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心自嘲的笑了笑,“十六年了,当时我是什么感觉,现在我还是什么感觉。虽然她没出事,现在也已经走出了当年的阴影,过上了正常的生活,可我总会想,如果她出事了,会是什么样子,如果绑匪折磨她,如果绑匪带走了她,如果绑匪杀了她。”
    看韩飞絮要说话,她伸出手,制止了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心理医生也跟我说过,不要为没发生的事情而感到愧疚。可是,我没法不愧疚,绑匪会伤害她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九十九,只是她幸运,赶上了那百分之一,这份幸运是她的,不是我的,我的余生,只能在永远不能减轻的愧疚里度过。”
    韩飞絮哑口无言,她没法安慰叶明心,因为这种事如果发生在她身上,她也会落到这样的处境里。人们不能因为做错事后没发生任何坏的情况就认为自己没做错,错了,就是错了。
    同样的,她也没法责备叶明心,生死关头,人们很难再去顾及别人的生命安全,人都是自私的,只是自私程度或高或低。
    韩飞絮沉默几秒,倾过身去,紧紧抱住叶明心,手掌在她背上轻轻的拍,“我不对这件事做任何评价,但我很高兴,你没在这件事里受伤。”
    叶明心的身体有些僵硬,在她的轻抚下,正在慢慢放松着,感觉她已经放松的差不多了,韩飞絮放开她,两人离得很近,脸庞对着脸庞,韩飞絮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反正我的想法是,如果实在没有办法,我希望出事的是她们,而不是你。”
    叶明心无声的看着她,韩飞絮笑了笑,“你是胆小鬼,我是自私鬼,我们天生一对。”
    叶明心破涕为笑,她重新抱住韩飞絮,把头搁在她的肩窝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是一个无关情/欲的拥抱,只是一个在冰天雪地默默独行了很久的人,正在汲取以前她从没奢望过的潺潺温暖而已。
    她们提前离开,没和任何人打过招呼,回到酒店,两人躺在床上,小声的说着话。
    离睡觉时间还早,她们不想干别的,只想就这么躺在这里,低声聊天,她们都很享受这一刻。
    事情总憋闷在心里,时间长了,感觉好像不说也没什么,但只有说出来以后,心脏才会告诉身体,它有多久没这么放松过了。
    叶明心又告诉了她一些细节,孔诗的舅舅就是当时那个派出所的值班民警,照片袋是他捡到的,他对这个案件十分关注,几乎知道所有事情。孔诗得知这些以后,就把她约了出去,当时叶明心和韩飞絮的关系本来就时好时坏,叶明心非常怕她会发现这件事,当时的她还不怎么会掩饰情绪,而且一沾到韩飞絮,她就毫无戒备和理智可言。
    孔诗发现她对这件事的紧张态度,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她跟叶明心要钱、叶明心答应了,她跟叶明心要资源、叶明心也答应了,得寸进尺以后,她要叶明心跟她在一起,叶明心自然拒绝,孔诗退一步,让她跟自己炒作,叶明心还是拒绝。见威胁都不管用了,孔诗不甘心,就骗了她,说自己要跟她谈判,最后敲诈她一笔,叶明心不疑有他,这才被骗了过去。
    韩飞絮觉得叶明心在自己心里的形象崩塌了,她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怎么能那么蠢啊!”
    叶明心躺在她身边,声音缱绻又可怜,“因为我真的很怕你会发现,我怕你知道以后,就会直接离开我,毕竟我那么坏,找一个我这样的人当妻子,你肯定会觉得自己瞎了眼。”
    韩飞絮斜眼看她,“我没瞎眼,是你瞎眼了。我都跟你结婚了,你觉得我会希望自己的媳妇因为一个道德难题而缺胳膊断腿吗?遇上这种事,不管你做了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不会责怪你。如果当时你能实话告诉我,我肯定不生气。”
    叶明心觉得自己很委屈,“我想说来着,但你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后来,这件事过去了很久,也就没必要解释了。”
    过去的事,多说无益,掌握好当下才是硬道理。
    韩飞絮向上拉了拉空调被,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前阵子我问你那个灵感是好事坏事,你说是好事,这样也算好事?”
    叶明心一时没回答,韩飞絮仰起头,叶明心眨了眨眼睛,“因为我还活着,而且成功活到遇见你,所以,算是好事。”
    回答的不错,可以说小嘴很甜了。
    可是,她说的不是实话。
    韩飞絮发现自己越来越能看出叶明心是不是在说谎,而且这句很明显就是现想出来的理由。
    看在她心情不好的份上,韩飞絮决定放过她,先不追问了,反正她们以后有大把的时间,她可以慢慢调查。
    又聊了一会儿,时间已经到了午夜,两人都准备睡了,韩飞絮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拿起电话,发现是严月蓉打来的。
    韩飞絮立刻接听,这个时间严月蓉会打电话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事情不大不小,是漪漪发烧了,现在已经烧到了38.7度,从下午开始就在发烧,吃了退烧药、贴了退热贴,但就是不管用,严月蓉已经带孩子去了自家的新洋医院,在医院里她一直闹着要妈妈,严月蓉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给韩飞絮打了电话。
    问清只是普通的换季发热,没有任何并发症,韩飞絮才稍稍放心,挂掉电话,她翻身下床,连忙开始换衣服。
    叶明心也坐起来,要跟她一起去。
    “你就别去了,留在这吧,有我一个人就行。”
    叶明心皱眉,“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又没法请假。等我看见漪漪,我就给你打电话,”一边说一边穿上裤子,韩飞絮放下拉了一半的拉链,突然抬头,“余听雪和殷嘉荷是不是今天晚上回北京?”
    第一秒,叶明心还没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以后,立刻给余听雪打电话。
    万幸,余听雪的私人飞机还没开走,同样万幸,今天余听雪给殷嘉荷举行了一个小型的杀青宴,她们原本就准备半夜离开,叶明心要是电话打得再晚一点,韩飞絮就赶不上了。
    都没来得及请假,韩飞絮就走了,韦寻和仲圆圆陪她一起,坐在私人飞机上,韩飞絮头一次没跟任何人说话,她满心满眼都是生病的孩子,哪有精力去跟别人聊天。
    余听雪的私人飞机果然给力,两个小时以后就到地方了,之前打过招呼,飞行员把飞机停到了空军军区跑道上,这里距离新洋医院还有将近一小时的车程,好在严月蓉派来的人已经在这等着了。
    严月蓉打电话的时候是半夜十二点,现在刚凌晨两点五十,韩飞絮就从横店赶到了新洋医院,简直就是光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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