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没做过,那是因为他懂得度势,陛下将他职位架空,夺了兵权,排挤他的门生,难保他不怀恨在心。”
    太史秉冷着脸:“更何况,你我都心知肚明,谁能一夜之间灭了乐正王满门,这种手段怕是苏圣都不及其十分之一。还有臣可听说乐付雨小姐曾经是他情人,面对曾经的情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那些曾经会害死他的。”
    皇帝没有说话,他的面色不悦,似乎也在为这个人而纠结,其实早之前,他就像借助弄权一事将羽苒铲除,只是那个时候,当得知还有这个一个儿子,他心中是有愧的。
    他内心复杂,当时心中欣喜,但是更多的是无奈以及惆怅,这个儿子早已排除帝位之外,论才华,容貌,手段,以及胸怀,这个儿子无益于出类拔萃,正因为这样优秀,所有他无论如何都不能不提防他。
    “再说,谁又说他没有做过错事,我可是听说,千金扇就是谷三小姐。”说这句话的时候,太史秉看看了谷熙,那老头的脸色十分难看:“千金扇杀了的那么多人,说不定都是受北辰指使呢?他这个人,为了得到权势,排除异己。”
    提这句话无非是想把千金扇的罪责引到羽苒身上。
    “我们都知道,这么多年,为了推行兵制改革,死了多少当朝的官员。有了一个千金扇,北辰后面说不定有千万个千金扇……他一个侯爷,养这么多杀手干什么?”
    “但是,他排除异己有什么用,我们都知道从七岁起,他都没有升过官了。”
    “那是陛下从一开始就要给他无上的荣耀,他再升,就跟皇亲国戚没什么两样了,再说了,官不升,可是手里的权利却越来越大,还有他弄权也并不是没有证据,千金扇这件事恐怕没有交代是说不过去的,更何况他的吃穿用度都是极其讲究,无论是风光无限还是现在闲置在家,他的日子过得可比任何人都好呢?试问,如果是你们的话,遇到这样官场失意,家里发生巨大的事情,你们还能安然处之?别忘记了,他还是个二十不到牛犊,他如果不是已经有了退路,又怎么会如此安然?你们谁能说北辰没有二心?”
    “北辰生性淡泊,吾犹不及,遑论尔等粗人?千金扇所杀的都是祸乱朝纲之徒,有些人天不收,那么自有制裁的规则,更何况北辰这么多年,尽心尽力,人民都看在眼里,你一个老匹夫三言两语就诋毁一个忠臣,是否该为子孙积点德?”
    “苏解,你……”太史秉怒道:“罔你一代圣贤,既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
    “行了行了。”皇帝听得不耐烦,转向太子,看着他,目光复杂,老者浑浊的眼睛里夹杂着太多的情绪,让人看不明白。
    “太子,北辰之才确实似仙近妖,朕也曾被他的才华所倾倒,如果他愿意忠心辅佐你,那么大夏繁盛可流百年,可是他如今的身世,才能都已经露出水面,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拥他为帝,局势恐怕难以控制,他的身世错综复杂,关系枝繁叶茂,你将来能够掌控他吗?”
    太子低下头,他有不忍,面对整个江山,他不再是那个任性的太子,如今赋予了他这样的使命,一边是亲情,一边是责任。
    “这么说,不能?”老者眯眯了眼,目光温和而慈祥,就像阳光下温暖流淌的水,千万涟漪点点闪过。
    太子从来没有面对过这样的皇帝,他那种眼神夹杂着太多的感情,但是他看了一个父亲的仁慈,就像初春的第一缕阳光,就像山坡上开得第一朵花,像连绵细雨之中第一滴扑向大地的雨。
    “朕明白了。”和帝在桌子上撑着脑袋,仿佛看上去很疲惫,烛光摇曳,闪电撕扯,皇帝悠悠的一声:“都散了吧。”
    “陛下,您不能那样对北辰,难道陛下希望像先帝一样——白发人送黑发人?”
    “苏解,朕一直敬你,你几次三番出口不逊,朕没有跟你计较,你现在倒好,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的是圣上,圣上也明白北辰这么多年为您尽心尽力,如今,陛下执意如此。罢,罢,罢,今日我苏解跟圣上割袍断衣,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认识你这个忘恩负义杀兄害子的皇帝。”
    苏解才一说完,就抽出宝剑,只听见嘶啦一声,那袍子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在风声呼啸雷雨轰鸣之中颓然败地。
    “苏解,你别太过分,北辰是朕的儿子,朕自然会为他打算,你一个局外人,凭什么干涉朕的家世?”
    “草民不敢。”苏解一说完,就跪着皇帝,磕了三个响头,挥袖而起:“人间天伦何处寻,青山绿水荒冢间。”
    他大笑着,摔门而去。
    其实皇帝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无论是从得人心或者是才能,北辰都是最出色的,他怕太子控制不了羽苒,而让他把自己一手创立的基业给毁掉,毕竟,当年,他差一点杀了这个孩子。
    “太子,你留下。”和帝温和的看着太子,屋子里所有的人都走了,只有这对父子相对无言。
    琉璃灯将身影拉得很长,随着风而摇曳,只是这样摇曳宛若人心跌宕。
    “你记着,无论是二皇子还是北辰,他们都是你的兄弟,朕一生走得错路,朕不希望你再走一遍,不错,朕残害手足,为了守住这个皇位,朕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是朕希望你的宽厚能够放他们一条生路,他们是你的手足,骨血相溶,如果他们将来做了什么错事,你能包容的尽力包容,不能包容的,那么也只需要在权衡之后将这些事情解决。对于北辰,朕是有愧的,可是如果将来你发现这个人难以掌控。你可以掐了他的翅膀,但是不要害了他的性命。”
    “儿臣遵旨。”太子跪下,看着这个年迈的老者眼中竟然有了泪。
    “但是,一个帝王就该有一个帝王的手段,重情重义是好事,可是这些柔软的力量并不比你手中的武器好用,如今,你发现了你无法控制北辰之后,你明白自己要做什么吗?”
    太子低下头:“儿臣明白。”
    因为这么一场大雨,院子里的花香因为凋谢而更加浓了,隔着窗户都能闻到花香四溢。
    谷泉夭抬头看着羽苒,忽然脸红了。
    这个时候,敲门的声音响起来,他们没有应,那人推开门的那一刹那,被谷泉夭勒住手腕,力道如此之大,大的他都要哭出来了。
    “谷小姐,掌柜的问您们是否用膳?”
    谷泉夭看了羽苒一眼松开那人,“捡最好吃的上,否则,我会让你知道姑奶奶不是吃素的。”
    那人吓得立刻逃出去。
    嗅到危险的谷泉夭就像一只小野兽,她可以一边调情,一遍保持十二分的精神去集中精神警惕防范。当一旦发现敌人,前一秒还在做着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后一刻就能奔跑,怒吼,用尽一切努力将敌人撕碎。
    “要死了,要死了,我刚刚没有失态吧?”谷泉夭小声的问羽苒:“我那么难看的样子都被你看到了,以后还怎么活?”
    羽苒失声的笑了一声:“不,样子一点也不难看,在我看来,很好看,是一个美人。”
    如果这句话在别人嘴里说出来的,她一定不会去相信,她一定会觉得那人油嘴滑舌不学无术。
    可是这个人不是,这个人叫做羽苒,是她的爱人,他说的话,是世界上最美的音符。
    谷泉夭淡淡的看着羽苒,就像一个孩子打量着神秘的来客一般,她是那样的好奇,这个男人,即将成为自己的夫君,自己何其有幸,可以让这样的人陪伴一生一世。
    他的声音是那么的好听,宛若冰雪透骨,清澈却没有一点温度,他的笑容很好看,以至于谷泉夭做梦都像把他画下来,可是她没有学过画画,她就会画点鸡蛋与石头这种形状可以千奇百怪的东西,她有想过让别人帮她画,可是她每次觉得羽苒对她笑,那是她一个人的财富,她不愿意与别人分享,于是就作罢。
    ☆、谁是你主人
    天色微凉,凄凄苦雨不休,六月狂雨不断。
    窗外的雨不停,宛若人心跌宕起伏。谷泉夭静静的听,雷声渐渐的小了下去,只是雨却没有半分减弱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透过纱窗,外面的灯火在雷雨中摇曳,透露出一股苦寒的味道。
    “我不想睡这个房间。”谷泉夭打量着房间,一脸的不乐意,仿佛店老板对她的伤害还没有消减半分。
    “那我跟你换。”羽苒十分的大度。
    “好呀,好呀,跟你换。”谷泉夭笑着说。
    “那你去那个房间吧。”
    “我突然觉得这个房间挺好的,要不我们一起吧,这样就算来了刺客也有个照应什么的?”谷泉夭说道。
    羽苒听到这里,眉头一皱,带着一点淡淡的无奈:“照应?”
    “对,照应,哇,小侯爷,你眉头又皱了起来了呢!看吧,看吧,我就知道,我的小侯爷,现在是什么时候,麻烦您能不能不要把你的那个迂腐的一面丢掉,万一有刺客将我们各个击破呢?这样的话,你我不是会死得很惨吗?”
    “迂腐?”羽苒听到别人这样形容他,他眉头又是一皱,深若秋潭的双眸紧紧的看着谷泉夭,似乎这么一个女子,让他很奇怪,却总是说不上哪里奇怪。
    “对呀,我哥哥经常说你是迂腐的书生?”谷泉夭眨着眼睛,天真宛若晨曦的骄阳,美丽透露着灵光,这样的女孩不苍白,不单调。
    “好吧,那就算是我迂腐吧。”羽苒笑道:“然后呢?”
    “然后,咱们就睡觉呀。”
    “咱们?”羽苒有点不解,眉头紧皱。
    “对呀,您放心,我绝对不占有您的地方,您睡床上,我睡榻上,这样不就好了,总比一会儿万一来人各个击破得好吧!”谷泉夭不以为然,甚至还在嘲笑羽苒的迂腐,从走进这个地方,她就察觉出来不对劲,只是又不知道怎么不对劲,这个地方,她也只是听羽平和说过,自己根本不知道谁会这么有情趣把客栈建在山腰上,正因为如此,她那种不悦的感觉越来越厉害。
    “怎么能这样呢?”羽苒面色温和,淡淡的看着谷泉夭:“你是女孩,无论怎么说,应该是你睡床上吧。”
    他了解谷泉夭,正如谷泉夭了解他一样。
    “人与人就是不同,如果是壬訾逍的话,他不让我睡在地上已经算是对得起我了,这就是区别。壬訾逍一定会说,看你长得这么丑,你就睡地上,长得好看的才能睡床上。而你比他绅士多了。”谷泉夭说道。
    “可是,这毕竟对你的声誉有影响,所以还是别闹了。”羽苒似乎是在寻求意见,他一向都是那种愿意为对方思考的人,这点与壬訾逍有天大的不同,壬訾逍,从来都是先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
    “可是,这样会对你的名誉有损,所以,我还是去那个房间,晚上好好休息。”
    说完,羽苒就打开门走了,他有点落荒而逃的韵味,正因为是如此,才叫人想要捧腹大笑,谷泉夭毫不客气的笑了起来,声音渐渐的变大,最后回荡在这个屋子里。
    她笑得十分的放肆,连羽苒都觉得女人是一种奇妙的生物,比如这一位。
    ****
    “小侯爷,我问您,我与乐付雨,您更喜欢谁?”女子笑容宛若罂粟,俏皮可爱,只是声音变得很久远,可是总是有这样的声音,在自己的耳畔响起来。
    “不可以不选哦,也不可以重复选,您知道,我这样的女子,绝对不要跟别人共事一夫的。”
    “看吧,看吧,我就知道您不会那么的好开玩笑啦,您不要这么尴尬,也不要这么无奈看着我,啊啊啊,不要逃避呀,逃避解决不了问题的。”
    “那我帮您选,您一定是喜欢她的对吗?”谷泉夭一指乐付雨,这个时候出现一个幻觉,像是乐付雨的幻觉,她笑容宛若梨花在潇潇暮雨之中渐渐的清晰起来。
    这句话一说完,谷泉夭从心口的地方慢慢有血氤出来,血花越开越大,渐渐的粉色少女染成泣血牡丹。
    羽苒自己被自己吓醒了,一睁开眼,就看见谷泉夭在自己的身边,瞪着眼睛看着自己,他一向警觉,可是竟然没有发现这个女子进来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他问道。
    “我进来有一会儿了,你睡得可真是死,我进来,你竟然不知道?你刚刚说‘我选你’,这个是什么意思?”谷泉夭眨着眼睛问道。
    “没,没有。”羽苒茫然的看着眼前,那层层暮霭之后竟然是关切的眼神。
    “谁说没有呀,不要骗我,刚刚你明明说了……”谷泉夭依旧不依不饶。
    “小泉,我有点累了。”
    谷泉夭摊开手,耸耸肩:“是嘛,是嘛,你看看你,我不说了。”她伸出一只手捂住嘴,可是话还是照样的说:“哎呀呀,别生气呀,跟你开个玩笑,我睡不着,就过来看看你,外面的雨下得实在是太大了,淅淅沥沥的,我一个人在那边很害怕。”
    羽苒仿佛听到令人好笑的事情:“你也会害怕?我以为你不会害怕的呢?”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
    谷泉夭故弄玄虚,羽苒闪耀着一双眸子看着她:“什么故事?”
    “这深山老林之中有那种被狐狸精勾走了魂魄的鬼怪,他们就像这样,一蹦一蹦的。”说着,谷泉夭还专门比划了一下:“就这样,抓住人就咬,你说,咱们如果被咬了,怎么办?”
    “小泉,这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羽苒好笑的看着她,就像看一个孩子一样:“你都已经说过了,你不信神,为什么还跟鬼怪联系起来呢?”
    “拜托拜托,我不神,但我信鬼呀。”谷泉夭强词夺理,她说话的时候,总是喜欢看着羽苒的眼睛,据说通过一个人的眼睛可以看到内心,她就想,自己能不能通过羽苒的眼睛看看他的内心,其实他是一个很好猜透的男子,只是看你愿不愿意花时间去猜猜看。
    “这些怎么能算子虚乌有呢?”谷泉夭笑道,从怀里掏出一本小人书,上面写着《鬼怪录》,我刚刚看到七十八章,讲得是一个尸怪的故事,所以我有点害怕,我过来继续看,您继续睡觉。”她装模作样的到烛光下面去看书,羽苒对她这样很无奈。
    “对了啊。”她从怀里掏出一条绳子,一只手绑在羽苒的手上,一只手绑在自己的手上,笑得非常的甜美:“万一,我俩都成这样的尸怪了,有了这根绳子,咱们就可以不分开了,就这样一蹦一蹦的,你走在前头,我走在后头。以后一辈子都跟着你跑,你上天我就上天,这样是不是很浪漫。”
    她一遍幻想着。,一遍感慨着,忽然裂开嘴笑了:“你想想,是不是很美好。”
    两个行尸走肉,很美好?
    羽苒难以想象那副场面,两个人都成僵尸了,一蹦一蹦的,牵着一根绳子,这场面,这瘆人。
    “看吧,看吧,你又这个表情,想一想嘛,有没有很有趣?”
    羽苒面色尴尬,可是经不住谷泉夭再三说这样的事情,只得点头:“有趣,有趣。”
    “我的千金大小姐,这么有趣也得有个度是不是,要不您就回去睡觉吧!这么晚了,别闹了呀。”
    “我今晚就在这里睡下来了。”谷泉夭往床上一趟,把被子抽过来盖在自己的身上:“哇塞,好软和,还是热的呢?”
    羽苒看着她,微微的摇头,这个时候,敲门声响了:“野丫头,野丫头,我来了,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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