儿子打小就不与他亲近,自受伤之后就更加冷漠了。
    甚至皇帝都不愿意废除其太子之位,可晗王却是坚持,再加上朝中百官的柬,这才不得不为之。
    “你好不容易才进一次宫,陪父皇用膳如何?记得你最爱吃……”皇帝就如同一个平常慈父一般,兴致勃勃地说着平常的家话,只是还没说几句就被晗王打断。
    晗王道:“皇上若无事,儿臣便告退了。”
    皇帝面上的笑容僵住,抓住书柬的手紧了紧,心底下很高兴这晗王能为他排忧解难,可是最想要的不是这个,而是想要儿子与自己亲近一些,让自己也感受一下平常父亲的感觉。
    “你就不能陪父皇用一次膳?”皇帝的言语中带着恳求。
    晗王收回视线,看向皇帝,抿唇:“皇上子嗣多,只要皇上想,自有人欣然陪伴,又岂会差儿臣一个。天凉,儿臣就先回了。”说完拨动轮椅出去,到了御书房门口的时候,一侍卫伸手扶住轮椅,推着晗王离去。
    皇帝目送晗王离去,满心的失望,儿子再多那又如何,都不是他的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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