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良珍并不知自己刚才差点遭遇什么,但女性的直觉让她有点怕良骏,说不清为什么,这种怕不是懦弱,而是本能的想要远离他。
    她找到春露之时,春露和慕桃正在打一个小厮,看见她急忙跑了过来,她什么也未说,只看了两个小丫头一眼,小丫头们立刻伴着她迅速离去,中途遇到正在发脾气的良婷婉。
    良婷婉心不在焉的与庄良珍解释一句,携着贴身丫鬟便匆匆赶往慈霁堂。
    “逃出虎口”的庄良珍渐渐恢复镇定,目光微冷的聆听春露解释原委,原来那小厮会功夫,看见她们二人就不由分说驱赶,根本不听她们解释。好像只是为了阻挡她们去找二奶奶。
    二房想干什么?庄良珍冷着脸。
    她把良骏的不怀好意理解成良二夫人不怀好意。
    怪不得让良婷婉接近她呢。
    良婷婉那种性格,一眼看到底的,还真麻痹了她的警觉性,差一点就着了良二夫人的道。
    看来天然苑以后是不能再去,她宁愿费点功夫去别的地方找寻治愈玉青的植物。并且那个发现她“胎记”的人选也得重新考虑。
    总之在她出手收拾良二夫人之前可不能先被人家收拾了。
    但是良二夫人让良骏过去干嘛?
    也不怪庄良珍没有往那方面想,而是以她对良二夫人的了解,良骏就是那个毒妇的一朵高岭之花,防她玷污了良骏都来不及,哪里舍得让良骏招惹她。
    所以她这么安排到底是何用意?
    庄良珍回到慎德园后便陷入沉思。
    难道是自己多虑了?那只是一个巧合。
    此时的她也真没想到良骏会起那种心思,主要他长得太具有欺骗性,真不像酒色之徒,脸上既无纵欲的痕迹,也不似余尘行那样下流,样貌也不比她差,还有钱,庄良珍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往好色那方面联想良骏。
    不过那人就是良骏倒是令她略有讶异。
    感觉城府很深的样子。良二夫人莫不是把智慧全生给他了,这才导致良婷婉的单蠢?
    就这性格也敢去做太子妃?
    可见良二夫人有多好高骛远,急功近利,更可见贪婪不止会蒙蔽一个人的眼,更会蒙蔽人的脑子。
    掌灯时分,趁良骁要去书房看书之前,庄良珍还是将此事说给了他听,她并未想过依靠他,但在解决谢三之前,两人是一条船上的人,而且她要对付的良二夫人也可能是他想对付的,既然是利益共同体,凭什么他坐在那里坐收渔翁之利?
    良骁没想到珍珍会主动讲事情给他听,眼眸亮了亮,很温和的坐在她对面倾听,然后同样温和的告诉她:“良二夫人把谢三接回来了,你在天然苑那会她应该刚进府,估计这也是良婷婉那个傻瓜发小姐脾气的原因。她一拗起性子谁都不顾,哪里还管你还在天然苑,所以以后还是与她保持距离吧。这事怪我,是我觉得你太寂寞了,身边除了丫鬟也没有同龄的玩伴才放松警惕。”
    但她今日在天然苑的事不说十分起码也有八分细节已然被他知晓,在她说之前他就知道。
    庄良珍忽然觉得身边到处都是他的眼线。
    良骁又道:“从这件事你应该认识到自己的缺陷了吧,连谢三进了鲁公府这事都不知道,你与聋哑人有何分别?不觉得自己应该重新正视林妈妈的价值吗?不要因为她当初奉我之命强制你涂药而排斥她,更不要因为她是我的人而疏远她。”
    他笑道:“其实她是我送给你的秘密武器,倘若善加利用,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怎么用我先不教你,你自己琢磨吧,或者你求我。”
    林妈妈曾是蓝嫣芝的贴身大丫鬟,对良骁是绝对的忠诚,所以庄良珍一直不敢让其靠近,更视其为良骁的眼线。
    但经他这么一提醒,她才发现自己过于谨慎,主要是对他防备的太严重了。
    林妈妈在鲁公府混了二十几年,上下盘根错节,既有体面又有人脉,可以说只要她想,整个鲁公府今天来了谁明日走了谁,或者各房发生了什么事……就不可能打听不出来,即便打听不出详细细节,起码也能掌握个大概,那绝对比聋子瞎子要强。
    庄良珍认识到自己的短板,垂眸不语,他走过来,半蹲在她面前,仰脸看着她:“所以你的翅膀还没那么硬呢,怎敢就这样离开我?”
    那如果有天他被翅膀还没那么硬的她踩在脚底,岂不是更丢脸。庄良珍压制着眼底的恨意。却被他倾身压了下来。
    “先不看书了,我们做点有趣的事。”
    她闭目抿紧了唇。
    “珍珍,把眼睁开,我教你如何收服林妈妈……”
    她忍着恨意睁开,却把灯熄灭,良骁怔了怔,于黑暗中安静了一会儿才倾身吻住她。
    一个时辰后,他起身换了身干净的中衣,又将为她掖了掖被角:“睡一会儿再去洗好不好,我去看一个时辰书便回来。”
    说完啄了啄她额头。
    庄良珍没有回应,面容有掩饰不住的憔悴和疲倦。
    ☆、第051章
    良骁虽然没走科举之路,但从小接受的教育与一般儒生差不多,只比他们多了习武这一样,十四岁那年因为南贞的事不得不放弃一段时日,之后重拾,不说博古通今,但在三营内不管文还是武,至今未曾遇到对手。
    也算对得起皇上口中称赞的武能雄剑动,文能羽书飞。鲁国公似乎也看重了这一点,一心要把他往儒将上栽培。
    但是天才并不是人们想象的那样轻松,他的出色并非全然依靠天生的根骨与过目不忘的聪慧,更多的还是后天努力,没有人坐在那里就能等到天上掉好运。
    他休息的时间也不比旁人多,聪慧带来的唯一好处是能让他在同样的时间内多学一样东西,但这世上要学习的何其多,永无止境。
    可是自从成了亲,他那严密无缝的注意力就开始松动,渴望陪着她入眠,汲取她的温度,嗅闻她领边的香气,哪怕那颗芳心一直不肯打开,但至少人是暖和的香软的。
    人生苦短,他只想尽情享受拥有她的快乐!
    但也理解她的恨意,毕竟站在她的立场看……他确实挺混蛋。
    可是不混蛋的话她就要跟亲爹走了,当真是养恩不及生恩,庄宜舟说什么她都信。
    良骁又想起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心中酸楚,真真是恨她,四个月的肚子,又是头一胎,她怎么就那么狠呢,弄死他的孩儿,也差点弄死自己。
    当时稳婆再来晚一步,她就完了。
    可当见到她还算精神的立在他跟前,所有的恨和怨又瞬间变得无力,只想她还活着,真好。
    这也是良骁两次三番容忍余尘行的根本原因。到底是这厮救得她。
    倘若余尘行没有在她做完月子那晚欲行不轨,他甚至是感激他的。
    但只要想一想,想起他对珍珍做的那些不好的事,良骁觉得自己的忍耐力又上升了一个阶层。
    就算是珍珍主动找上他求救,也不是他理所当然侵占她的理由。
    不过他自己也是霸占庄良珍的混蛋,但这就另当别论了,人性就是这么自私。不过若是没有庄宜舟的事,现在的庄良珍可能也就认了,这个故事可能就变得简单很多,一对相爱的偷食禁果的年轻男女,年龄大一点的少年人诱哄了年纪稍微小一点的丫头,他们做的事不对,但相爱是真的,然后他娶了她,继续安享她美丽的身和毫无保留的心。
    当然,现在的良骁也没少吃一口,只是当他真的吃到嘴而且随时随地都能吃时方才发现——心里的那块空隙,不知何时竟变得越来越空旷。
    直到今晚,再也无法忽略。
    当她无奈的睁开眼,但把灯熄灭那一瞬,他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坚硬的东西。
    凄美而又可怜。
    令他快乐,却也史无前例的空虚与寂寞。
    此时的书房,透过敞开的窗子,淡漠的月色被一盏盏明亮的宫灯融化,有飞蛾在扑火,就像她明知嫁给不爱的人会遭遇什么,也义无反顾。
    良骁回去之后,幽香弥漫鼻端,撩起帘子是她沉睡的侧颜,大概是困极了,头发还未熏干便睡了去,春露正跪在床捧着小香炉屏息为她烘烤。
    看这样子应是他离开没多久,便起来沐浴,如此着急的洗刷屈辱的痕迹。
    良骁拿起小香炉,春露欠身退下,还体贴的将帐幔拉好。
    后半夜庄良珍醒来一次,良骁不知何时已在身畔睡着,她轻轻动了下,尽可能的避免惊醒他,然后翻身朝里侧,蜷成一团合上眼。
    当天空露出鱼肚白,她才带着不解的困惑缓缓睁开眼,良骁正撑在她上方,呼吸沉重。
    许久之后,他才传水,洗漱完又躺回她身畔。
    良骁道:“今日我休沐,有的是时间陪你,你累了就睡吧,至少一个时辰后再起来盥洗,不管怎样我们得要个孩子,你说对不对?”
    他就不信她有了一堆孩子将来还舍得走?
    舍得让别的女人替她养孩子?
    庄良珍闭着眼,一动不动。
    这一觉睡到了临近请安,春露在外间柔柔的提醒一声,她方才缓缓睁开,支起半边身子。
    良骁也随之起身,沉默的望着她任由丫鬟伺候着沐浴更衣。庄良珍在净房吃了一粒断香丸,平静片刻,才深深的吸了口气,面色如常的重新出现在良骁跟前。
    “我先去月华堂请安,你若饿了便用膳吧,不必等我。”她经常这么说,客套而生疏,却比抓着男人袖子哭闹撒泼更恐怖。
    世上最恐怖的莫过于你家女人不跟你闹,还伪装贤淑。
    良骁看向她,一张小脸上了层淡妆,神态从容,但目光在与他相撞不过两息又开始晃动,她不怕他,却不敢看他的眼。
    他轻轻擦了擦她眉尾,将那一点螺子黛擦匀。
    距离这么近,却已是隔了千山万水。
    ……
    清晨的鲁公府,男人们和女人们兵分两路,一路给鲁国公请安,一路给老太君请安,看上去和睦而温馨。
    相对于男人那边的严肃恭谨,女人这面就要活泼许多,尤其还多了一个解语花似的谢兰蓉。
    她昨日赶到的,当晚就给老太君磕了头,今日一大早又来磕头,乖顺而知礼,颇得老年人们的喜爱。
    自从把老太君和良二夫人气的脑充血,庄良珍现在请安的时候明显低调许多,通常装一会子隐形人,然后再恭恭敬敬跟在长辈身后退出。
    但今日这场“请安”明显要拖延好久才能散会。
    谢兰蓉有好多礼物要送给姐姐妹妹,皆是从金陵那边带来的土仪。
    譬如良婷婉的白玉柄双面绣纨扇,上面波斯猫儿的眼睛似乎会变色;良婷慧的一套益智趣玩:七巧板、九连环、华容道、鲁班锁,各个打磨精巧,一看便出自特殊的匠人;良婷姝的则是一只圆圆滚滚的长毛哈巴狗,叫坐下绝不站着,还会抬起爪子与人握手;就连良念柔都得了一只嗓音婉转的黄鹂鸟。
    每样皆并不名贵,朴实而亲切,却恰恰投其所好,瞬间淡化了彼此间的生疏。
    所以说谢兰蓉很聪明。寻常人投奔人家自是想着带些能拿得出手的礼物,一来显得恭敬,二来显得心诚。然而鲁公府什么样的富贵没见过,陈郡谢氏哪里就能拿得出令他们高看一眼的东西,就算拿出了,反倒显得生疏,还不如这般随和亲切拉近人心的距离。
    毕竟鲁公府的女人图的就是一时新鲜。
    当然,谢兰蓉也没忘了庄良珍。
    不过这回她可不是叫“妹妹”了,而是改口恭恭敬敬的称“嫂嫂”,别小看这一声“嫂嫂”,有了这一声,将来见到良骁,那句“骁哥哥”便能喊得更甜更动人。
    良婷婉等几个女孩子不时偷瞄庄良珍与谢兰蓉几眼,十分好奇“情敌”见面会发生什么。
    毕竟谢兰蓉是来干啥的在场之人皆心知肚明。
    庄良珍放下手里的瓜子,态度轻慢的接过谢兰蓉递来的一匣子真丝罗帕:“谢姑娘有心了。”
    咦~现在就开始醋上了!良婷婉与良婷慧面面相觑。
    看来二嫂嫂是不打算掩饰了。
    不过身为女人,站在原配的立场上想一想,女孩子们还是觉得庄良珍要更“可怜”,而二哥哥简直就是享了天大的艳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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