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儿忙提议贾政以后就只让下人们打扫荣禧堂就好,其它地方实在是没精力去打理。至于现今开春之后,那些需要打理的园子便就不要管了。人手完全不够,现在就连荣禧堂内拾掇起来都吃力。
    贾政无奈地叹气,只能臭着脸点头。估摸他以后出了荣禧堂,放眼望府内定然满目荒凉,倒像是住了鬼屋一样。
    “爷,咱们这虽人少,可上上下下有很多杂事,周姨娘这一回去,家里头总得有个人管事。”
    “就她吧。”贾政随手指了屋里的一个丫鬟。
    丫鬟表情顿然变得惶恐,噗通一声跪下了,哭着跟贾政表示她能力不行。
    贾政呵斥她两嘴,转而指另一名丫鬟,那丫鬟的反应也跟前一个同样。
    贾政就不明白了,这么好的机会,怎么都不要?以前府里的下人们那都是争着抢着要权力,这会子给她们了,一个个吓得都跟过街老鼠似得。
    贾政气得不行,最后就打发树儿负责管事儿。
    “什么男女管家的,也不必计较了,反正就这么几个人,你一个人管着就是。”
    树儿机灵地点头,高兴地应承下。但钱的事儿,还是要提前跟贾政说清楚。
    贾政懒得听这些俗务,只不耐烦的表示知道,以后他会尽量少在应酬上花钱。至于挣钱的法子他是没有,更不可能会去镇国公府要,大不了这段日子不出门,忍上一两月,等贾母那边心软了,自然就会主动打发人来给他送钱。
    ……
    镇国公府。
    贾赦这两天不得闲,天天追着贾琏跑。打从贾琏起床,和静芯、儿子告别之后,贾赦就颠颠地追着,缠着贾琏问北静王摔倒的真相。那天他可是亲眼看见,北静王摔倒之后,程日兴带着人清洗并擦干了石阶。
    贾赦觉得这其中有奥妙,想运用在书里,问程日兴,是个忠心耿耿的绝不说。贾赦就只能追着贾琏。
    贾琏也不说,但贾赦对儿子不客气,硬生生耍起了无赖。贾琏走哪儿他就根到哪儿。从家里跟到庄子上,从田间跟到地头,从养猪场跟到李子园,就差就贾琏上茅厕他也跟着了。
    最近忙着春种,贾琏属于特例,这段时间除有重要事情汇报外,可以不用上朝觐见。因贾赦粘人的关系,贾琏这两天反而更喜欢进宫了。他一进宫,贾赦就没辙,只能在家里傻等着。
    皇帝倒因此得到了不少福利。因为贾琏每次进宫手都不空,不是给太后送温室牡丹,就是给他送兰花。现在时节,梅花落了,春草才冒牙,少见花开。贾琏送来的盆栽都是花开正好,瞧着就惹人高兴欢喜。这人一上岁数,就特别喜欢这些花儿草的,皇帝和上皇、太后皆在此列。贾琏而今的举动正好投他们所好。
    至于北静王的事,皇帝没问,贾琏也没有特意说。君臣二人像是很有默契一般,只字不提他。
    今日,贾琏又被贾赦烦进宫了。皇帝欣赏完他送来的两盆峨眉弦,就兴致勃勃的要浇水。
    尽管在戚公公的一再眼色暗示下,贾琏还是忍不住出言阻止,“皇上,现在还不适合浇水,您瞧土还是湿的。兰花娇贵,养的时候要格外小心,不干不浇,浇则浇透。”
    戚公公心跟着提到嗓子眼,心里腹诽贾琏又多话。皇上定不会事事亲为,今儿个也不过是一时兴起,想浇一次水罢了。瞧他,又说教上了。
    戚公公真真是满心无奈,再默默替贾琏捏一把汗。
    “原是这样,难不得朕年少时养得那株古堰麒麟早早就死了,朕还一直不解怎么回事,原来是水浇得不对。可恨这些身边人,竟没一个提醒过朕。也可惜当时你不在,若有你,那株兰花……”
    皇帝捻着胡子,脸上颇有几分遗憾的味道,看得出那株兰花对他有非凡的意义。
    皇帝沉默了,屋子里其他人跟着也都沉默了。大家都跟着皇上的风向,自觉酝酿在一中淡淡地哀伤氛围内。
    “用养鱼水浇更好,花开得娇!”贾琏的关注点还在兰花上,突然兴奋地冒出一句。
    “啊,是么?”皇帝恍惚收回思绪,转头见贾琏毫不知情的眨着眼睛望着兰花,禁不住笑了。有时候身边跟个这样的“痴傻”,也不错。
    君臣二人随后移步到御花园内。
    皇帝特意瞄一眼贾琏,主动提:“水溶好些日子没进宫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
    “他在臣的百汇楼门口磕倒了,摔得挺重。臣陪着他回府看了大夫,没大碍,就是脸上破了点皮,短时间内估计是不便面对圣颜。”贾琏清楚皇帝是明知故问,便满足他,给他一个解释。
    “你就没关心关心?”皇帝笑问。
    贾琏面无表情地,“臣已经表达了关心。”
    “怎么关心的?”皇帝较真问。
    “送了他一篮果子。”贾琏生硬回道。
    皇帝挑眉:“就这些?”
    “就这些。”贾琏眨了下眼,扒着手指跟皇帝数,“有番茄,柑橙,葡萄,胡瓜,还有核桃芝麻等等,这些食物都有利于祛疤。”
    “噢?难为你如此费心。”皇帝笑了一会让,心里着合计这一篮水果估计也起不到多大祛疤的作用。不过早春时节,能弄到这些水果已经很不容易了。
    “难为你家果子能贮藏到现在,宫里都不见得凑齐这些。”皇帝叹道。
    “葡萄之类,存不了那般久,但臣是用罐头存放的,还算可以。圣上若感兴趣,臣家里还有十几罐,回头叫人送来给您尝尝?”贾琏问。
    皇帝忽然想起贾琏之前往西北军运粮送的肉、菜罐头,“对,上次听你提过什么罐头贮存食物,朕一直没机会亲自尝过。别等回头了,今儿个正好拿来叫朕见识见识。”
    大概半个时辰后,戚公公用精致花小瓷碗盛放连汤带水的桃、草莓和葡萄罐头上来。
    皇帝用匙舀出尝了一口,甜甜的,带着水果香,嚼起来很适口,虽然是熟的却不软烂,口感适中,老少皆宜。对于早春肉多菜少的饮食情况来说,能忽然尝到这味东西,还真觉得新鲜爽口。
    “唔,好吃!快去分些与太后。”
    皇帝被吃得哄高兴了,对贾琏怎么看都满意。又听他说今春开始培育什么杂||交水稻种子的事儿,虽然具体的经过他听不太懂,但结果他听明白了,这写种子培育出来后种下去会更加高产,很有可能解决绝大部分地区的温饱问题。皇帝自然高兴,作为一国之君最为高兴的事儿就是百姓跟着他能吃饱穿暖。
    “既是好事,你就放心大胆去做,什么地方遇到问题,尽管找丞相和几位大学士商量,就说朕亲口同意的,不论你有什么要求,叫他们全依你。”皇帝乐哈哈喝完那碗桃罐头,别了贾琏,就喜滋滋地去上皇和太后跟前讨欢心了。
    至于北静王摔倒的事,皇帝则更加认定是水溶的问题,贾琏这样一心务农的人,是不可能跟个郡王耍什么心眼的。一想到水溶还有可能在算计他的宠臣,皇帝心情便很不爽,回头便敦促丞相一定要查清楚此事。
    贾琏马车行至东华街深处,突然被人堵住了。这伙人衣着锦衣,气派不俗,而且行动不容抗拒,一定要请贾琏跟他们走一趟。
    于是贾琏就在附近一处小客栈的雅间内碰见了水溶。
    还真是阴魂不散!
    贾琏坐定,让水溶有话说话。
    “别担心,本王今日约你来,只想问清楚你一件事,”水溶一说话,脸颊上的一块不规则类似圆形的结痂就跟着跳动,“当初你是怎么逃过我和大皇子的眼睛,传信到宫里去得?”
    “鸽子。”贾琏干脆答完,见水溶还是不解,禁不住冷笑,“你以为你先前一次又一次绊我的脚,我会没有准备?”
    水溶仔细回忆当时的状况,贾琏在他的人紧密监护下前去的别苑,不可能有差池。能有机会弄鸽子的,就只能是贾琏身边的小厮兴儿,当时是打发兴儿回府传了个报平安的话。没想到就这一下,竟给他们主仆可趁之机。
    水溶眉头扭成一团,背在身后的手暗暗握拳,咬牙笑问:“现在呢,你还打算怎么对付我?”
    他就不信贾琏能把今日的事都算计在内。
    贾琏斜睨一眼那些守在门外的侍卫们,杀气很重。
    第131章 隐情和矛盾
    “呵,你倒可以试试。”
    贾琏不信水溶真的敢动手,若今天只是他一个人来,或许有这个可能,但他还有随从们还在客栈外等候。水溶不可能杀了他一个,再出去杀一片。这种害人自搭一条命的蠢事,水溶不可能做,况且他目前还没到穷途末路的时候。
    “哈哈,一句玩笑罢了,倒真是咱们大名鼎鼎的镇国公,没有被吓着。”水溶呵呵笑两声,表情有些需不自然。
    贾琏冷冷地板着脸平视前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水溶一个人笑得没意思,自己渐渐冷下脸来。正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聊时,就听见贾琏拍拍桌,叫店小二上菜。
    贾琏没闲心跟水溶扯皮,干脆有效地利用时间,先把午饭给吃了。
    他听店小二报了菜名儿之后,又详细打听了每一样菜的价格,有问他“近来生意怎么样,来往店内的都是什么客人?”
    听店小二一一答了,贾琏这才点了菜,打发他出去。
    “这种小地方的菜哪入得了口!国公爷可是真不挑,而且日子过得仔细。”水溶暗讽他吃个菜还要问价格,“想吃什么随便点,这顿饭我出就是。”
    贾琏根本不理会水溶说什么,打发兴儿去取他外出必带的碗筷。等菜一上来,他就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水溶尴尬的坐在一边,彻底被无视了,一边觉得贾琏自带碗筷得事挺奇特,一边恨恼贾琏和他不对付。
    “你非跟我对着干?”水溶无奈问。
    贾琏扒了一口饭进嘴里。
    “你就没有想过,若是我们两个人联合,朝堂上会是怎样一番新景象?”水溶终于说出了他真正的目的。
    片刻之后,贾琏吃饱,放下了筷子。
    “王爷不止脸皮厚,连记性也不好。当初的事你可以忘,但我不会忘。”
    水溶忙解释:“挟子威胁你,是大皇子的主意,我实为迫不得已。此事我早已跟圣上讲清楚了,连圣上都可以为我作证的呀?”
    “呵,这套把戏你还是留着用在别人身上吧。”贾琏觉得水溶真是可笑,都这会儿了还在他面前装疯卖傻,自己当初真有些高估了他的智商。威胁他儿子的仇人到底是谁,他心里自然十分清楚。这点儿事儿若弄不明白,他便枉为人父了。
    “你非认定是我?”水溶用极其无奈又无辜的语气。
    见贾琏板着脸不回应自己,水溶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推到贾琏面前,“即是这样,我给你机会报仇。”
    贾琏好笑的看他一眼,起身道,“既然王爷没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
    水溶立即跟着站起身,望着贾琏的背影,“我说的话你考虑考虑,还有你儿子的事儿,真不是我做的,你可以去查。”
    贾琏回首望一眼水溶,见他流露一副坚定的样子,心里觉得十分好笑,口上却没说什么,故意迟疑了一下,方转身去了。
    门口的侍卫们本欲阻拦,见水溶使了眼色,才敢放行。
    兴儿见自家二爷出来了,忙凑上前问贾琏情况怎么样。得知一切安好后,这才松了口气,转头打发人去通知蒋大爷不必派人来了。
    “爷,这北静王不会又存了什么坏心思吧?”
    “他什么时候好过?”贾琏蹙眉琢磨了一会儿,不能再让水溶如此猖狂下去,谁都难保他下一次出手会是什么样子,该尽快做个彻底的了结。
    贾琏离开小客栈,便驱车直奔平原侯府。蒋子宁刚巧风尘仆仆的回来,乐呵呵地前往大门口迎接贾琏。
    “刚才兴儿打发人来求我,可把我吓坏了,我真怕水溶那个龟孙子对你又怎么样了。”蒋子宁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贾琏,确认打完好无损,才夸张地拍拍胸脯,大松一口气。
    “我这么大的活人能有什么事儿?”贾琏好笑的拍一拍蒋子宁的肩膀。
    “我一直就想不明白,水溶是怎么发现大皇子的事?发现了,又为什么没有及时的告诉他?还是他就想倒打一耙,本来就想对付大皇子。可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出主意抢你的儿子又说不过去,何必又把你给得罪了。”
    “我现在也弄不明白,”贾琏沉吟片刻,“不过他倒是把大皇子给忽悠了,所以大皇子事后才会突然改了口供。”
    “大皇子不在了,四皇子他肯定支持不了,剩下的也就九皇子还成,皇上可喜欢他了,总夸他年少老成,聪明机灵。可毕竟这是个孩子,年纪还是小,而今才八岁,他不会真是想支持九皇子吧?”蒋子宁挠头琢磨。
    贾琏沉默思考着什么,没有回应蒋子宁。
    蒋子宁接着道,“对了,我想起来了,上次太后千秋,我瞧见这九皇子跟水溶还真挺聊的来的,眉眼跟水溶还有几分神似,大概是都像着了太后。”
    “怎么说?”
    “你不知道?九皇子死去的生母玉贵妃是太后的亲侄女!可惜出身差了点儿,是庶出,还是个短命的,不然有太后撑腰,早当上皇后了。”
    贾琏忽听说这人跟水溶有瓜葛,下意识的问,“怎么死的?”
    “这我还真不知道,回头我帮你问问。”蒋子宁挠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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