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露结结巴巴道:“奶奶,别,别……怕,我们二人定会守口如瓶。”说完就掏出断香丸。
    说起这味奇药,庄良珍当真是狡猾,一直交给春露保管,一则她比慕桃心细胆大,二则万一良骁起疑也无从查起,除非他去翻春露的身。
    反正庄良珍不会将“罪证”放在任何可能为良骁接触的地方,哪怕是她自己的妆奁也不安全。
    所以总是随身携带此药的春露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赶紧服侍奶奶吃药,至于那个男人是谁,一时还没胆子问。
    “不必。”庄良珍道。
    不必?
    春露眼角飘向那堆灰,满脸疑惑。
    庄良珍眯了眯眼:“我不知道良骏为何用这种方式骗我,但他的确没有对我成事。”
    倘若真的对她做了,又怎会那般镇定?甚至对她身上的胎记绝口不提!
    再退一万步说,庄良珍又不是没经历过事的小姑娘,联想到良骁每次……那之后她酸的两腿直哆嗦,跟灌了铅似的,岂会像现在一点感觉也没有?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良骏不行。
    但不管如何不行应该也是男的,是男的就应该……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不该一点感觉也没有啊?
    当这个小女人从愤怒和羞辱中醒过神就意识到事情不对。
    不过她选择装傻,除非脑子坏了才拆穿,那不是明晃晃逼他来发真的!
    这也是庄良珍咬完人后迅速恢复理智的原因。
    可是即便如此,她心里也不好受,在她昏迷的那段时间良骏一定对她做了什么无耻的事,否则又怎会有那个帕子,且他还拿了她杏色的……
    只不过被丽惠郡主泼了一杯茶就方寸大乱,那她要他永远失去丽惠郡主,不,什么主都得不到,他会不会疯掉?
    而春露和慕桃的脑子早已被“良骏”二字轰地炸开。
    良骏!五爷!怎么会是他?!
    哪怕说良驰可信度也比良骏高!
    因为良驰背地里从不掩饰对二奶奶的鄙夷,看那副样子,如果能让二奶奶倒霉,他还真干得出!
    可是良骏……真没想到这厮的报复心这么强,可是明明是二房不对在先,奶奶只不过以牙还牙打他们脸,他们不思悔改也就罢了,居然还有脸报复!!
    那日庄良珍回去之后沐浴更衣,连晚膳也吃不下,良骁却看上去很开心,似乎不记得之前的小别扭,主动找她搭话,见她兴致不高,便凑过去一面拍抚她后背一面道:“此前我与你说过廖先生的事你还记得吗?此人在杏林虽然籍籍无名,却是一个有真本事的,大姐身上的寒毒多亏他才去了五成,在那之前连太医都束手无策。此番他受我所托来京都为你诊脉,还带来一个小丫头,跟你差不多大,身世稍微有点可怜,是精妙庵的弃婴,从小跟着庵主走南闯北练得一身好功夫,不比男儿差,有这样的人跟在你身边我也能安心。”
    自从庄良珍被突厥奸细所伤,良骁就一直在为她物色合适的贴身护卫。
    然而太平盛世,普通男人尚且都一心科举不愿习武,更何况闺房中的女人?其实也不是没有,但那样的人肯定凤毛麟角,也有一定的江湖地位,名不见经传的庄良珍何德何能驱使得了她们?
    再说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江湖人不会因为你是多么大的官便对你卑躬屈膝。
    为此良骁真是耗费了不少心神。
    没想到廖先生为他解了燃眉之急。
    有这样的丫鬟贴身跟着,以后不管她去哪儿都令人放心不少。
    庄良珍默默竖起耳朵,顿了顿,翻过身看向他:“那个小丫头有多厉害,能打过江茗吗?”
    感觉只要跟江茗差不多就能打死良骏,这便省得她去配那副据说能让公马变成太监马的药骗良骏服用。
    良骁没想到她对这个如此感兴趣,便垂眸啄了啄她玉葱尖儿般可爱的手指:“女人受制于先天根骨,炼成江茗那样不大可能,就好像不管你每日举多少下石锤,力气也不可能比我大。”
    庄良珍脸上掠过明显的失望,那还是用阴招吧,必定要让良骏“受益”终生。
    “这是怎么了?”良骁望着她蒙了薄薄泪光的美眸,“谁欺负你了吗?”
    这个男人原还以为娇妻食欲不佳是在跟自己赌气。
    现在看着不像。
    他想起庄良珍小时候在外面受了大委屈,总想与他分说但又怕被他训斥惹是生非,于是,便是眼前这副既希望他来发现却又不敢让他发现的模样。
    谁知这么一问,竟把她的眼泪问下了。
    她哽咽道:“骁哥哥,你可以抱一下我吗?只是抱抱,别欺负我成不成?”
    珍珍。
    良骁心头一跳,急忙拥她入怀,安抚道:“好好,我不欺负你。”
    所以今日是谁欺负了她?
    ☆、第071章
    在说良骁怀抱娇妻疑惑她被何人欺负了这段故事之前,还有段插曲是庄良珍所不知的。
    恐怕就是精明了一世的良骏也未曾预料。
    那真是一个令人呕血的巧合。
    原来当时的恒山苑并非仅有三拨人——庄良珍主仆、恒山苑守门仆妇、良骏主仆。
    竟还“藏着”另一个。
    此人正是鲁公府三房的四爷——良驰。
    他怎么也在这里?
    说来凑巧,这恒山苑往东面延伸的角门距离三房的朗月轩不远,而荒废多年的恒山苑也不算真的荒废,此乃四爷良驰的“秘密花园”。
    他学问出众,儒雅木讷,性子微冷偏孤僻,一直走科举的路子,但这不代表他不会武功,事实上他轻功不错,隔三差五便一个人翻墙进恒山苑,默默的躺在最不起眼的那一间碧瓦明轩内独处,直到庄良珍的突然闯入,惊了他,让他有种被人冒犯私人领地的暗怒。
    这个贱货跑进来干嘛?
    他原想弄个法子整一整她,谁知她是“拖家带口”进来,携着两个大丫鬟还有两个粗使丫鬟,每日混入太湖石林那片葳蕤的园子东挖一片西挖一片,难道要为他除草?
    且说良驰一头雾水盯了庄良珍两日,就在第三日,他终于知道这贱货是来干嘛的!
    那一日,良驰缩在遮天蔽日的树叶后面,目瞪口呆,庄良珍竟敢瞒着二哥与良骏私会?!
    这对奸、夫、淫、妇不知为何吵了起来,庄良珍惊恐的面朝他奔逃,却被良骏拎小鸡似的揪住,按在太湖石上,二人滚成一团,良骏忽然受刺激,猛地把她推进深潭。
    但她不会游泳,拼命挣扎,良骏脱了外衫和上衣纵身跳进去,再爬出来,两个人……纤毫毕现。
    他看得面红耳赤,眼睛越瞪越大,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声叹息:没想到小贱人的身材这么好。
    但他有种眼睛被玷/污的错觉,慌忙去洗眼,那之后便在明轩安歇睡午觉,却满脑子都是那对奸/夫/淫/妇的惊人壮举,恶心的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臊的一身热汗。
    什么玩意啊?实在太恶心了。
    她怎么不去死啊!
    那种人良骏也下得了口?
    那本《马经》究竟有多重要?鲁公府不要不行?
    她不就是想要荣华富贵,鲁公府割舍一点又何妨,拜托请她快点滚吧!
    良驰跟家里其他的孩子不太一样,良三老爷和良三夫人对他的教育偏重于“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府中事”,他知道《马经》,知道有个叫庄良珍的仗着这本经书和一纸婚书威胁鲁公府,而鲁公府仁义又不能背信弃义,最终选择二哥收了这妖孽。
    这种倒霉事除了二哥估计也没谁了,谁让小长房人单式微呢。
    那么良骏现在跑出来偷“嫂嫂”是几个意思?
    凭良心讲,良驰并不否认庄良珍的美貌,第一次见也吓了一跳,可是世上女子千姿百态,各有所长,她鲜艳出挑并不代表别的美人就逊色多少,更何况鲁公府这种地方,要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光是家里安排的通房和贴身大丫鬟良驰都快看腻了,又怎会因为庄良珍貌美而觉得她特别?
    事实上他更喜欢谢兰蓉那种类型,不过那个姑娘一心钻营,用来走肾尚可,走心则无趣。但走肾也是件很好玩的事,可惜她没看上他。
    所以“老实木讷”的良驰可比良骁和良骏会看女人,这里的“看”单指“趣味”,只一眼他就看出庄良珍是个无趣的笨拙的。
    那为何还被他鉴定为小贱货?
    因为这个无趣又笨拙的女人有一颗不安于室耐不住寂寞的心,手艺不行野心来凑,自恃貌美,无往而不利,而普通男人又只看外表,自然轻易上钩。
    他打赌,给庄良珍换张脸,男人绝对不想上她第二次。
    可是世上最复杂的就是人心,人心的爱好也不尽相同,良驰瞧不起庄良珍,然而良骁爱不释手,良骏也情不自禁,是以,尚且以自己喜好来推断的良驰多少也有些自负。
    毕竟庄良珍的美妙滋味只有良骁懂。一个男人不管再如何爱一个女人,能让他魂牵梦绕成这般,放不下,丢不掉,累的里外不是人……除了喜爱她这个人,也因喜爱这个人的身子,两者相辅相成,不存在哪一个占比重更大。
    女人仅凭灵魂有可能爱一个人一生一世,但男人受制于天性,爱一个女人一生一世那绝对是因为她的灵魂和身体!
    关于良驰意外发现“奸/情”这个话题扯的有点远,现在故事重新回到正轨,话说深夜的小长房,偶尔传来几声“笃笃笃”的梆子声,内卧一盏烛火不疾不徐的燃着,光线不甚明朗,却也恰到好处,令人不觉得刺目,又因为尚有一线光明而心安。
    原就朦胧的光线又被两层轻纱帷幔滤了滤,平添一抹温柔的涟漪。
    帷幔里庄良珍伏在良骁怀中,而怀抱佳人的良骁不可能没有那啥反应,但反应归反应,他的动作还是规规矩矩的。
    成亲数月下来,庄良珍对他的反应早就习以为常,可这一刻请允许她稍稍的懈怠片刻,请允许她贪恋一点温暖和呵护,不管是真情与假意,体温是真的,拥着她的臂膀是温柔的,这样足矣。
    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举着竹蜻蜓绕着曾祖父膝边玩耍,就连趴在阿爹背上那段四处漂泊的日子也忽然变得鲜明立体起来,与其用漂泊来定义,那其实更像是游山玩水,父女俩在溪边捉鱼捉青蛙,晚上围着篝火烧烤。溪水靠山,山里有花还有野果,红色的又苦又涩,青色的却又甜又多汁。
    那时阿爹便对她说:“果子和人一样,光看外表不行,日久才能见人心。”
    那时候的她一只耳朵听一只耳朵冒,但时间终将会让她明白“日久见人心”。
    后来便遇到了那个令她爱慕不已的良骁,甫一看见他的脸,她就什么都忘了,欢喜的不得了。原来爱美之心不分男女,漂亮的少年人谁不爱?
    可他不仅好看,还对她充满温柔与耐心。即使有训斥和惩罚,那也真是为她好,毕竟哪有大人不教训小孩的?譬如她缠着他要零花钱,而他认为即使是小孩也该学会控制自己的欲/望,零花钱当然给,但给多少这个数字完全依据她的表现。
    是以,常有因为上个月表现不好导致这个月“国库空虚”的情况。当出现这种情况,而她又特别想吃甜甜软软又黏黏的麦芽糖时该怎么办?自然是缠着他要,她就是想要嘛!要多了他也会给,可当发现她偷偷买糖也绝不会姑息。
    良骁有洁癖,唯恐她吃坏牙恶心到他,不免要管东管西,好不烦人,可是也让她好感动呢。
    十四岁那年通过话本,这个小姑娘春/心萌动了。开始偷偷喜欢他。他教会她亲亲,她被亲的分不清云里雾里,天上地下。既欢喜又害羞,哪怕后来他又教了她更可怕更亲密的事,痛过之后,她依然爱他。
    这种感情犹如破壳的小鸭子,睁开眼看见一只小狼狗,便认定小狼狗,追随小狼狗,哪怕小狼狗咬了它,它还要跟着。
    她是如此卑微又愚蠢的爱着他。
    与任何一个陷入痴恋的可悲可怜的女人没甚分别。
    但她又是自负且自信的,认为良骁的眼里心里除了她谁也容不下。
    此外她也极端的自私又充满独占欲,无视规则,绝不肯与任何人分享良骁,积极铲除一个个晃悠他身边的情敌。
    那一年邬清月和谢氏姐妹被她打击的犹如丧家之犬,那一年,上谷被她搞得鸡飞狗跳。
    可不管捅了多大的篓子,她都能平安无事的歪在良骁怀里得意的笑。
    直到他袖手旁观阿爹落入良二夫人手中,直到他打断阿爹的腿,甚至亲口承认要她是因为觉得傻好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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