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姣听到陆池的笑声,内心里觉得更惊恐了。不会吧?她只是瞪了他一眼,难道她已经美得惨绝人寰,只需一个瞪眼就能秒杀对手?瞧他笑得那个欢畅,不会真的看上她了吧?
    黄姣赶忙转到屏风后扯了一件外衫穿在身上,虽仅是一层薄衫,但有总比没有的强。至少会让她觉得比刚才安全多了。
    “公子,您别……别伤害我的家人。我家钱不多,但都能给你。”想到这个,黄姣就是一阵鼻酸,她容易么?好容易穿越一把,却碰上这样的运气,连半夜睡个觉都不安生。不但要应付这个很容易就会看上她的男人,还要在他面前装傻,装着不认识人,装成一个真的被坏人劫持的倒霉蛋。
    陆池看黄姨娘变了脸,能想象出她是把他当成抢家劫舍的强盗了。
    他静默了一会儿,说道:“你放心,我们不是歹人,断然不会伤害你们。只是我们都受了伤,又暂时无处可去,因此想在小娘子家借住一段时间,还请小娘子把你家屋子让出来一间。”
    说得倒是客气,但她能拒绝吗?能拒绝吗?不能吧?
    黄姣家只有四间屋子能睡觉,她这里有时候会有邻家的小姐妹过来找她,肯定不能让给他们。父亲的屋子也不行,她怕黄父知道了会鲁莽行事,万一惹了人家生气,再给她捅一刀子。
    这一世这个陆池可还没把她抬进他家的后院儿呢。只怕对她家人是不会太客气的吧?
    李伯的屋子也不能让出来,否则李伯只能和父亲睡到一间屋里,那和他父亲知道了没有区别。看来只能让刘妈妈腾屋子出来了。
    刘妈妈的屋子一般不会有人进去,想必他们在她家藏几天没问题。
    “有倒是有,只是要委屈你们住在我家妈妈屋子里。”
    陆池此时只要有住的地方就挺满意,朝着黄姣点了点头,“再麻烦小娘子给我们弄点吃的。”
    深更半夜的弄吃的,把她当他们家丫头呢?黄姣心里郁闷也不敢表现出来,轻声道:“我去把妈妈叫起来,就在隔壁,两位公子请稍候。”
    黄姣又转到屏风后加了一条裙子才走出门外。
    陆放也不怕她跑了,跟着她出了门,几个纵跃就跳出了院墙,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黄姣看得目瞪口呆,第一次见到真人轻功,几乎以为自己穿到了武侠小说里。
    刘妈妈晚上睡觉浅,黄姣在门外才敲了两下她就醒了。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听了黄姣的话并未显得太惊怕,而是轻轻抚摸着黄姣的背,安慰她道:“小姐莫怕,只要来的不是土匪,咱们就不用怕。他们想必是要找个地方落脚养养伤,只要咱们不给他们说出去,想必他们也不会伤害我们吧。”
    黄姣是知道这男人身份的。她对刘妈妈的话深以为然。这个男人虽然在生活作风上有些问题,但做人还是一言九鼎,一诺千金的。
    至于他会纳那么多的妾,也并不算是他一个人的问题。这个社会,这个环境在影响着他,但凡有一点能耐的男人哪个不是左拥右抱的?
    他又不是成长在新社会五讲四美三热爱的环境下,所以黄姣是能理解陆池的。
    环境可以改变人的观念。他就生活在这样一个环境下,他爹,他二叔和他三叔全都是左妻右妾,他三叔甚至还在外面置了好几房外室。陆池要是不纳妾倒显得他多么不正常。
    陆池本身条件好,搁在现代那绝对是官二代加富二代加帅呆了。即使他不主动纳妾,也有一堆女人求着让他纳。所以他前世只有一妻四妾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可惜这个不错是不能算上她的。她不想当别人家的小三,小四甚至小五。
    所以现在的目标就是把这位爷伺候好,最后再恭恭敬敬地把人送走,最后也别把自己搭进去。
    她和刘妈妈将炕上收拾了一番,回头的时候吓了一跳,两个男人就无声无息地站在她们身后,也不知站了多久了。就着烛光,黄姣迅速地往两个男人身上瞥了一眼,陆池站的笔直但看向她的眼神冰冷。另一人手臂正搭在他的肩上,身体微弯,显得有些无力。衣服料子却是市面上最好的天蚕纱,想必又是一个非富即贵。
    这人是谁她竟然不知道。
    可见原身是个不大爱理事儿的,真是啥事儿都不操心啊。前世分明也有这么一段,可原主竟然连在她家住了十来天的人是个什么身份都弄不清楚明白。就算这几天弄不明白,后来住到陆家后院儿的时候总能弄明白了吧?居然也没弄明白。黄姣真是想给黄小姐跪了。
    黄姣不敢多打量,免得被灭口,她慢慢伸出手,朝炕上一指,道:“请两位公子先上炕去歇歇,我和妈妈去厨房给你们做点吃食。”说完,悄悄给刘妈妈使了个眼色,当先走了出去。
    陆池看着黄姣走出去的背景,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儿。那青葱玉指,泛着莹光,白净净,清爽爽,虽然收得快,他却看得清,那影像倏地就印在了他眼里,半天挥不去。
    “子修?你看上这个小娘子了?瞧你看得眼睛都不会转了。”声音有气无力,可说出的话却充满了调侃的味道。
    陆放将赵崇基放到炕上,看他精神还好,暗里舒了口气。他从腰里摸出个小瓷瓶,将药洒在赵崇基的伤口上,看他皱着眉,分明疼得不行却还咬牙硬挺,想想都替他累得慌,不由对他说道:“别挺着了,在我面前还装什么?疼就哼出来,我又不会笑话你。”
    赵崇基被他这话气笑了,一笑就振得伤口疼,然后又是一阵地呲牙咧嘴,“大半夜的你让我大喊大叫吗?再把那几个人引来,我倒没什么,死便死了,却连累了人家小娘子。”
    陆池听了这话没生气反倒乐了,“看不出你也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呢?你若把你这份怜香惜玉的心多匀些给王侍郎家的二小姐,只怕人家也不会对你诸多埋怨了。”
    赵崇基听不得有人在他耳边提王家的小姐,“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娇娇你盯着别的男人看得好认真!
    女主:这是穿越人士必备功课。
    男主:到现在为止你还没有好好看看我!
    女主:那是因为我怕被你看上。
    ☆、自作孽
    陆池没理他,但他唇边的笑实在是太诡异,这让赵崇基有一种被戏耍了的感觉。
    这位王二小姐堪称京城奇葩。
    只因为一次赏花宴上赵崇基把差点跌倒在他身上的王二小姐一把推倒在一盆蓝牡丹上,害得王二小姐在京城一众贵女中出尽了丑。王二小姐从此就对赵崇基充满了怨念。若不是赵崇基身份特殊,只怕这位王二小姐□□都是想干的。
    赵崇基要不是身上有伤,准得朝他一脚踢过去,“你要再跟我提王二小姐,小心我不认你做兄弟。”
    陆池冷冷看了他一眼,凉凉地说道:“没关系,只要姨母认我就行了,你认不认真得不重要。”
    “你恶心我呢?放心,爷我这会儿饿得叫我吃头牛都没问题。你就是把王家几个小姐全都说一遍,我也不怕你。”
    赵崇基抱着肚子艰难地翻了个身,继续道:“打量我不知道你那心思呢?一会儿小姑娘端来饭你若敢跟我抢,我回去就跟我母后说你看上了你继母家的表妹。”想从我的嘴里夺食?小样,我有的是法子整治你。
    陆池没理他,径直走到水盆处洗了一把脸。
    “这会儿估计是不会有热水了。你要不要将就着洗洗?”
    “哎哟,快饶了我吧,等我填饱了肚子我直接就睡,打死我也不下炕了。爷一定狠睡它一天一夜。齐王的人都疯了吗?我们不睡,他们居然也不睡,还把我们跟得紧,要不是爷命大,找到这么个草垛子,只怕今天咱们两个都要变成屈死鬼。”
    陆池轻哼一声。他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草垛里了。草垛外站着的那道窈窕的身影他怎么会看错?那个小丫头居然临危不乱,用脚不着痕迹地把地上的血迹都给抹去了,她还抽了几把稻草做掩饰,想她前世连厨房都不进的娇滴滴的小人儿为了救人居然敢直接用手抽稻草!想到那双白莹莹的小手,陆池心里象被什么挠了一把。
    赵崇基看他走神也走得那么好看,只好“哎呦哎呦”直叫以期能唤回陆池的注意力,“你说你怎么就长了这么一张脸?京城里有多少小娘子小媳妇儿的可都是被你这张脸给骗去的,你好歹给别人留几个,就刘侍郎家的刘大公子,说了多少回婚事,到最后都不成了。你说是不是你捣的乱?”
    陆池倒是没否认,他摸着手腕上的佛珠,淡淡地笑道:“就他长的那副尊容,谁家的小娘子嫁给他,半夜都得被他吓死。我这也是为了京城的小娘子们考虑。”
    赵崇基朝他摆摆手,“你屋子里那么多美人,姨丈也不管管你?”
    “我爹才不管我这个,他巴不得哪个能早些给他生个孙子呢。那一位就更不管了,我越这样,她越高兴。再说,又不是养不起,即使他们不愿意,难道还能管得住我?”
    赵崇基明白他家的情况,只能叹了口气,“好歹别把关系弄得太僵了,逼急了还不是给你自己找麻烦?”
    “放心,我一向不怕麻烦。”
    黄姣在厨房里打了个哈欠。
    半夜里不可能做多丰盛的饭菜,再说即使能做,黄姣也不愿意做。
    她好心为他们遮掩行踪(即使那不是她本意),到头来却害了自己吃累,万一最后她又被强纳了去,岂不是她自作孽?
    她将腌好的肉臊子舀出来半勺后,想了想没道理她吃了累还要倒搭肉的,于是又将肉臊子倒回去了一多半,只留了小半勺,配了香菇、小白菜等做成了面臊子,又把她自己做的挂面下了一大把,满满的弄了两大碗臊子面。
    刘妈妈将面端过去时,两个大男人都在闭目养神,刘妈妈一句话都未说,只心里暗暗嘀咕:只怕没少在外面受罪,两张俊脸实在是憔悴得失了颜色。
    两人本来没对农家饭有什么期待,这时候的农家有几家是宽裕的?没拿来硬饼子粗糠的给他们吃他们就谢天谢地了。
    可是刘妈妈一进屋,两人就闻到一股子浓郁的饭菜香,待看到滑溜溜的白面上铺着鲜艳的、引人食欲的臊子时,肚子都不争气地狠叫了几声。
    刘妈妈面色不动地将碗放在炕上的矮桌上,“两位小爷,家里条件差,饭菜简陋,还请将就着用些。若不够,尽管吩咐,别的没有,面还是能管够的。待明日时间充裕了再买些好的来招待二位。”说完话,揖了一礼她才退了出去。
    赵崇基看她进退有矩,倒像是大家里出来的管事妈妈,尤其是说话的口音还隐隐带着些京腔,不禁心里有些疑惑。近些年,京里一直太平,并没有大的家族没落。除非是更早年没落的世家?
    陆池已经坐上炕盘腿“丝溜丝溜”地吃起面来,看赵崇基还在凝眉想事情,也不提醒他,不一会儿,一大碗面就下了肚,摸了摸热乎起来的肚皮,有些意犹未尽,准备把另一碗也端到自己跟前。
    赵崇基到此时才回过神,忙把碗抱住,拿筷子向陆池的手抽去。陆池笑着收回手,“我只当你不打算吃了,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
    “这家的妈妈不像普通人家里出来的,你就不好奇?”
    “再好奇也比不上我的肚子重要。既然都没落到这步田地,可见也是不打紧的,你没必要想那么多。”
    陆池对刘妈妈的来历知道得一清二楚,上辈子这个刘妈妈对黄姨娘跟着他的事很是不赞同。但黄姨娘被抬进陆府之时刘妈妈还是跟着去了。只是后来却因为犯了府里的规矩被撵了出去。现在想想,刘妈妈在俞府生活了半辈子,最后能保护俞氏一路到了天水县并嫁给黄立诚,本身就不是个简单人。况且她一心为黄姨娘操心,如何会那般糊涂竟然会犯府里的规矩?此事现在想来疑点重重。看来还是跟他后院儿里的几个女人脱不开关系。
    “哎,当年老师一家也是受了无妄之灾,我心里一直惦记着,想着找到他的家人,也好弥补弥补,哪想这么多年过去了,竟是半点消息都无,是我有愧于老师一家。”
    “多想无益,赶紧吃了睡吧,你身上的伤只怕要多养些日子了。面还要吗?我是饿了一天了,得再添一碗。”
    刘妈妈回到厨房时,黄姣已经将菜板等收拾好,只留了下面的锅没动。她舀了两碗面汤,递给刘妈妈一碗,“妈妈歇歇喝口汤。他们吃了吗?可还要?”
    刘妈妈笑笑,接过碗喝了口面汤,“估计是要的,也不知饿了多久,我端面过去的时候,他们肚子正饿得咕咕叫呢。老大声儿了,咱们家最穷的时候肚子也没响过那么大动静。”
    “男的吃饭快,妈妈去看看,若是还饿着,我就再下些面。”大半夜的折腾上一个时辰,明日她还得起早做饭,一想到这个,就忍不住暗里哀叹一声,她可怜的美容觉就这么白白地泡汤了。
    刘妈妈很快就收了碗回来,看小姐坐在凳子上,耷拉着脑袋,心疼地说道:“小姐先睡去吧,剩下的面我来下。老奴人老了,没那么多的觉儿了,你就是叫我去睡我也睡不着的。”
    黄姣哪能扔刘妈妈单独在厨房?打起精神来又下了小两碗面,浇了臊子,“妈妈别等着收碗了,等明日再收。您直接回我屋里睡去罢,我收拾好这里就去睡。”仍让刘妈妈将面端了过去,熄了火,刷了锅,将厨房门链子挂上,免的半夜野猫进来找食儿吃。
    刘妈妈刚把灯点亮,黄姣就进了屋。
    因家里有陌生男人,黄姣不敢穿着短袖短裤睡觉,之前又汗湿了衫子,她不得不重新找了套里衣换上,头刚挨了枕头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起床后,黄姣半天都没醒过神来。只觉得眼皮重得很,动不动还不受控制地跳几下,让她没来由地心情郁闷。
    早上给黄父和李伯烙了蛋饼,熬了粥,黄父和李伯匆匆吃罢,李伯去套车,黄父等在门口。
    黄姣送到门口,还没等黄父说话,突然想起来一事,说道:“爹爹且等等,我凉在井里的绿豆水好了,爹爹带上,上课的时候不时的喝些,也免的着了暑气。”说完跑回去,从井里拎出个瓦罐,提着绳子送到车上,“爹爹放好,别叫它倒了,放了学就早些回来,我做爹爹爱吃的韭菜盒子。”
    黄父心疼道:“天热得很,别折腾病了,晚上随便喝点子粥就好。白天家里人少,锁好门,少出去。若要玩儿,就到你张婶子家找春妮玩儿去,莫跑远了……”唠唠叨叨,唠唠叨叨的,黄姣也不嫌烦,只眯着眼睛笑,还不时地答应一声。
    黄姣长得跟朵花似的,和村里别的小娘子可不一样。黄父总不放心把她放出门,每次出门总要叮嘱她半天。
    黄姣耐心地听完黄父的嘱咐才开口催他们上路,黄父这才让李伯赶了车走。驴车吱扭吱扭地唱着曲子,渐渐地缩成了一个小黑点儿。
    黄姣沉下脸,回身关了院门,从里面上了插。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我想摸摸娇娇的小手
    女主:你想得美!
    男主:不给摸小手也行,臊子面能多放点儿肉吗?
    女主:你想得美!
    ☆、少吃肉
    厨房里的炉子上还温着饭,但是那两个男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起床。
    黄姣不打算叫他们起床。
    她是被胁迫的人,她要做好一个被胁迫之人该做的事情——听话!
    黄姣回了她自己的屋子,笸箩里是被绷在绣绷子上的一条帕子,一条她绣了一半的帕子。荷叶青青,荷花粉粉,但还少了一条绿蜻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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